元旦过后就要期末考试。

    成绩好的还想多复习几天再考, 像张杨这种就骂骂咧咧早死早托生，还不如赶紧考完，也好提前放假。

    考试这天终于到了, 试题难度果然堪比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张娇跌跌撞撞地答题, 一边写心里一边骂卫川狗比，直到成绩出来后她勉强过关，才算咽下这口恶气。

    不过还有不少人没她这么幸运, 毋庸置疑地挂了科，要不是校长安慰大家开学后补考完了还是一条好汉, 估计孩子们年都过不去了。

    发了成绩，寒假来临。

    卫川提前跟医院联系过，放假当天在北的陪同下去取了钢板，等半月后出院，已经到了年根。

    因为他手术过后伤口还需要恢复，所以决定不回柳树大队过年, 可许南大年初六要结婚, 许北必须回家。

    张娇就帮卫川在厂家属院里租了间房, 给卫童拍了电报, 卫童赶到省城照顾卫川，换北回家过年。

    年后, 省大为了配合物理竞赛, 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学了。

    开学第一周的周日, 因为卫川伤口出行不便, 北也没去张娇家。

    中午在学校吃过午饭，许北和李颖开始跟着李铁菊学织毛衣。

    高明媚和王佳佳则在整理东西。

    教务处给了通知，许北上铺决定休学跟下一届，加上孙丽郑燕被开除, 宿舍多出三张床来。

    王佳佳搬到高明媚下铺去，她那边空出两张床，于是舍务处申请了下，铺上床单放她俩的私人物品。

    因为郑燕被开除，高明媚让郑燕她妈堵家门口骂了整整一个寒假，相亲对象也给骂没了。

    所以自开学，高明媚就天天拉个大驴脸，跟谁欠了她八百吊似的。

    特别是当北提到卫川时，高明媚脸上的债更是肉眼可见地增加。

    宿舍的人已经习惯高明媚这种态度，都把她摆的脸子当空气，就连一直嚷着家和万事兴的李铁菊都累觉不爱，不再搭理高明媚了。

    “北，你拿回来那牛肉干咋做的，教教我呗，等再放假回去我给孩子做。”李铁菊一边毛衣一边问。

    “那个做起来比较麻烦，用料多工序也复杂，一两天做不完，你等我给你写一份制作明你回家照着做就行。”北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线团。

    “我也要一份。”李颖，“那个牛肉干太好吃了。”

    高明媚往旁边床上放叠好的毛衣毛裤，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

    她刚翻完，205的房门一下被人推开了。

    只见范丽霞披头散发地闯进来，“北，我惹祸了！”

    “你怎么了，快进来慢慢。”北连忙放下手里的毛线，去拉范丽霞。

    范丽霞直往后退，一边哭一边，“我不进去，北你出来，出来我跟你。”

    北觉得不妙，穿上外套跟范丽霞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你快，到底怎么了？”

    “我，我推了刘红梅一下，她受伤了，头流血了……”

    “她人呢？”

    “赵临送她去医院了……北，她不会死吧？”范丽霞吓得浑身发抖。

    北拍拍她，“你别怕，我现在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不去，我不去！她一定会让警察来抓我的！”

    北叹口气，“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推她？”

    范丽霞哭得脸都花了，话也语无伦次，经过北一再确认，才弄明白事情经过。

    午饭后范丽霞从食堂出来，刘红梅主动找上她，有些事想跟她。

    两人到了校外一个僻静处，刘红梅直截了当让范丽霞跟赵临离婚，赵临早就不爱她了。

    范丽霞其实已经开始怀疑赵临和刘红梅的关系，寒假时还提醒过赵临，像刘红梅那样的女人容易让男人满足也会让男人失足。

    赵临当即告诉范丽霞，刘红梅主动过，但他没沦陷。

    所以刘红梅让范丽霞离婚，范丽霞便破口大骂她是一厢情愿送上门的货。

    刘红梅倒也没多什么，只让范丽霞等等看。

    结果没几分钟，赵临突然出现了。

    赵临是被刘红梅约过来的，显然没料到范丽霞也在，着实慌得一批。

    范丽霞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俩人肯定有事儿，刘红梅借机言语上多番刺激范丽霞，导致范同学一时失控，顺手推了她一把。

    “北，我真的没使多大劲，况且赵临还在边上拦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红梅就摔地上了，她头磕破了，当时就出血了，北，怎么办啊？”

    刘红梅是什么人？

    许北合计，这一切都是她早就设计好的。

    刘红梅太了解范丽霞了，知道脾气一上来必定对她动手。

    想必她跌倒也如明星走红毯，就等这一摔呢。

    “丽霞姐你先别哭，咱们现在去找张娇，陪你一起去医院。你放心，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你的确推了她，可她也破坏了你的家庭并恶意挑恤，是她有错在先。”北尽量安抚范丽霞，找到张娇后，三人一起到了医院。

    刘红梅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片子也拍了。

    检查结果尚好，可她偏头痛欲裂，闭眼着吊针，坚持要告到派出所去。

    许北只好把赵临找到外头去谈。

    “赵临，你忘了自己上辈子怎么死的了？范家给你供上大学了，你马上过河拆桥移情别恋？就你这良心，狗都不爱吃吧？”

    赵临却振振有词，“别得好像老范家对我有多大恩德似的，范丽霞当初要不是看中我长得帅，能上赶着跟我结婚？”

    许北气笑了都，“怎么滴穷的就剩脸了还挺值得你骄傲？我就告诉你，如果不是人家好吃好喝供着你让你复习考大学，你现在就只靠这张脸却啥文凭没有，看谁能跟你！就那刘红梅，当初看过你一眼吗？”

    “她那是知道我和范丽霞结婚了，所以才没敢示好……”

    “你是猪啊，她当初知道你是有妇之夫就不敢示好，怎么她现在不知道你依然是范丽霞丈夫吗？现在就敢示好了？”许北真被他俩恶心到了，“别，你们一对白眼狼，还挺般配！那句话怎么来着，□□配狗，天长地久。”

    赵临让许北骂怒了，“许北，你是个大学生，怎么能骂人？”

    “大学生不能骂人？你是大学生刘红梅也是大学生，你能劈腿她能当三儿，我怎么就不能骂人？”

    赵临一下子哑巴了。

    “行了，咱也别废话了，刘红梅要告范丽霞，这事儿只有你能摆平。”

    “我怎么摆，受伤的又不是我，刘红梅坚持要告丽霞，我也没办法。”赵临嘀咕着。

    许北呸了一声，“赵临你挺狠啊，如果刘红梅告了范丽霞，她不但要被学校开除，还要被拘留，你就可以顺理成章要求跟她离婚了是不是？”

    赵临摸摸鼻子，没出声。

    在许北面前，他已经不愿伪装了。

    关键是无论怎么伪装，都会被看穿。

    刚才他已经跟刘红梅通好口风，让刘红梅坚决否认跟范丽霞过的那些话，就范丽霞是乱吃飞醋出手伤人。

    这样一来，所以的责任都在范丽霞的身上。

    而赵临认为范丽霞唯一能威胁自己的，便是他的已婚身份。这点他也提前做了功课，跟教务处那边了自己是已婚，表格也已经更改过来，但是同学们那里，他没有特意去明情况。

    北对赵临失望至极。

    “赵临，这事你不管，那只能是我管了。”

    “你怎么管？”赵临不屑地笑，“你有什么能耐左右刘红梅的决定？”

    北笑了，“我还真有这个能耐。”

    跟这种人多无用，北别过头，转身往输液室走。

    刚拐过弯，就见范丽霞定定立在那里，眼泪糊了满脸。

    刚才许北和赵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北……”范丽霞脸色煞白，“赵临他，真的不想要我了？”

    许北上前抱住范丽霞，“这事以后再，咱们现在首要解决的，是不能让刘红梅去告你这件事。”

    让张娇把范丽霞看好，许北找到刘红梅。

    她单刀直入，问道，“刘红梅，我高考那天，有人抢范丽霞的书包，这事是你找人干的吧？”

    刘红梅紧闭的眼皮一颤，慢慢张开，强装镇定，“你胡什么，没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北笑着摇摇头，“你得对，我没证据，所以没办法惩罚你，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理论这件事，而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意思？”

    “谢你，要不是你找人抢包伤了我的手腕，后期我被球砸了后就不会到医院去复查，如果不复查，我就遇不到楚向宇的爱人。”

    刘红梅在听到楚向宇爱人这几个字的同时，双眼猛然瞪大，身子却向后缩了缩。

    显然，她很怕。

    许北向刘红梅靠近，盯着她的眼睛，“如果遇不爱楚向宇爱人，我就不会在她家里发现那本丢了的《数理化自动全书》，还有，夹在书里的……”

    北掀掀眼皮，“你的保证书。”

    刘红梅像被鬼掐了脖子似的，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吸气声，急促地喘着，一句话也不出来。

    “刘红梅，要我给你背下来听听吗？”

    刘红梅摇头，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瘫到病床上，眼泪刷刷往下掉，“别，北。我答应你，我不告范丽霞了，你也答应我，把你知道的都咽肚子里，行吗？”

    “还想让她和赵临离婚吗？”

    刘红梅顿住，想了一会儿，“北，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想让他们离婚的事儿，赵临不爱范丽霞了，范丽霞拖着他有意思吗？”

    “赵临不爱丽霞姐了？”北轻嗤，“那他爱谁？你吗？”

    赵临那样人，他谁都不爱，他只爱自己。

    刘红梅眼神闪烁，北直视她，“你突然向丽霞姐发难，想必就是要尽快确定你和赵临的恋爱关系，你为什么这么急？是发现赵临身边不止你一个女人吧？”

    北见刘红梅不出声，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就算再不爱丽霞姐，丽霞姐也正经八百做过他的妻子，你呢？别处心积虑地破坏了人家婚姻，到头来成了一颗弃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应该知道吧？像你这种人，运气好点混成嫂子，运气不好就混成婊*子，刘红梅你觉得你一路走来，运气如何呀？”

    **

    范丽霞不懂为什么许北找刘红梅聊聊，刘红梅就不再追究了。

    不但受伤这事不追究，也没再逼范丽霞离婚。

    倒是范丽霞经此一事认清了赵临，赵临也干脆放飞自我，直言两人不合适就不要再纠缠在一起。

    范丽霞也想过拖一拖，没准有了孩子赵临的心就安定了。

    许北劝她：“先不现在赵临都不会给你机会生孩子，就算生了，你没有丈夫疼爱也就罢了，难道想让孩子也没父亲疼爱？”

    思虑再三，范丽霞给家中写信商量此事，范大队长到底见过世面，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再拖下去于自己闺女无益，趁劳动节学校放假时，俩人就把婚离了。

    离也不能白离，许北帮范丽霞算了笔帐，赵临这几年的吃喝用度以及大学后的生活费学费全部折现，赵临想办法凑了八百块退还给范家。

    可就在他们两人离婚后没几天，赵临便和班里那个厂长家闺女半官宣了。

    刘红梅不甘心鸡飞蛋，找赵临闹过几次，后来被赵临威胁要让她毕不了业，她才拿了点钱忍气吞声偃旗息鼓了。

    至于赵临，后来下场十分凄惨，当然这是后话。

    **

    端午节这天学校放假，张娇让父母提前泡了糯米，她和许北回家去包粽子。

    许北准备了三种馅料，豆沙馅，猪肉蛋黄馅，还有传统的蜜枣馅。

    张娇学了好久也学不会，便搬个板凳在旁边看，问许北，“北，你能跟上物理班的进度吗？”

    三月份省里重新考试进行选拔，全省选了十名学生在省大集训。省大入围五人，卫川许北吕航都选上了，还有卫川同寝室的老三秦上进和老六郝华兵。

    张娇被卫川抓着恶补也没补进来，她反倒松了口气，因为赶鸭子上架的滋味实在太烧烤了。

    许北折了个粽叶，放了点糯米进去，“我还可以，实在不会了就问问川哥，川哥我聪明，一点就透。”

    “你俩真让人羡慕，金童玉女啊。”张娇叹了一声，突然把脸凑过去，“不过，科大选进来那吴学知是怎么回事，我听吕航他门路很硬，根本没把川哥放在眼里，已经对你展开猛烈的追求？”

    这次集训的十个人里，除了省大的五人，科大入围三人，师大入围两人。这十人停了原本的课，被重新编到同一个班里，每天只上物理课。

    吴学知父母都是设计院工作，父亲还是设计院的院长，他不但家境好学习好，就连长相都不俗。

    身高过一米八，与卫川不相上下，一张浓眉大眼的脸，还带着一丝混血的味道。

    许北瞪张娇一眼，“你别听吕航瞎，他那人就是热情过了头，对谁都一个态度，只不过大家知道我和川哥的关系，所以只要吴学知跟我多讲几句，他们就乐得看热闹。”

    “那川哥质疑过没？”

    “他寝室的老三老六看到吴学知就没好脸，不过川哥倒真没有。”北到这儿，心里还有些失落。

    两人边边干，没到十点粽子就包好了。

    粽子要煮久点才好吃，中午两人就把剩饭剩菜倒在盆里，拿北带过去的辣椒酱做了一盆拌饭吃。

    吃过饭，北把粽子锅撤了火，跟张娇吃着砂糖橘，聊着聊着就睡了。

    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北推醒张娇，问，“川哥王炎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

    张娇揉揉眼，“今天有重要的事去办，可能会晚点，不过这都三点了，啥事啊办到现在还没办完？”

    因为知道卫川他们一直在调查高志强的事，加上这些天他们两人互动频繁，北不由担心起来。

    果然，晚饭时卫川还是没露面。

    许北和张娇心急如焚，但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眼看要过了公交车的时间，两人只好先回学校。

    张娇回宿舍楼，许北则去了物理教室。

    今天物理教室也停课，不过还是有人在里面用功，其中有师大两个女生，还有一个就是吴学知。

    北把粽子给他们三人各分了一个尝尝。

    吴学知第一次吃到猪肉蛋黄馅的粽子，惊为天人，吃完后絮絮叨叨问北是怎么做的，回去后要让自家保姆做着吃。

    北哪有心思给他讲这个，敷衍一句以后再，拿了本练习册开始做，却半天也没做出一道题。

    吴学知见北一直咬着笔尖却不动笔，伸头看了一眼，“这题不会？来我给你讲讲。”

    师大两个女生见此情景，懂事儿地悄悄收拾好书本，拿上粽子回宿舍了。

    两人边走边聊。

    “那许北怎么回事啊，她究竟是跟卫川还是跟吴学知啊？”

    “这谁知道，卫川和吴学知都那么帅，她是不是不好选择啊？”

    “啧，我看啊，她就是铁的营盘，这帮男生是流水的兵……”

    话没完，两人转过墙角，愣住了。

    卫川倚在那里抽烟，见到她俩眯了眯眼。

    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狗撵了似的往楼下跑。

    “妈呀，他是不是都听到了？怎么办啊。”

    “不知道啊，你瞧见没，他好像受伤了，嘴角肿了……”

    “我哪敢细看，不过他怎么敢在学校抽烟啊？原来都没发现他这样？”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跟许北闹别扭了心情不好啊……”

    卫川连吸几口，回想刚才俩傻妞那套铁营盘流水兵的理论，一口把肺里的烟吐净，推开窗将烟头掐了扔下去，转身往教室走。

    许北脑子乱糟糟的，吴学知还一直在她耳边嗡嗡，要不是怕卫川万一来教室找不到她，她早就回宿舍了。

    她垂着眼，不经意间瞄到吴学知的皮鞋上有几粒掉落的糯米，于是提醒他，“你皮鞋脏了。”

    求你了，擦鞋去吧，别在我这儿扮唐僧了。

    吴学知瞅了一眼，书桌膛里拿出块长条抹布来。

    那是他专门用来擦鞋的，一天能擦十几二十遍，北估计他鞋没穿坏都得先擦吐噜皮了。

    “你等等，我先蹭蹭鞋，等蹭完了接着给你讲。”

    北没出声。

    吴学知把糯米粒弹出去，一边擦一边，“我很快的，就蹭蹭，蹭蹭就行。”

    门外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的卫川：……

    去你妈的蹭蹭啊。

    劳资忍你很久了！

    他哐地一脚踢开门，却见许北靠窗坐着瞪大了眼望着他。

    而吴学知手里拿着擦鞋布，哈着腰抬着头，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卫川：……

    好像会错意了。

    “那个……吴学知你继续蹭蹭你的蹭蹭，北，出来一下。”

    吴学知啪地挺起腰，“北，我还没给你讲完题呢。”

    卫川方才舒展开的眉眼又渐渐聚拢，“大端午的你讲什么题？这一天天的，活得够紧凑的。”

    许北：……

    别人紧不紧凑不知道，不过川哥你那嘴角肿得已经很紧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