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已经是深夜了。
少女A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远眺着窗外并盛市区的夜景。
外面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霓虹灯连成了一片,那些交织的人烟灯火,是这黑夜里最热闹的光景。
少女A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夜景了,抱着洋娃娃孤独坐在窗边的女孩似乎已经在她记忆里远去,可如今却又挣扎着重新从时间长河的另一头回溯而来。
那个抱着洋娃娃的女孩好像就坐在对面,用心翼翼地眼神注视着她。
少女A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孩,她在心里抛弃这个期待着父母的爱的女孩时,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掌控命运。
她以为自己只要不把情感交到任何人手中,自己就不会被伤害。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她不爱人,自然也不被人所爱,她不需要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需要她。
没有谁能够伤害她,因为她已和世界失去了联系,她浮离在世界之外,就如同此刻像个孤独的怪物一样从窗口偷偷窥视外面的光。
房间是空荡荡的,世界是空荡荡的,开手机没有半条信息,出门了也不会有人叫住她,她醒着和睡着没有任何分别。
就在这种混沌的时光里,她遇见了风见早织。
风见早织不是一个多特别的姑娘,她有点欺软怕硬,班级活动也总是偷懒,性格也有点不坦率的傲娇,就像每一个淹没在人群里的普通女孩。
可是那天午后在画室里不经意的一瞥,那双认真专注时仿佛发着光的眼睛,就一下子掉进了她空落落的心里。
那个游离在世界外的女孩子,忽然就被拉了回来。
少女A侧头看了一眼地上,借着外面映进来的微弱光线,能看见地板上铺满了纸张。
那些都是被风见早织扔出来的画作,她一一捡了回来,重新展开,抚平每一条皱痕。
很多画少女A都认识,甚至有些就是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完成的。
那大概是少女A记忆里最轻松的时光了,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风见早织无比怕她,想方设法的就想避开她,但她总能先一步地截住对方。
那个栗发的女孩子起初还会虚张声势,但只要少女A一笑,风见早织就会秒怂下来。
再后来,她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隐隐约约的,空气里就好像多了一些不清的东西。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风见早织把部分画具搬来了少女A这里。
少女A还记得风见早织初次来这所房子时的情况,她惊叹着房子好大,在听只有少女A一个人居住时更是上上下下的探起险来。
但走完了所有房间,风见早织反而有些沉默了,她从被简单家具衬托得空空大大的房子里,从多个被尘封多年落满灰尘的房间里,从卫生间里那单只的牙刷和单个摆放的毛巾里看到了什么,于是踌躇了半天,还是声问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害怕啊……
少女A已经忘记自己怎么回答了。
她其实不喜欢故事,更不喜欢自己的故事,这是一件多无趣的事情,要把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痛重新挖出来,撕掉上面的迦,把隐藏在完好皮肤下的溃烂伤口展示给别人看。
少女A真是厌恶极了讲故事,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那种痛,他们只有很少数人会认真听,听了也只是从嘴里抛出些无关痛痒的安慰,随即抛之脑后,毕竟别人的痛苦与他们无关。
而更多的人试图讲道理,做出成熟的模样分析整个故事的起因对错,然后告诉你你该怎么办,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你要的根本就不是分析出来的对错和利弊。你难过得不得了,痛得要死,可是那些人还要跟你讲道理,见鬼的道理你根本就不想听道理,只想求他们带着他们干巴巴的大道理远离你溃烂的心。
可是面对风见早织的时候,少女A忽然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即使知道一旦把那些隐秘的不愿与人分享的故事出来之后,她的心会变得懦弱而无力,她也无法抗拒。
孤独了那么多年的怪物,终于等到了愿意了解她的人,这时候哪怕风见早织身上缠满了荆棘,她也想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拥抱她,就像拥抱幸福的未来,就像拥抱卑微的自己。
可是再然后,风见早织就变了。
忽然那么一天发生的事,风见早织约她到天台,开诚布公地明了她的态度。
少女A根本不信,她追问发生了什么改变了风见早织的态度,她坚信风见早织在昨天以前还隐约的和她抱着一样暧昧的默契,可是风见早织毫不犹豫地就知会了老师和家长,将危险起来的她从流言蜚语顿生的学校里驱逐。
少女A痛苦得要死,那些流传在人们口中的可怕字眼不让她觉得痛,那些轻蔑或意味不明的目光不让她觉得痛,可是风见早织的态度和毫不留情的做法,一下子就摧毁了她。
明明在这之前,她才收敛好自己所有的偏激和极端,明明在这之前,她已经做好了眼睛里只注视一个人的准备,明明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空荡荡的房子终于能被别的什么填满。
明明在此之前,少女A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像是被爱着一样。
可那些都是骗人的吗?
就像妈妈那温柔微笑下冷漠的眼神,就像那始终看不清脸孔的父亲,就像这个虚伪的世界。
唯一让她触到真实的风见早织,也伤害了她。
可是少女A放不下风见早织,住在她心里沉睡了多时的野兽重新苏醒,挣扎呐喊着要去毁灭一切。
她徒劳地按捺着,却控制不住如藤蔓般滋生的疯狂,那些疯狂缠住她的心脏,慢慢收紧。她痛得不行,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第二天大早的时候,少女A就离开家了,她背着包,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等意识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离学校不远的街道上。
身体里有个声音,一边无休止的嗡鸣,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少女A感到一片混乱。
但那种即将结束一切的快感还是俘虏了她,那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扭曲的爱意,美得充满了绝望般的甜蜜,让她忍不住轻微发抖。
“巫部……”在远处出现的少女,看到少女A时不禁下意识退了一步,可她的身影倒映在少女A的瞳孔里起,就再也挣脱不出去了。
“你想做什么!巫部结衣!”被胁迫进巷子的少女还在挣扎,她双手被紧紧铐住。
“织……”巫部结衣低声喃喃着,她眼眸晦暗,像是被倒进了污浊的颜料,声音却放得又轻又软,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别害怕,织,别怕,不痛。”
“别怕我,不要怕我,织……”巫部结衣试图安抚企图大声求救的风见早织,她紧紧捂着风见早织的嘴,语调低柔“我只是不想你再逃跑,我不想这么粗暴的,你别怕。”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我现在觉得你好陌生,但是没关系织,不管以前那个你是真是假,我都不会改变心意的。”
她低声在风见早织耳边喃喃,仿佛在着动人的情话“你不想的我都不问了,你不想做的我都不勉强了,我不再追着你吵着你,不再让你厌烦了。”
——“我爱你啊,织。”
从背包里抽出的刀反射着锋芒,语带缱绻之调的黑发少女紧紧抱着她,带着令人恐惧的幸福微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栗色的眼,爱你执笔的手,爱你心跳的频率,爱你马尾扬起的弧度和身上每一寸皮肤,爱你的骨骼你的血肉你的一切……
我已经如此爱你,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不要!”一声大喊忽然响起,巫部结衣手中的刀凭空飞出。
巫部结衣身上那刻骨的欢愉还没攀升到顶峰,就被中途断,她阴沉地看向来人,入目的是一双湛蓝的双眼和银白的长发。
这个女孩的特点无可避免地让她想起了曾经躺在手中的那盒糖果,那是她曾经所感受过的善意,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头脑充满了疯狂情绪的巫部结衣冰冷地看着来人。
“阿翎!”风见早织如同看到救星般睁大了双眼,她甩开巫部结衣的手,朝薄野翎大喊“救我,快来救我,阿翎!”
薄野翎还在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气喘吁吁,给她带路的鸟们也还盘旋在头顶。
“不要,不要伤害早织。”薄野翎看向巫部结衣“你难道不想救她了吗!”
薄野翎的话一出,风见早织便一顿,她看着薄野翎,语气莫名“阿翎?”
“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么叫你,早织,但昨天下午,她一直跟着你吧。”
薄野翎喘匀了气,看着风见早织“她一直在外面,你也知道,可是你还是刻意把我留到晚上。”
“你亲我,激怒她。”
“你给我好多水果,限制我离开的速度。”
“你给我一把刀,又是想让我做什么?”
薄野翎在看到那把刀时就明白了,如果没有遇到古里炎真,她就会正面遭遇巫部结衣。
在风见早织的印象里,薄野翎是个弱无害的女孩子,如果她能发现刀,不定能幸运地用她铲除一直纠缠不清的变态,不定也可以让她们两个人鱼死网破,也不定,弱的女孩子会被迁怒杀死,但那又怎么样呢,杀了人的巫部结衣一样逃不过去。
如果薄野翎还是曾经那个女孩,如果古里炎真没有来找她,那么昨晚几乎是个死局。
“你不是早织,早织是不会这么做的。”薄野翎盯着风见早织的眼睛“她不会半夜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她不会把我牵扯进麻烦的事情里,她更不会利用我做那种事。早织她,是被奇怪的家伙跟踪了还会让我先回家的人,绝对不是你!”
巫部结衣初听薄野翎的话还有些不能理解,她脑子里塞满了难以控制的东西,但早织的名字流进她的耳朵,像是触碰到了某条神经,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半,用混乱地脑子想着薄野翎的话。
她当然也知道早织变了,彻彻底底,完全不一样。
可常人的思维始终没办法跳脱格局,她即使意识到了这个人已经不是早织,但也没想过会是别人。
“阿翎,不要奇怪的话了。”风见早织的话语还在抗拒,眼睛却盯着薄野翎,像是想从她的眼眸里探知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还要继续伪装吗?”薄野翎走过来两步“你要想清楚,如果你还咬定你是早织,那么有些事情你就逃不过。”
风见早织不着痕迹地看着身边的巫部结衣一眼,微妙地沉默下来。
薄野翎得对,如果她是风见早织,那么巫部结衣就会不死不休地纠缠她,或者杀死她,而如果不是,巫部结衣就会有忌惮的理由,因为她的早织没有背叛,她怎么能杀死早织。
而且就算巫部结衣知道了,她无法做什么,哪怕告知他人,其他人也不会相信这个壳子里换了一个人的荒谬言论。
薄野翎靠近了,蹲下来“早织在哪里?”
“在这里啊。”话虽如此,风见早织还是不想完全听从“我有她的名字和故事,我自然就是风见早织。”
“什么?”薄野翎忽然一愣“你夺走了她的名字和故事!”
世界的真相不是所有人都能窥知的,风见早织只是随便了句她以为不会有人懂的实话,没想到薄野翎却瞬间反应过来。银发的少女焦急地抓住她“在哪里?早织在哪里?”
这和薄野翎上次被忍术交换灵魂的事情完全不同,那个时候即使被换了身体,可薄野翎还有她的名字和故事,她思想,感情,记忆完整地存在着,没有被任何人夺走。
难怪……难怪这个人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早织从前的事,她有早织的记忆,所以能自如应对所有人。她夺走了早织的名字和故事,用早织的身份活在早织的家庭里。
风见早织抿了抿唇,故作高深结果被识破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丢脸“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在什么?”安静听了许久的巫部结衣开口,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紧盯着面前两人“你们在什么?织,她不是织……”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薄野翎反问着。
“我怎么会知道失去名字和故事的人会怎么样啊?”被识破之后,风见早织干脆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我又没失去过,怎么会知道那些人会去哪里,大概是死了吧。”
“不,不对,没有名字的人,不被世界认同的人,是不能存在的。”
薄野翎咬住自己的手指,努力思索着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她的那些话“早织没有名字和故事,就不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了,可她会怎么样,她会在哪里,没有名字和故事的人会呆在……”
薄野翎忽然一怔,喃喃“故事的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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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天使们,爱你们。
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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