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所以阿翎就是阿纲你两年前过的那个妹妹?”
听完所有前因的迪诺侧头看了看安静坐着的薄野翎,他恍惚记得很久以前确实听过师弟忽然有了一个妹妹,有几次见面时也好像听对方提过,只是他还没能有幸见上一面,那个女孩儿便已失踪,至此没了下文。
“中间有回来过一次,我记得是去年五月左右的时候。”泽田纲吉看向身边坐着的少女,银发的女孩已经有些不像记忆里明眸善睐、单纯快乐的模样,她手里捧着水杯,眼神依旧,却安静了许多。
泽田纲吉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忍不住如从前般轻轻揉了揉薄野翎的头发,放缓声音继续:“只是没有在家里呆多久,就又失踪了。”
泽田纲吉当然知道薄野翎失踪是因为去找了薄野秀人,从泽田奈奈那里初闻这件事时他也觉得诧异,但后面他再怎么调查此事,也全无线索,此时更是不知道薄野翎为什么会出现在意大利、为什么会在迪诺身边。
他有心想问,看着薄野翎垂眸敛眉、与往日全然不同的模样又有些不好直,便委婉地关心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阿翎?”
这句话问得太笼统,让薄野翎下意识地开始回想起自上次离家后发生的所有事。
可是太多了、太乱了,对这个世界的人来不过又是一年,可她的时间里却已经又沉淀了七年的光阴,那些光阴里的阴影和晦暗,光明和希望,全部都化成了无法言的符号,让她不知如何起、又从何起。
大概是薄野翎沉默得有点久,有些坐不住的蓝波叫了她一声。
薄野翎回过神来,讷讷地:“发生了……很多事……”
看出薄野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泽田纲吉体贴地不算再追问,只是迪诺的反应要比他快些,出声便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起来,外面的聚会还在进行吧,阿纲你不出去没关系吗?”
“没事,库洛姆和狱寺都在外面。”泽田纲吉配合地回答。
泽田纲吉又和迪诺了一会儿话,得蓝波都有些无聊到倚着沙发起瞌睡来。
大概是被蓝波的懒散感染到,薄野翎也忍不住了个哈欠,正交谈着的师兄弟这才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提出让薄野翎先去休息。
薄野翎无异议,听从安排地站起身。
“今晚阿翎就暂时住在客房吧……”泽田纲吉简单交代着,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一顿,随后沉吟了一下,“阿翎,好像长高了一点。”
一直都表现得沉默寡言的姑娘眨了眨眼睛,眸光一转,平淡的语气中居然透露出几分期待,“真的吗?”
“嗯,虽然不太明显。”泽田纲吉比了比薄野翎的个头,“但确实有长高。”
以前他总是被妈妈嘱咐着把午睡的薄野翎从庭院里抱回屋,那时候的薄野翎很一只,身高刚及他肩膀,伸手一抱就能完全抱在怀里,脑袋恰好地窝在他的胸口上。
现在却好像长高了一些,至少如果现在要拥抱的话,姑娘的脑袋应该能刚好埋在他的颈窝了。
长高这件事对薄野翎来好像很值得高兴,那双平静的蓝眸一下就亮了几分。
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没有笑,但眉眼间确实流露出几分轻快。
道了晚安,泽田纲吉遣人将薄野翎送去客房。
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长长走廊,泽田纲吉才收敛了笑意。
他看了看旁边的迪诺,想什么,又始终觉得词不达意,便只是草草道:“阿翎,以前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子。”
而见面到现在,即使是最高兴的时候,她也未露过一个笑容。
迪诺理解了他的意思,轻轻点头。
“起来,师兄怎么会带阿翎来呢?”
“啊,原本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介绍我们认识?”
“嗯,阿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正算跟她提出正式交往,所以才想带她来认识一下大家。不过没想到阿翎是阿纲你的妹妹,这下子我们的关系定位就有点复杂了啊。”
“呃……”
“阿纲?”
“师兄你,原来是个变态吗?”
“蛤??”即使明白阿翎那样的女孩子会招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喜欢归喜欢,真要对那样幼女心性的孩子下手的话泽田纲吉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虽然下意识就不赞成这件事,但他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任何人身上的意思。
一边轻描淡写地解释着阿翎还是个孩子这样的话,泽田纲吉和只是笑着不做反驳的迪诺一起回了宴厅。
结束这场同盟宴会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时针早已划过十二点,稳稳地停在凌一点的时刻。
泽田纲吉一个人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刚在宴会上时喝了点酒,杯筹交错时还不觉,现在一个人放松下来了,就觉得酒劲上头,让人有些窒闷。
他伸手松了松领结,下意识地往走廊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就停在了原地。
今晚的夜色很美。月光如水,繁星灿烂,连天际都不似以往漆黑,而是被映衬出几分深蓝,实在非常动人。
泽田纲吉站在走廊里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调转方向,往走廊另一边走去。
起来实在没什么,只是他突然想到自家那个便宜妹妹回来了,想起他的妹妹是个很害怕一个人睡觉的女孩子。
她以前要是睡不着了,就会无助地蹲到妈妈的房门口去,也不愿意扰到睡着的妈妈,就蹲在离妈妈最近的地方安静呆着。可这里没有妈妈,要是她又睡不着,又该蹲到谁的门口去。
只是等泽田纲吉来到薄野翎的门口,伸手碰到门把,他又意识到这项行为的不妥。
不定阿翎早就睡了,这样反而会扰到,而且大半夜这样莽撞地过来,感觉就跟夜袭一样。
泽田纲吉又放下了手,他的目光在钢木门的纹理上游走了一会儿,然后收回视线,笑了自己一声,随后转身算离开。
只是他步子还没跨出去,身后便传来了清晰的门扣开合声,泽田纲吉再转过头时,刚刚还在想的女孩已经站在了门口,手扶着门把,轻轻叫了他一声哥哥。
“阿翎……”真看见对方没睡,泽田纲吉反而不知道什么了。
他的脑袋因为酒精而有些僵滞,顿了几秒,才轻声地问,“已经很晚了,怎么还没睡?”
薄野翎站在门口,身后是没开灯的房间,“睡不着。”
今天来彭格利城堡的时候,薄野翎就已经在车上睡了一下午,更别提又见了故人。
她在陌生的房间里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然入睡,直到感觉到泽田纲吉的气息久久停在门口,她才起身过来开门。
“这样啊……”虽然开完宴会已经觉得很疲惫了,但对上薄野翎的眼睛,泽田纲吉还是又清醒几分。
他想了想,朝薄野翎微笑,“过来的时候,看见今晚的星空很美。阿翎睡不着的话,要不要陪哥哥一起去看星星?”
薄野翎温顺地点头。
星空深邃,夜风满盈,兄妹俩坐在高高的城堡顶端,望着似乎触手可及的意大利夜空。
已经忘了上次看星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泽田纲吉吹着凉爽的夜风,放松了精神。
薄野翎离开的这两年里,他过得也并不轻松,越来越繁重的工作和日常事务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而友人们也分散在世界各地并不常聚首。像这样什么都不必费心思虑的时刻,已经越来越少了。
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泽田纲吉发现薄野翎仍在专注地抬头看着夜空。
姑娘仰着头,眼眸里满载着星光。泽田纲吉看着看着,忽然出声叫她,“阿翎。”
正望着夜空的女孩转过头来,微微歪头,传达出问询的信息。见泽田纲吉不话,她才又轻声问:“哥哥?”
“没什么。”面对少女的目光,泽田纲吉笑了笑,“只是觉得,阿翎好像长大了。”
“那哥哥讨厌这样的阿翎吗?”着这样的话,薄野翎的口吻却始终是轻浅的,像一支羽毛飘落,无声无息地落在心中。
“怎么会讨厌呢?”被少女轻盈地注视着,泽田纲吉否认道:“阿翎无论如何都是阿翎。”
薄野翎眨着眼睛静了半晌,而后才低敛着眉眼微微抿出一个浅笑来,“我很高兴,哥哥,所以你骗人这件事就不追究了。”
“蛤?”泽田纲吉一愣,“我骗什么了吗?”
“当年走的时候,哥哥不是和爸爸一起去南极挖石油了吗?”
“呃……”泽田纲吉诡异地一静,他假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的石油工却变成黑手党扛把子这件事。
只不过他尚在思考,薄野翎却抱着膝盖轻声哼起歌来,她没有纠结那个话题,只是平静自在地望着星空,哼起了窟卢塔族里的调。
她在回忆昨天,在铭记今天,也在向往明天,即使她至今仍不知如何面对溅在手上的鲜血,也不知道她下一次的选择是牺牲别人还是牺牲自己,但那些残酷的、沉重的东西就暂时让她搁置吧。她不想去责怪些什么,也不想再把悲伤传达给任何人。
薄野翎坐在泽田纲吉身边,微微笑了。
“今晚的星空,真的很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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