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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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掌管着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少女A也有。

    只是她的故事没那么惊心动魄,没那么波澜起伏,只是一个很逊色的,从角落里拿出来拍干净了尘土也没人愿意多看的故事。

    这个故事也有一个俗气的开头,叫做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少女A还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天真纯净的笑容如同朝着天空绽放的向日葵。

    她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是那对永远矜持有礼的精英父母给予的名字,可是少女A现在已经不想记得那个名字了。

    记忆里关于家的关键印象,似乎就是整洁干净呈简洁冷色调的别墅,宽大却只坐了她一个人的饭桌,和在大客厅里回响的电视音。

    在抱紧熊入睡后,脑袋里还在幻想着门铃会不会响起,她跑去开门,父母就会站在门口,那面目已经记不清的男人和女人温柔笑着把她揽进怀里,给她穿好看的公主裙,喂她甜蜜的糖果,然后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这是那时的少女A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结局。

    然后终于有一天,如她所愿的,父亲和母亲回来了。

    一直照顾少女A的保姆阿姨离开了,母亲接手了照顾并教导她的工作。

    少女A的母亲果真如同少女A幻想的那样有着温柔的笑容,她教导少女A钢琴,算写,以及许多少女A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少女A努力地学习着,学习母亲教导她的所有,母亲身上温柔而矜持的气质,甚至模仿着母亲话的语气。

    可她并不是个好学生,她一点也都没遗传到父母的聪明善学。

    她笨拙极了,算写总是会出错,钢琴也总是会弹错音,背不出英文单词,连以前很擅长的和歌也变得磕磕绊绊。

    少女A惶恐极了,她害怕自己会让父母失望,害怕她失败的表演后那蔓延在房间里的沉默,以及母亲抿着变得毫无温度的笑容的表情。

    学到最后,少女A只学会了一样东西,和她母亲十分相似的温柔笑容。

    很快的,少女A入学了,她耗在学习上的时间让她失去了和同龄孩子接触的能力,她羞怯而自卑,不敢多一句。

    阳光那么温暖,操场上游戏的同学们也笑得那么开心,她躲在窗檐下面偷偷看着,捏着自己的兔子铅笔。

    她也想去玩,可是她那么笨,什么都学不好。大家一定会讨厌那么笨拙的她,再也不和她话。

    少女A蹲在教室的角落里,阳光从窗口投进来,却泾渭分明的和她保持了距离,少女A听着外面的笑声,忽然就捏着衣角声地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好委屈好难过,为什么她这么差劲,少女A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

    她只有蹲在这里哭,哭完后把碎片捡起来,然后安安静静的把自己黏好。

    少女A想做一个好孩子,如她父母一般优秀而冷静,可事实却是她笨得不得了,越想做好越是做不好。

    连续考砸之后,少女A已经保持不住那最和母亲相似的笑,她近乎放弃了自己一样的不再幻想自己能拿到好成绩让父母高兴,可最后那科她最不擅长的英语,却意外的取得了高分。

    欣喜如狂也不外如此了吧,如果教室里没有天花板,少女A几乎想飞到天空上去。

    兴冲冲地拿着考卷回来了家给母亲看,坐在钢琴前的母亲侧头一瞥,点了点头“嗯。”

    和以前的反应一样。

    少女A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终于收敛了自己欣喜的心情。

    她心翼翼地看着母亲,就看见母亲露出了如往常每一次看见她试卷后勾起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冷漠。

    像在看着什么毫无瓜葛的东西。

    再后来,少女A的母亲出轨了。

    这件事来得太让人措手不及,少女A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许久没见的父亲。

    那个男人用钥匙开门进屋,毫无掩饰的赤。裸交缠的身体就袒露在少女A眼前。恶心得令人发慌。

    少女A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父亲已经带着行李离开了,母亲也从容镇定地处理着后续。

    她懵懂而混乱地背着红色书包上楼,隐隐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那两个矜持得近乎傲慢的人没有用最体面的方式给婚姻画下句号,他们争夺财产,把对方告上法庭。

    再不久,母亲也离开了。她留下了生活费,一栋别墅,和周围的人们指指点点的目光。

    少女A的幻想终于被粉碎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原来一直可有可无,终于明白自己从未被爱过。

    “啊啊,那就是巫部家的那个女儿啊。”

    “好像被巫部夫妇丢下一个人生活了吧?”

    “听她妈妈啊,真可怜呐。”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话语,不管是调侃的还是微妙的语气,都让少女A从心里蔓出莫名其妙的羞愧来,随后演变成压在脊背上的耻辱。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别人这么指点谈论,把她作为饭后谈资轻浮的从嘴里丢出来。

    这种言论逐渐从毗邻发展到学校,异样的眼神和意味不明的笑容,如刀子般锋利的猜测和调笑,一刀刀插在柔软的心脏。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们要来伤害我呢?

    少女A转了学校并升上了初中,她学会对每一个人露出虚假的温柔,着被虚伪堆砌出来的话语,她开始学着在心里建造一个坚固的堡垒,把自己的世界圈在其中,把所有人挡在外面。

    可是这样活得久了,心就会越来越,害怕受伤会疼得更多了,情感就越来越敏感而极端,一个人漂泊得长了,灵魂也越来越苍白,眼睛干涸得流不出眼泪,就让血液流出来代替泪水。

    孤独能致死,也致人疯狂。

    升上高中之后的少女A,遇见了另一个故事的主角。

    那并不是一个多耀眼的人,没有多让人喜欢的性格,没有出众的才能,一头栗发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平凡普通得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

    可是少女A从画室门口路过,看见她淹没在漫天的霞光里,认真调和着色彩并涂抹在画布上的时候,平静外表下偏激而焦躁的灵魂却在霎那间平息了下来。

    少女A脱离了悠闲的读书社,加入了人数并不多的油画社。

    初见的时候,那个栗发的女孩正侧头看着天空,琥珀色的眼睛上反射出一片亮白的光。

    少女A看不见窗外更明亮的阳光,只是追逐着倒映在那双眼睛里的光。

    学习油画是件很辛苦的事,第一次碰油画的少女A微敛着眼睛想着。

    她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栗发女孩,却看见对方十分专注地勾勒着线条,那如同对待重要之物的珍重,融进笔尖的色彩里跃然于画布之上。

    她画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美丽极了。

    少女A心里的浮躁被驱散了些,也认真地重新审视起手里的颜料。

    她还不知道要画什么,脑袋里的画面十分有限,不过她想,这会即便什么都画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她或许是喜欢那个女孩了。

    即使刚见面的时候只是被那样的画面所撼动,心里多了那么一点在意。

    可是仅仅这一点在意,在空荡荡的心里迅速的生根发芽,她还没熟悉那个女孩,就发现茁壮成长起来的感情填满了所有空白。

    少女A开始仔细地观察那个女孩。她叫风见早织,和父母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楼,身高一米六五,热爱着油画。

    她每天早上大概七点出门,早早到了学校之后就去画室练习,总会带点面包或者袋装牛奶的食物,下午放学之后也会在画室逗留到关校门。

    她经常和家里吵架,动不动就负气出走,去公园蹲几个时后就又偷溜回家。

    知道的越多,心里的东西就越重,满心都被塞满。

    少女A提起画笔,认真仔细地画出了风见早织的轮廓,她描绘得那么细致那么认真,可毫无功底的她画出来还是丑极了。

    少女A去翻看了摆在画室里的属于风见早织的画,和她拙劣的手笔不同,风见早织的画每一幅都是纯粹又美好的色彩,每一笔每一笔都是用心。

    阳光,天空,向日葵。

    落日,大海,海鸥。

    少女A将自己的画布重新涂白,她摸着手臂上孤独留下的抓痕,带着低落的笑容蹲了下来。

    她喜欢的女孩那么好,她觉得自己一点也配不上。

    可即使如此,她也绝对做不到放手。

    转折是在镇子里举办的油画评选赛上,社团老师推荐了风见早织的作品,然后整个社团五个人去给风见早织加油。少女A也跟去了,遇见了以前的老同学。

    “是绘里啊!”少女惊喜的笑靥让少女A不由收敛了嘴边面具般的笑。

    “真的好久不见了啊!”少女A紧张地扫了一眼风见早织的位置,发现对方离得并不远,还算处在能听清她们什么话的范围内。

    “绘里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是学同学啊,啊啊啊绘里突然就转学了,还以为绘里已经离开并盛了呢。”她会当年的事吗?

    会她母亲的那件事吗?会故作怜悯的宣扬出来吗?会被织听见吗?织会讨厌她吗?

    少女A的心跳乱了起来,慌张地低敛着视线不时扫向风见早织的位置,她脑子混乱得厉害,不停地想到当年的事,难以抑制的慌乱冲击着大脑,截断了所有理智。

    杀了这个女人就好了。

    少女A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泛着血丝的指甲印。

    杀了这个知道她的事的女人就好了!

    “好像要开始了。”风见早织突然出声,回头看了一眼抵着头不话的少女A,随后看向社员们“走啦,戳在这里干嘛?”

    少女A抬起头,就看见风见早织扫在肩边的栗色马尾。有种感觉在叫嚣,在拼命让她一厢情愿的以为,织是在为她解围。

    那个评选比赛的赛时无比的长,第一学期结束第二学期都快开始了,才评选结束。

    那时少女A已经基本掌握着油画的调色和线条,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练习,才听到风见早织只拿到安慰奖的消息。

    她会难过的。

    少女A似乎在产生这个想法时,就想去找风见早织。她去了风见早织的家,又沿着街道跑去风见早织常去的公园,围着风见早织常去的地方找了好多次,却完全找不到。天旋地转的,世界像找不到落脚。

    不要慌。少女A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害怕找不到,织一定会回家的,绝不会留下她就消失的。

    少女A晚一些去找风见早织的时候,终究是找到了她。

    栗发的女孩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拉着少女A去看了她的最新作品。

    那是坐在大向日葵上的银发少女,眼神清澈恍如干净的湖水,在阳光下美得令人窒息,一切都是纯洁向阳的光质。

    少女A回了家,拿出画板,她手笔极重地在画布上涂抹了几个浓重的颜色,勾勒出扭曲而怪异的线条,执笔的手画得越来越快,画布上的线条越来越狰狞混乱,少女A终于停了手,把画笔扔在了地上。

    混乱得要坏掉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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