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迎江回京
“我……”
白玖问,“发生什么事了?”
……
“我……”
白玖问, “发生什么事了?”
王氏拉着她坐下来,道:“钱夫人噩梦缠身,几天就病倒了, 是床都下不来, 钱家少爷就向宫里递了个条子给钱大人,钱大人一听这事便派人去请了为相国寺的僧人到家里去,那位僧人……”
王氏压低了声音:“是柳氏的冤魂不散, 整夜缠着钱夫人要索命呢, 钱夫人吓得不轻,后来那个僧人又, 冤魂能进家门, 一定是有人特意做了手脚,便在府上查找,很快在公子的院里找了一双鞋来,偷偷放鞋的丫鬟也好找,一下就找到了, 据那个丫鬟那夜和你单独待过。”
王氏拍了拍胸脯:“怎会有这样乱七八糟的事, 我就那日就不该去, 去了没好处,反倒落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还不待白玖解释, 她又补充。
“这种事与你无关,要是那丫鬟攀咬你, 我们也不要理会, 这样丢人的事想来钱府还敢声张不成?他们自己做贼心虚自己知道。”
白玖听得皱眉,半晌问道:“那丫鬟怎么样了?”
“谋害主子怎么也是大罪, 最轻都要发出去, 何况钱家人气头上, 能留下一条命来都算是好的。”
白玖默然,心口闷闷的,呼吸都变得凝滞了起来。
或许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也不该自以为救世主,去做这种事。
原先是一个人的悲剧,现在是两个人的。
这都是她的错。
“那后面……怎么处理?”她听见自己轻声问。
王氏道:“是去相国寺举行一场超度法会,弟妹,这件事不关咱们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用管,左右钱家那样的人家与咱们没有什么焦急,以后也不要来往就是。”
王氏见白玖脸色不好,又关心了几句。
“你本就身子弱,这段时节天冷,马上又要过年了,也不知舟哥儿那边怎么样了,实话,我自从知道夫君还在人世之后,心里一下就有了盼头,做什么事都有劲头,你也该如此,养好身子,帮我一起分担一些琐事,或者替我那份一并侍奉母亲左右。”
“心里藏事是最要不得的。”她。
白玖叹了口气,对王氏道了谢,送她出了院子。
她回到屋子里,坐在窗前,看着院里那株梅花出神。
她很渺,太渺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若是这样,为何上天又赋予她这样的能力,还让她重活一世呢。
她不明白。
王氏得对,她就是心里太爱藏事了,换句话就是想得多,想得越多越容易让自己陷入死胡同。
可道理简单,知易行难。
——
钱府的人没有找过白玖,白玖也一直没机会再出门了。
她忍不住想听钱府那事的后续,却也没法子做到,只听如期做了超度法会,如今风平浪静了。
而法会的名头还是借了【亡母思子】,未其他的。
年关越近,王氏倒是越来越忙,白玖有心帮忙,反倒被她拒绝了,只让她养着身子,过了年再。
白玖闲来无事,只能多去老夫人那里走动。
她能感觉到,老夫人原先对她态度十分淡淡,如今反而顺眼了,偶尔还关心她几句。
剩下的事就是惦记着叶舟的事,或许江和离盛京实在太远,书信不易,所以叶舟的信一直没再送来。
白玖几次半夜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起来算一卦,算来算去,结果都没什么大事,她才勉强放心了几分。
直到腊月二十一那日,一封折子从江和快马加鞭直接送进了皇宫。
雪已停了几日,天空挂起了太阳,映着积雪,金灿灿一片。
只是仍刮着风,太阳晒在身上不暖和。
碗拿着针线坐在窗下的榻上,认真地绣着梅花的图样。
“好容易出了太阳,却还刮风,白出太阳了。”
白玖抿嘴笑:“是啊,这哪里是太阳,根本就是‘冰箱里的暖光灯’嘛。”
“什么灯?”
白玖坐在一边仔细看她熟练地穿针引线,把话题岔了过去。
“碗好聪明啊,才两个月时间,进步就这样大了。”
碗甜甜一笑:“蓝羽姐姐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手艺实在太好了。”
罢她皱了皱脸,叹了口气:“要是少凶一点就更好了。”
蓝羽恰好走到门口,闻声道:“严师出高徒,你这样笨,不骂你几次,你都不长记性。”
碗被抓包了,脸色发窘不敢反驳。
白玖轻笑了下。
蓝羽朝白玖笑着施礼:“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白玖讶异:“现在?可是有什么事吗?”
她早起才从老夫人那儿坐了好一会儿才回的,这会儿又要去,一定是有事。
蓝羽笑道:“听是关于二爷的好消息,连大夫人也喊回来了,想必要晚点到。”
“真的?!”白玖忍不住立刻站了起来,语气惊喜,“我马上过去。”
她立刻想出门,碗吓了一跳,将绣件放在一边,拿起斗篷就拦住了她:“少夫人好歹把斗篷穿着。”
白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有些失态了。
她老老实实地将斗篷穿好,才出了门。
一掀开帘子,外头的寒气立刻就裹挟住她。
呼吸之间都吐出白气来。
她忍不住往斗篷里缩了缩,脚下却不愿停,反倒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便去到了老夫人的汀兰院。
站在门口的丫鬟见她快步跑来,连碗和蓝羽都要落后一截,不由抿嘴笑了下,起帘子朝里头道:“少夫人来了。”
白玖站住脚,搓了搓手,略整理了下呼吸才进去。
方才一路上跑的,两颊被冷风吹着,这会儿红了一片,鼻头也红红的,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老夫人坐在榻上,手边放着手炉,后面垫着两个半旧的金丝软枕。
见白玖进来,她便抬起头来,将信递给她。
“这会儿字多,你可能认得了?”
“认得了。”白玖迫不及地地接过信,第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因为不是叶舟的字。
老夫人吩咐红杏:“还不伺候少夫人坐下,你这没眼力见的蹄子。”
红杏“欸”了声,忙笑着扶白玖坐下,解了她的斗篷,又端了热茶来。
寻芳从里头出来,还给白玖递了个汤婆子抱着。
白玖笑了下,这才认真地看起信件的内容。
虽不知是何人所写,但确实是关于叶舟的消息。
信上叶舟大半月前就已从云和启程,于年前定能回京的。
另有一则天大的好消息,言道叶江将军在那次大战中幸存了下来,只是身受重伤无法移动,此事细节已如实上报给了皇上,由皇上批了,准已大将军礼迎叶江将军回京,请叶府也早做准备,想来不日礼部会来人至府,同老夫人商量礼仪细节。
“这……”白玖忍不住喜道,“真是太好了。”
“大哥若是回来,大嫂必然喜不自胜。”
“什么事喜不自胜?”王氏匆匆进来,周身寒气缭绕,显然是着急赶回来的。
白玖站起来将信递与她,激动道:“大嫂,大哥就要回家了!”
“真的?!”王氏笑着,眼眶一下红了。
她先朝老夫人行了个礼,老夫人挥手笑道:“行了,这会还做这些虚事,快些看看信要紧。”
王氏拿信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白玖扶着她坐下,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抚着她的情绪。
纵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化,王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消息确切传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流了泪。
“真好,真好。”她哽咽。
年前庄子上收租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她交给下面的管家就可以了。
接下里的时间,王氏决心把时间全留给接叶江回家这件事上。
接到信的第二天,礼部就派了人上门。
老夫人客气地把人迎到会客厅,王氏和白玖也在。
主要是商议一些迎接礼仪的细节,比如叶江喜欢什么,忌讳什么,几种国乐到底选哪一种更合适,那日王氏与白玖又着什么样的衣裳更合适。
这种迎接礼规格较高,从城门开始便声势浩大,届时全程的百姓都会知晓,所以通常是用来迎接在外多年才被召回的大将军,或者立了重大军功的将领。
叶江这种情况有些特殊,论军功,叶江自然是有的,只是过了这些年了,之前的军功只能算作累积加分,以大将军礼迎接,主要目的还是起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叶江是为国牺牲,又奇迹般地死而复生,所以他可以代表在战争中为朝廷捐躯的士兵,表示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的付出。
且快要过年了,这也是大喜事一件,为了庆祝此事,皇帝还特意让礼部提前在皇城下放置了巨大的花灯,每日戌时定时让人在花灯上朝下面撒糖果和宫花。
这种花灯巨大无比,从下面立了梯子上去,上面可以同时站六个人,往年都是到了元宵灯会前三日才会开始布置的。
王氏特意从京中请了最大的制衣铺子——七星成衣坊的人来上门为她们量身定制华服,老夫人是有三品诰命在身的,自有制服,不需要再做,但她兴致勃勃的,给王氏和白玖要做的衣裳样式和料子出着主意。
“给你弟妹多做几套,你瞧她衣服不多,样子又老,走出去还以为是咱们家穷了呢。”老夫人。
王氏笑道:“是媳妇的错,不该忽视了弟妹,该。”
老夫人道:“你忙,府上全靠你操持着,哪有时间事无巨细地记着。”
她看向白玖,嗔道:“你没衣裳也该自己,不别人怎么知道,难不成还要我替你做?”
白玖轻声笑了下:“我不大在意这个,觉得衣裳挺多的,也够穿。”
“那可要注意起来,你如今不大出门倒还好,日后免不了要出去的,这衣裳扮可是重中之重。”
“是。”
——
腊月二十六,雪。
天未亮,城门便已早早开。
两队穿戴整齐盔甲的侍卫骑马而来,立于城门两侧。
侍卫一手持剑,一手举着绯红色织金旗帜,在寒风中飘扬着。
约辰时一刻,城门外有人快马来报。
“叶将军车队已到城外。”
站在城门上指挥的将领挥着旗帜,高喊一声。
“列队!执礼!”
只见侍卫整齐划一地抽出长剑,竖在身前,同时高举手中旗帜,发出一声气势凛然的喊声。
飘扬的雪花落在他们的盔甲上,在肩膀和头顶上勾勒了一道白边。
礼部的人引着太乐令的人从路旁鱼游而出,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一首激昂的音乐破了冬日早的宁静。
离此处还隔了一条街,停满了叶家的马车。
按规定她们需要在此迎候。
王氏与白玖皆着正装,梳着复杂的发髻,钗环华丽,立于马车旁。
湖影与碗分别替她们着伞,身后还跟着许多仆役。
瞧着王氏有些紧张地搓着手,白玖主动挽起了她的胳膊。
很快,乐声越来越近,显然是车队在临近。
察觉到王氏紧绷的身体,连白玖也不由紧张了进来。
雪花越来越大,风却停了。
雪花轻柔地落在地上,虽然乐声很大,白玖却仿佛能听见耳边漱漱雪声。
她的视线穿过薄雾似的雪花,直直落在那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将军身上。
他没有穿着盔甲,只一身日常的藏青色官服,头上戴着黑色官帽,面若冠玉,眉似远山。
他的眼目不斜视地朝着前方,仿佛被冻结的湖水。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有化不开的忧愁。
马儿载着他路过雪花,在他身上留下了白色的印记。
终于,他放慢了速度,视线缓缓转动着,落在了这边。
这一刻,他们的眼神终于交汇。
白玖红了眼眶,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叶舟,欢迎回家。
叶舟勒住了马,视线定格在了那雪中单薄的身影上。
淡蓝色的斗篷几乎裹住了她,鹅黄色的裙角越过斗篷,盖住脚背,堪堪垂在地上。
她的长发尽皆盘起,由珠翠装饰着,称得肌肤胜雪。
叶舟看呆了。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白玖。
她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浅浅淡淡的,不爱戴朱钗,不爱着浓妆,更是很少穿艳色的衣服。
她这样立在雪中,朝他笑着。
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画面。
即便很多年后,他每每想起,仍似年少时心动。
长长的队伍一直到了丹广街才停下,王氏与白玖坐着马车跟在旁侧,她时不时地透过马车的帘子缝隙朝外看去。
叶江并没有如叶舟一般骑着马风光回京。
队伍里有一辆宽大的马车,比寻常马车要大一倍,里面铺满了柔软的杯子,足足容得下三个人躺着。
不过现在只躺了一个人。
叶江闭着眼,手枕在头下。
马车尽量走得平稳,却仍然摇摇晃晃的,他仿佛置身于水上,躺在舟里。
外面的丝竹管弦之声他丝毫不在意,只轻哼着不知名的曲,马车内外仿佛隔绝成了两个天地。
大约身体有些僵硬,他便屈起了一条腿,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露出了另一条腿。
只有半截。
膝盖以下。
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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