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幽宅？”

    一边躲避着车官城守卫的追踪，一边寻着火光而行，两炷香之后，黑衣人抵达了后山，并寻到一处隐秘的草丛潜伏起来，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这夜半三更的，匠人与士兵来此处作甚？”

    “唔原来是在扩修幽宅啊！”

    观察片刻后，黑衣人才恍然大悟，为何黑灯瞎火的车官城内，唯独此处灯火通明。

    “你们可有看到甚可疑之人？”

    很快，巡夜的守卫追赶而至，向把守此处的同伴询问情况。

    “没有啊！怎得？有人闯进？”

    “有道黑影飘过，应当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黑影？这可是幽宅啊！”

    “是呀是呀！大活人可不会没事儿往幽宅跑。”

    “会不会是见鬼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之际，黑衣人则悄然离去，前往别处探寻。

    “究竟要我查探何事？亦或者何人呢？”

    “总是这样，一半藏一半！”

    黑衣人满腹抱怨，可又无可奈何，只好躲避着巡夜守卫，四处查探起来

    “大哥，探子来报，今夜鬼市会有诱口买卖，张贼曹已然安排好人，准备亥时末去清剿。”

    南市一处偏僻的曲坊尽头，坐落着一间迎来送往的无名院，乍看之下，此乃一座隐秘倡丨馆，时有靡靡之音飘荡而出，于悠长的里巷内绵延不绝，不过，在穿过位于前院一侧的辅院，进入四层高的迎仙楼后，则是另一番枕戈待旦的肃然景象。

    这座原本作为仓楼的迎仙楼被车官城的暗卫改造一番后，摇身一变，成为了车官位于南市的秘密基地，而留守此处的暗卫多达二十几人，他们皆由护卫长王启率领，悄然混迹于南市的大街巷内，以贩夫走卒的身份作掩护，探查着南市周边的情况，并试图撬开鬼市的大门，将这帮“妖魔鬼怪”一打尽。

    不过，鬼市名副其实，来无影去无踪，好似真如鬼魅一般，让旁人无法触及。

    “本官自上任以来，便对这鬼市有所耳闻，但早些年间，他们的动静并不大，所干勾搭亦只是销赃罢矣。可随着近几年边疆战事频频，鬼市已然不再拘泥于成为销赃之地，而是干起了掠贩买卖，以及其他触犯法纪之事，实在罪大恶极，可恶至极！”

    在联车官共剿鬼市之前，朱县长曾来到车官城，与车官详谈此事。

    “只不过，本官对这‘鬼市’二字仍有不明，它究竟是指集市，亦或是暗地里勾结犯事之人的总称？可若是集市，为何不似早市晚市一般，在固定的场所进行；可若是指违法之徒，那他们究竟是谁？平日里又躲在哪里？”

    朱县长看向车官，道出了自己的不明。

    车官冲其点点头，便看向了一旁的副官王隽，后者会意，随即上前，对朱县长拱垂首后，便为其发蒙解惑，“回大人，自从百姓有了易物的习惯后，集市便随之产生，从而衍生出庙市、茶市、马市，以及鬼市。”

    “远在几百，乃至上千年前，不同地域的人因着语言不通，只好比划着易物交换，从而便将这种‘无言交易’称为鬼市。”

    “久而久之，在易物交换的过程中，便会产生讨价还价的问题，譬如，农户以一石米交换猎户的一头野猪，可猎户却觉得此番交换不太划算，因此，便不会拿走农户留下的米，而是带走自己打来的野猪，若是农户还想要那头野猪，便会再加一些米，直至猎户将米全部带走，并留下野猪，此番交换才算完成。”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因着语言不通，亦或是对彼此不太信任，皆不会面对面交易，而是各自躲在暗处，观望着对方的行为，所以，这种早期的集市便被后人称为鬼市。”

    “那南市的鬼市又为何呢？”朱县长好奇道。

    “回大人，南市的鬼市便是效仿早期的集市，将交换物放于指定处，双方不用见面，亦无需交流，只要躲在暗处，轮流增减交换物即可，直至买卖达成为止。”王隽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这么来，鬼市既是集市，又不算集市咯。”

    朱县长捋着自己的胡须，总结而语。

    “大人得没错。”王隽点头道。

    “可若是如此，这些人便真似鬼魅一般，难以查明踪迹啊！”朱县长凝眉道。

    王瓒看向朱县长，对其比划了一番：所谓草蛇灰线，伏行千里，只要查到隐约可寻的线索与踪迹，定能将其清剿彻底。

    “这车官大人是何意？”

    朱县长看不懂语，随即转头向王隽求助。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只要鬼市继续活跃于南市，迟早便会留下蛛丝马迹，到时，我们便可寻踪查询。”王隽道。

    “好！希望我们联将这个为害成都百姓以久的毒瘤铲除。”

    朱县长冲王隽点点头后，又看向车官，信誓旦旦

    “亥时末便去？会否太早？”

    王启抬眸望向窗外的天色，蹙眉道：“那时虽已宵禁，但正是夜巡最严之时，我想，那帮人定不会在此刻犯险。”

    “那大哥，该何时出动最为合宜？”王启的一名下问道。

    “唔”

    王启掐着指，于心中盘算一番后，才道：“去通知张贼曹，亥时末太早，改在丑时初行动。”

    “三更时分吗？”下问道。

    “对！四更鸡鸣，五更城门开启，而在三更时分，不管是更夫，亦或者夜巡衙役，皆是最为松懈之时，我想，那帮人定会在三更左右进行交易。”王启点头道。

    “那他们的交易地点又会在何处呢？探子只查到今夜鬼市会开启，但并没有查明鬼市地点。”下又道。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南市不像锦官城那般规整，街巷分布较为七纵八横，尤其是冲治桥往永平桥那一带，治安较为松散，而到了内江边，更是人迹罕至，通常夜巡衙役很少涉足那里。”王启分析道。

    “会不会，鬼市地点正好是在内江边？”另一名下问道。

    “既然你能这般想，那老鬼他们又怎会想不到呢？”王启摇头道。

    “那怎办呢？若是错过今夜开市，不晓得又要等到何时才会有那帮人的消息。”前一名下皱眉道。

    “容我想想。”

    王启行至窗边，俯瞰着前院的欢歌热舞，而后又举目远眺，越过市桥，向冲治桥的方向望去。

    “我想，他们定不会在城中心开市，亦不会选择内江边上。”

    俄顷，他转头看向房中下，笃定道：“所以，只可能在永平桥以内的地方开市。”

    “可除开主街与丁字口，永平桥以内的地点亦很广泛呀！”一名下道。

    “舆图给我。”

    从其中一名下那里接过舆图后，王启便将其摊开放于案几之上，指着舆图上南市的大街巷，对周围下道：“分三批人，于三更前，分别潜伏在市桥上视线最好的位置、长昇桥中央位置，以及钟鼓楼上。”

    “这三处皆是南市视角最高的地方，若是提前暗藏于此，定能对南市周遭一览无遗。”

    下纷纷点头赞同。

    “鬼扯火，你速速去通知张贼曹，将我们的计划告与他，其他人，随我一同整装待发。”

    “是！”

    咚咚锵——

    院内依旧锣鼓笙箫齐鸣，将迎仙楼内的动静声响巧妙掩去

    灯残无焰影幢幢，暗风摇曳人悠悠。

    三更时分，王启带着十名下潜伏在钟楼上，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而在市桥与长昇桥，另外几名下与张贼曹的人亦暗藏多时。

    “大哥，似乎无甚动静。”鬼扯火低声道。

    “会不会是在另外两处？”另一人道。

    “不好。”

    王启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又道：“稍安勿躁，我们在等待的同时，对方亦是在等着绝佳时，否则，又怎会次次在夜巡衙役的眼皮底下成功开市。”

    “大哥得在理。”

    鬼扯火想了想，点头赞同。

    南市的鬼市由来已久，县衙不是没有全力清剿过，奈何对方实在狡猾，总是能侥幸躲过，顶多住一些鱼虾，让鬼市消停段时日，待到风声过后，再度悄然开启。

    所以，正如王启所分析，他们在守株待兔的同时，对方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在对方眼中，彼此调换了一**丨份罢矣。

    “那里有动静！”

    就在鬼扯火暗自凝思之时，王启忽然指着钟楼面西的方向，道：“你们仔细看看，那里是人影还是树影？”

    “唔”

    听闻此话，鬼扯火急忙虚着眼翘首望去，其余人亦是屏息凝神，谨慎观察。

    “是是人影。”

    一人眼尖，很快便判断出，那群斑驳陆离的影子是人影而非树影。

    “鬼扯火，速去通知市桥与长昇桥的人，让其速来包抄；鬼板眼，你留于此处，继续观察那群人的动静，若有异状，速打暗号；其余人，赶紧跟上我。”

    语毕，王启便率先下楼，带着下向钟楼的西面儿疾驰而去。

    “大哥，他们真是人吗？为何没有一点儿声响？”

    渐渐靠近那群人影，但却丝毫没有听见话声或其他声响，一名下心里发怵，面色惶然地看向了王启。

    “这便是他们极少被人发现的原因，此乃无声交易。”王启解释。

    “果真是‘鬼市’。”

    待那名下看清并排站立的几名黑衣人后，才恍悟点头。

    只见，在一处僻静的巷里，几名身着黑袍之人静默立于墙角处，掩藏在树影后，不仔细看，很难察觉他们的存在。

    “大哥，他们真是活人吗？”那名下颤声问道。

    “不仅是大活人，还是妙龄女子。”

    王启捏紧了中的利刃，又将另一只伸向了腰间，准备拔剑，并扭头环顾四周，留心着巷子周围能藏人的犄角旮旯。

    那群“鬼”一定在附近，只是不知，老鬼可有来。

    “女子？”

    闻言，那名下失惊打怪，遂箭步上前，打算看个究竟。

    “且慢！”

    王启见状，立马大喊。

    咻——

    “啊！”

    不过，却晚了一步，那名下才跨出两步远，便被暗处飞来的冷箭击中，受伤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