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一33章:一年好景君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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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我嫁人了,嫁得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我与阿兄他们亦团聚了,多谢你当初的收留之恩,若是没有你与秋秋,不定,我会继续流落街头,居无定所。”

    阿萝与王猛新婚的次日,她便带着王猛来到陈老伯的坟前,向其祭拜。

    “至于秋秋”

    到此处,阿萝扭头向身后的陈湫蔹偷瞄了一眼,才莞尔继续道:“她与车官大人已然甚似夫妻,只待孝期结束,二人便会正式成亲。还有木头哥哥,现下车官城每月休沐一次,他皆能回来陪伴秋秋、看望你,所以你大可安心。”

    “祖父,若有来世,希望我能成为你的亲孙女,秋秋的亲姊妹。”

    语毕,阿萝便俯首而下,向陈老伯的墓碑三叩首。

    “秋秋,现下,祖父的百日结束了,你不若跟随我去宣馬染坊住几日。”

    看了一眼正在收拾毡帐的王猛与王阿业,阿萝遂拉着陈湫蔹的,笑着提议。

    “你与王猛新婚燕尔,我去叨扰作甚?”

    陈湫蔹嗔了她一眼,又道:“再,我还得回汉绣坊上课呢,这些时日以来,我未曾穿针引线,不仅生了,许多针法口诀亦忘得干净,若是再不把落下的课业捡起来,就怕下回季考过不了,我只能收拾包袱离开汉绣坊咯!”

    “即便季考过不了,你也不用离开汉绣坊,只会直接搬去你家师父的懿之轩里。”阿萝打趣道。

    “阿萝!”

    闻言,陈湫蔹立即脸臊,不由回想起二人过往在懿之轩的种种甜蜜,跟着便羞人答答,赶紧转移话题,“咳!阿哩与王护卫长的新居如何?你去看过了吗?”

    “还没,不若,我们现下过去,待用过晚膳,再让王猛送你回汉绣坊。”阿萝道。

    “好呀!”

    陈湫蔹欣然同意,而后便跟随阿萝坐上王猛的軿车,去往阿哩与王启位于南市的新家。

    婚前,王启偷偷在南市市桥附近买下了一间三进宅院作为婚房,并叫来白马俊泽为自己出谋划策,以白马羌的习俗与风格来装点新居,只为给阿哩一个惊喜。

    而二人婚后,阿哩依旧每日去往桑梓园做事,不想闲在家里对着一帮仆役发呆,更对管理后宅无甚兴趣,因而,王启便将出狱后暂无去处的郗管家请回府里,让他继续担任掌事一职,代他与阿哩管理后宅之事。

    不过,王启与阿哩家中的琐事并不多,远不如在郗府后宅日不暇给,所以,郗管家也乐得清闲,算是在这里颐养天年了。

    “可他是郗唯的人啊!”

    路上,在得知此事后,陈湫蔹攒眉蹙额,不予苟同。

    “但他只是帮着郗唯打理后宅、收租管账那些,并未协助他参与过那些阴谋诡事。否则,亦不会全身而退了。”阿萝解释。

    “这倒是,不过,也多亏了王护卫长心宽,若换作旁人,怕是避之不及。”陈湫蔹点头,感叹道。

    “是呀!王护卫长不就是可怜他没有去处,被锦官城人人嫌弃,这才不计前嫌,将其带进自家府里。与其他心宽,不若他心善。”阿萝点头,道。

    “阿哩真是好福气,遇上了王护卫长这么一名宽宏又善良的夫君。”陈湫蔹解颐。

    “难道我的福气不好?我嫁的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阿萝立马道。

    “是是!我家阿萝亦是福气满满之人。”

    陈湫蔹笑着点头,拉过阿萝的轻轻拍了拍。

    “噗!”

    前室的王猛,在听闻二人的对话后,忍俊不禁,脸上亦挂起了幸福的笑颜

    “长短不一的乱针脚在运针上有的两针相逗,有的用柘木适用与浸色上的补充绣法,而掩藏原针层的埂子”

    翌日,陈湫蔹早早便来到王瓒的绣房,开始复习曾经学过的针法,并拿针线,在绣架上来回穿梭。

    现下,除了颜玉,朱绣绣与绿茶儿,以及花草二人亦在带徒弟,听到左右隔壁时有传来他们与自家徒弟的笑声,陈湫蔹忽觉冷寂。

    遥想去年这个时候,这间绣房里除了她,还有颜玉与朱绣绣,二人时有拌嘴,整日打闹不停,哪会像现下这般,静谧无声,只除针线在绣布上的“悉索”声,以及渐至的脚步声。

    师父?

    陈湫蔹当即抬头,便与逆光而进的王瓒四目相交。

    “来得这般早?”

    王瓒解颜而笑,缓缓步入房中,于主位坐下。

    凝视着王瓒这身久违的蓝衣,陈湫蔹恍如隔梦,仿若回到了二人初始的那日,他亦是身着蓝衣,逆光走近。

    “嗯?发甚呆?”

    见陈湫蔹半天没有回应自己,王瓒随即抬眸望去,便见她正盯着自己的发呆,遂笑着打趣,“怎得?许久没给你上课了,是不是忘记我是你的师父了?”

    “不是。”

    陈湫蔹摇摇头,轻喃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言罢,便敛眉垂首,云娇雨怯。

    “还有呢?”

    “啊?”

    一抬头,王瓒已然立于陈湫蔹跟前,并俯身凝睇着她,眸光深邃,眼波涟漪,遂令她红晕更甚,心跳如擂鼓。

    “还有呢?”

    王瓒追问,渐起笑意,并向其慢慢欺近。

    “还还有什么?”

    陈湫蔹反应不及,尤其在对上王瓒溢满浓情的双眼后,更是有些发懵发晕。

    “你未来的夫君。”

    瞅着陈湫蔹娇憨的模样,王瓒扬唇一笑,而后便低头吻住了她的朱唇,慢慢品味着这久违的芳香甜美。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窗外的红杏正悄然绽放,锦官城的春天已提前到来

    “今年的秋季可真长啊!秋秋,你看,这树上的芙蓉花还未凋谢呢,不准,今年的冬季不会太冷。”

    永元十一年十一月,因着王瓒最近忙于公事,陈湫蔹便跟随朱清秋在学习蜀绣,散学后,她与福宝挽而出,信步返回四进院。

    “嗯,看来,乔乔去年为我们送来丝绵头又用不上了。”陈湫蔹莞尔道。

    “无妨,不是还有我师父嘛,拿给他做护膝与足衣,得把他的老寒腿护好,以免又犯老毛病。”福宝道。

    “对对!我怎把朱师伯给忘了。”

    陈湫蔹一拍脑门儿,恍悟点头。

    “哎哟!”

    “咋了?”

    刚行至三进院,忽见福宝捂着肚皮弯下了腰,陈湫蔹急忙询问,“可是肚皮疼?”

    “我我可能闹肚子了。”

    福宝痛吟一声后,便急匆匆地朝就近的茅厕跑去,头也不回道:“秋秋,你先自个儿回屋吧。”

    “好!我等你一同用膳。”陈湫蔹点头回应。

    目送着福宝跑进茅厕后,陈湫蔹才继续前行。

    “咦?”

    当她迈进四进院的大门后,忽觉周围分外安静,毫无刚散学的热闹氛围,遂东顾西盼,疑云渐起。

    “大家伙儿都去哪儿了?该不会,皆去食堂用膳了吧?”

    “嗯?”

    就在她疑似不定地朝西厢楼行去时,猛然察觉到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且来者不善,当即一个侧身闪避,再回眸望去,便见数根红线纷纷从不知名的方向飞速射来,直指自己。

    “什么鬼?”

    陈湫蔹一惊,拔腿便往楼上跑去。

    咻咻——

    不过,那些红线像是有生命一般,一直追着她不放,甚至还会跟着她拐弯,从楼梯间追到二楼寝卧门口。

    “呀!”

    正当她推开房门,打算躲进去的时候,骤感腰间一紧,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缠绕在其腰部的几缕红线往后拽去。

    “救命啊”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红线将其缠绕捆绑,并拖着她飞出了窗户,再把她向半空抛去。

    “啊!”

    在半空飞了片刻,绑在陈湫蔹身上的红线卒然松开,未待她反应,身子一松,很快坠了下去,眼见着就要以王八倒地朝天叹的姿势跌落在地,吓得她尖叫连连,并闭上了眼。

    咚——

    唔?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懵的时候,忽然跌进了一团柔软里,而身体还在上下颠簸,好似船行河面,摇晃不止。

    “这是”

    等她惊魂定下后,才试着睁开双眼,朝左右打望。

    “红色?”

    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全是红色,不过,并非单一的大红,而是于红色丝绸上绣着鸳鸯、合欢花,以及吉祥纹等暗金色花纹,其绣法甚是眼熟,就像是出自

    砰——

    蓦地一声响,惊得她花容失色,抬头一看,才发现头顶被盖子罩住,亦是一片喜庆之红。

    “軿车?”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跌进了没有箱盖的軿车车厢里,而身丨下的软绵则是被染成红色的丝绵头,以及软丝垫。

    “这是怎得一回事?”

    咚咚锵——

    正当她半明半昧之际,车厢外面骤然响阵阵笙箫锣鼓鸣,以及众人喧哗的声音,遂疑惑好奇地撩开帷裳,向外面望去。

    “秋秋,快换上。”

    还未看清窗外的情况,便被福宝扔来的一身红衣盖面,又退了回去。

    “这是婚服?”

    将那套艳丽华贵的衣裙展开,陈湫蔹这才看清,这是一套蜀锦蜀绣新娘装。

    “秋秋,快把婚服换上,我们很快便会抵达你与王师叔的婚房。”福宝在车窗外催促道。

    “婚房?”

    听得此话,陈湫蔹霎时愣住,而后再次坐起,将帷裳撩开,朝四周望去,恰与骑在马上,回眸看来的王瓒隔空对视。

    “师父”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王瓒转过头来,对其吟诗一首,而后笑逐颜开,对其打语:秋秋,吾妻。

    懿之,吾君!

    陈湫蔹笑着以语回应,琴瑟和同。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在这个秋末初冬的季节,陈湫蔹与王瓒终于从师徒关系升华为夫妻,并继续挥锦布绣,用针线描绘着二人的锦绣婚姻

    (注:古人的守孝三年,其实是在孝期的第二十五月后就结束了,此时正好是陈老伯葬礼后的第二十五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