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离过年只剩两天,薄野翎却意外跌进了河道。
倒不是她不心,是路边孩玩闹时误踩上了河堤边的青苔,眼看要滚进河里。
薄野翎路过,只来得及顺手抓住对方,但还是顺着胖墩的惯性一路滑进了河道,幸亏她及时稳住,才险险抓着孩子停在了浅水区。
冬日河水冰冷刺骨,滑坐在浅水区的薄野翎倒抽一口冷气急忙站起,又将孩子抱上河岸。
在路边与熟人交谈的年轻主妇恰好也发现了孩子不见,急忙赶来照看傻盯着薄野翎发起愣来的孩童。
见孩子裤子湿透,慌乱起来的主妇匆忙算告辞,可注意到捞起她家孩子的少女也是半身湿透的样子,又无措地停了下来。
最后是薄野翎催促对方带孩子回家换衣服以防生病,主妇才连连道谢着离开。
薄野翎还留在原地。
河水冰冷,身体迅速失温的薄野翎没几秒双腿就冻僵了,她白着脸有些费劲地拧了拧浸满了水的冬装,只觉得腿脚僵冷衣物湿重,难以动作。
“阿翎姐?”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薄野翎看过去,只见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正缓慢停下,一个飞机头大叔正在驾驶座叫她。
看着眼生,薄野翎也没有任何印象,但对方好像认得她,看到她的狼狈样子后推开车门便招呼她上车去。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见蓝眼的姑娘略有犹疑,西装革履却又叼着根叶子的男人进行了自我介绍,“我是草壁哲矢,是恭先生……是云雀恭弥先生的下属。”
这么着,像是担心薄野翎对云雀也不放心般,他又补充:“恭先生和阿翎姐你的哥哥是很好的朋友。”
云雀知道你在外面他和泽田纲吉是好朋友吗?
薄野翎一时觉得好笑,但也明白对方是想帮自己,便顺着草壁哲矢的话点头。草壁看她认同,才继续提出送她回家。
薄野翎上了车。
车里开着空调,但对半身湿漉漉的薄野翎来讲只能聊胜于无,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淡而醇厚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薄野翎因弄脏后座有些拘束,从后视镜察觉到她举动的草壁哲矢刚准备宽慰两句,身上的手机就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喂,恭先生?”看见来电显示的草壁哲矢迅速接起,微微一顿后,“现在……不,没有问题,我马上就到。”
虽然双腿已经冻得发疼起来,但薄野翎还是不想使人为难,她吸了吸鼻子正准备谢过对方的好意,却见轿车突然发动起来。
“阿翎姐接下来有什么要紧事吗?”态度恭谨的挂了电话的大叔如此问,得到薄野翎否定的答复后,便放心踩下油门倒转方向盘,他一边风驰电掣往回开,一边继续跟薄野翎:“十分抱歉,我现在要回恭先生的居所取样东西,不介意的话,阿翎姐就在那里稍等一下,我会在半个时内回来送你回家。”
着,也没看薄野翎究竟介不介意,接到云雀指令后作风突然硬汉起来的大叔十分迅速地带薄野翎一起回了云雀宅。
他利索地把薄野翎安置进一间客卧,告诉她衣柜里有替换的衣物,又叮嘱她不要到处走动后,头也不回地就换了另一辆车离开了。
十几块榻榻米铺就的客卧整洁明朗,矮桌上还插着时令花卉,只不过冻得脸色发白的薄野翎没空鉴赏云雀家的装修风格。
她倒腾着冻僵的腿去衣柜,找出一件棉织衣袍替换,然后将暖炉开到最大功率,将自己和拧干的衣物一起烤在了边上。
身体渐渐回暖,薄野翎猫在暖炉边上岁月静好,听见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
薄野翎感应了一下,蹭到门边去把门推开,门外的走廊上有只及她膝盖高的狗狗,琥珀色的圆眼睛正盯着薄野翎,想来刚刚就是它在挠门了。
瞧薄野翎开门,狗怯生生地往后躲了躲,又好奇地看着薄野翎。
“是云乃吗?”薄野翎在久远的记忆里捕捉到这个名字。
她将收得滴水不漏的气息泄露几分,盯着她的狗狗这才摇起尾巴窜进房间。
云乃绕着薄野翎的脚欢欣转了两圈,又声汪呜着躺在地上露出温暖柔软的腹部来。
薄野翎笑着摸了摸,“真好啊,你现在看起来很健康。”
薄野翎抱着云乃在火炉前玩闹,却久久未见草壁哲矢回来。
虽然没有手机,但从天色看她等了应该也不止半时,想来是对方有事绊住了。
薄野翎出门是想买本闲书好窝在家里看,出发的时候就已经不早。
冬天天黑的快,耽搁的这会儿天色已沉了许多,再晚还不回该叫妈妈担心了。
薄野翎想了想,摸着冬袜已烤暖,便换回自己的衣物,算自行回家。
她留了张纸条,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回廊很长,能看见庭院里嶙峋的假山石。
山石沉默地立在墙边,让薄野翎忽然想起一些旧事。记得上次她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随着云豆来的,滚圆的鸟翅膀一挥便飞过墙头,却叫她在墙那边费了好久的劲,才气喘吁吁地翻过墙来。
山石边原本还应有一株巨大的向日葵,如今那边地上却光秃秃的,大约是没了她灵气孕养,花便败了。
“汪呜~”云乃摇着尾巴跟在薄野翎脚边,仰起脑袋望她。
薄野翎释然地笑了笑,矮身摸了摸云乃的脑袋。
云乃歪着头蹭了蹭薄野翎的手,随后低低叫了两声跳进旁边半开的茶室门,它转过身来,用琥珀般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薄野翎,示意薄野翎跟它去。薄野翎犹豫起来,茶室不比客房,不好随意出入。
云乃催促两声,见薄野翎还是不动,便自己往里跑去。只听里面哐当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掉落,薄野翎迟疑一下,还是步入茶室中,正好看见云乃拖着一方白色的布料从茶室的隔间里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那应该是存放茶叶或备用茶具以及其他杂物的隔间,只是不知里面什么东西被云乃弄倒了。
薄野翎拿起云乃扯过来的普通白布,刚走近隔间,云乃已经欢喜地蹿进去绕着落在地上的画框冲薄野翎叫起来。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东西吗?”
画框有些重,四五张重叠在一起摔在地上,薄野翎从正面扶起,正好对上画中人清澈无垢的蓝眼睛。
薄野翎愣了一下,往后退了退,将整幅画收入眼中。
画里的人是她。
银发的女孩坐在窗上,屋外天空蔚蓝,屋里则散乱着女孩的书籍纸笔。
不喜穿鞋的精灵赤着足,微风吹拂长发,阳光亲吻面颊,她干净如稚子般的蓝眼睛明媚动人,恍惚如深海捧出的宝石,阳光下闪闪发光。
薄野翎愣了愣神,才检查了一下,五张油画都是她,或躺或坐,都在对着画画的人笑。
底部是风见早织的签名。
薄野翎不知道这是不是草壁哲矢认识她、甚至放心将她独自留在云雀宅的理由。她想了想,将白布重新盖好。
“汪~”云乃叫了一声。
薄野翎摸着云乃的头,似是回忆似是出神了一阵,才笑了笑,“谢谢。”
薄野翎和云乃挥别离开了云雀宅,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冬日天黑的早,她不过进茶室一会儿,之前才刚傍晚的天色眨眼便黑了。路灯开了一排,薄野翎快步往回走。
居民区和商业街的交汇处有个公园,听是在年初的时候做的扩建,增加了一个音乐喷泉。
薄野翎过去的时候,感觉到喷泉周边似乎有人窥视,但并无恶意。
感知指引,她看向前路,只见在树荫遮盖的人行道间,有个男人的身影正立在道路一侧,有路灯的光顽强地穿过枝叶的罅隙落下来,在异国男人的蓝眼金发上留下暧昧的光斑。
他转过头看见她,忽而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薄野翎也不由笑起来。
“阿翎……”迪诺缓步向她走来,似乎是顾及太久没见面,他拿捏着不会让薄野翎觉得轻佻的分寸,温声道:“听你回了日本,我就想来见你一面,不过好像我每次算给你惊喜,最后都会落空。”
“所以下次还是老老实实给我电话吧,知道你要来,我就会留在家里等你了。”
薄野翎轻声细语地跟迪诺寒暄,知晓迪诺已去过家里,并且已经安排下属在找到她的时候跟奈奈妈妈报了平安,薄野翎才放心下来。
他们又聊了一阵,了上次薄野翎的不告而别,这件事薄野翎没得辩解,但迪诺只是叹着气惆怅了一句“阿翎没有跟我一声就消失了啊。”便放过了薄野翎,反叫薄野翎觉得更加抱歉。
看薄野翎神色不安,迪诺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了,没关系了。虽然当时是有点难过,不过我也是知道阿翎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你才会那么匆忙离开,我没有怪你。
而且,比起这件事,一年多的时间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帮不上你的忙更让我觉得难过。”
他这么着,伸手想去碰薄野翎的手。可手指刚触到,旁边的音乐喷泉突然喷出水来,在水池底闪烁的柔和底灯中,一首触碰到一些回忆的舞曲婉转地响了起来。
被断动作的迪诺怔了下,听到这熟悉的音乐下意识回了个头,在不远处的树荫阴影里,有几只手伸出来给他做了加油气的动作。
他忍俊不禁地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少女,少女也是一副完全察觉到前因后果的好笑表情。
迪诺看向薄野翎,随后单手背在身后朝薄野翎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这是一场舞的启幕。
“也不好让那些乱操心的家伙白费心思啊。”迪诺忍不住笑着:“阿翎觉得呢?”
薄野翎也笑着,将手放在迪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