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连以泽移开视线, 掀开眼帘不动声色地问:“多久了?”
闻初浮在水面上,闻言只懒懒瞥他一眼,似乎不准备回答。
片刻后。
面前这人蹲下身, 笼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手指探过来,轻轻捏着他的下巴。
连以泽量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怪不得气色这么差。”
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闻初偏头想要避开。但下一秒,“哗啦”一声, 他整个人就被带出了水面。
闻初一怔。
连以泽动作强势地将他抱起,带着闻初往房间里走。
水珠顺着流畅的曲线往下滴落, 更多的却沾湿在连以泽白色衬衫和黑色风衣上,晕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你要干什么?”闻初回过神后立刻试图挣脱。
连以泽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一只手圈住他不安分的手臂:“别动。”
两人视线蓦地对上, 闻初蹙了下眉, 气势敛了下去, 只低着头, 看不清神色。
“一天吃几顿饭?”出的话带着不明显的戾气。
闻初原本是不想话的, 但又怕牵连到盛可, 垂下眼睛如实道:“一顿。”
连以泽心里一窒。
“早上的饭很好吃, ”闻初, “还有鱼干。”
都经历这样的事了,第一反应却是别人的好处。
连以泽目光平视着, 思绪却乱成了一片,声音又轻又沉:“怎么不告诉我?”
闻初出的话不带任何情绪, 像只是在陈述事实和疑问:“怎么告诉你?”
连以泽一噎。
也是,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没过来看看。来往的人少之又少, 能向谁传达消息去。
怀里的人没了声响, 连以泽没忍住低头看了眼,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闻初鸦羽般的睫毛,根根分明,遮住眼眸里的情绪。
冷不丁的,连以泽忽然想到人鱼每天饿着肚子缩在角落里,没人话没人聊天,只等着早上有人来给他送鱼干的模样。
心里顿时又酸又软,还有难以言喻的懊悔。
这些情绪本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
连以泽把闻初抱紧了一点,动了动唇,不知道是不是承诺:“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
闻初被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风格简单,装修是暖色系的,里面的家具格外新,看起来平常应该没有人住在这里。
连以泽把闻初放在床上:“我让人给你买几套衣服,你在这等一会,饭做好了会有人上来叫你。”
他完转身离开,也没回房间换套干净的衣服,而是直接下了楼,先安排厨师去做饭,然后让管家喊来了负责给闻初送饭的那几个人。
家里的每一个人大都分工明确,各自负责的时间点也不尽相同,因此这项工作是排给了三个人,分别是早中晚。
连以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过来,冰凉的衣料顺着动作贴了在皮肤上,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衣服还湿着。刚才只一股脑想着先把这件事解决,倒没注意这些。
伸手随意地把黑色风衣拢了下,连以泽瞥眼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几个人。
他的神色和往常一样,让人分辨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又莫名觉得身边的气压格外的低。
管家把人带到连以泽面前,随后心里颇为奇怪的站在一旁。平常连以泽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的,生活上的一切都随便交给别人理,这次也不知道几人惹了什么事要让他亲自下场。
其中一个男人率先开口,他弯着腰,毕恭毕敬道:“议员先生,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自己做了什么,”连以泽瞥他一眼,声音很淡,“心里没点数?”
男人心里慌了一下,却装作迷茫的样子挠了挠头。
“那个……”盛可见状弱弱地举手,对上连以泽不带什么感情的目光,身体缩了下,却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问,“是菲尔出了什么事吗?生病了还是吃坏肚子了?”
“我给他吃了鱼干,”她着眉蹙得更深,面上也有些担忧,语气沮丧,“是不是因为这个生病的?”
连以泽看过去,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开口:“不是。”
过了会又开口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
语气有点怪。
盛可不知道连以泽要干什么,摸不清这位议员的想法,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谨慎开口:“嗯……你人鱼吗?名字是他告诉我的,叫菲尔。”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面前这人的气压似乎更低了些。
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出。
盛可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干脆低着头。
人鱼,菲尔……
过了好半会,连以泽才轻嗤一声,别开头:“你回去吧。”
盛可不大想走:“那菲尔……”
连以泽再次看向她。
盛可话就顿住了,撇了下嘴角。
连以泽转了下手中冰冷的戒指:“没生病,只是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而已。”
其余两个人闻言身体微微抖了下。
连以泽掀开眼皮看了眼,又低下头把玩着戒指:“管家,去泳池旁边把午饭拿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立刻就离开了。
“发霉的面包……”连以泽似乎只是随意问个问题,“除了这个还给他送过什么?”
没人敢话。
连以泽没什么耐心,轻“啧”了一声:“不是吗?”
两人身体抖如筛糠,男人咬了咬牙道:“议员先生,是那个人鱼他先攻击我们,我们是为了自保才……”
连以泽不想听他鬼扯,冰冷的目光望过去,难得扯出一个笑来:“真是长了一张嘴。”
男人瞬间噤若寒蝉。
外面的那些人鱼残暴凶狠的言论他都听过,虽然只蜗居在人家里当做的佣人,却又莫名产生了某种从众心理和虚伪的“正义感”“使命感”,把人鱼当做了敌人。
外加连以泽只是把人放在这一直都没怎么照看过,他便默认即使自己对人鱼做了点不怎么好的事,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但他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局面。
站在旁边的女人见他不话,又怕自己会受到格外重的惩罚,犹豫了一会,紧张地捏着裙角,为自己辩解道:“我们听信了外面的那些话,怕人鱼会对我们做不好的事……不敢让他吃太饱。”
“哦,”连以泽手中的动作顿了下,“原来我在家里的都不算话。”
“那你们还留在这干什么?”
男人却猛地睁大眼睛,往前走了两步,恳求道:“议员先生,我已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家里需要这份工资,希望您不要解雇我。”
连以泽静静看着他,没话。
“您当时只是把他放在那,也没来看过,我不知道他对您很重要,”男人坚持道,“这次是我们的错,但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连以泽闻言微愣,胸前冰凉的触感不断刺激着皮肤,他确实……只随便把人放在了那里,如果他多去看一看,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恰巧管家走过来,将那片发霉的面包放在桌上。
连以泽:“这个谁送的谁吃,送了几次就吃几次,我会让人看着,一点都不能落。”
他着余光瞥到楼梯间下来的人影,那人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衣服上没有什么花纹,他穿的规规整整,没有一丝褶皱,长发也高高束了起来,模样像个要去上学的学生。
连以泽目光在那停了一会,顿了下站起身:“你们去外面等着,其他的惩罚一会再。”
闻初看着朝他走来的连以泽,又看了眼客厅给他送饭的几人,犹豫了一下问:“他们来干什么?”
连以泽靠在楼梯尾端的围栏上,不轻不淡地:“不听话,稍微惩罚了下。”
“哦,”闻初点头,“谢谢。”
“不用谢,该做的。”
“那盛可呢?”
“那个女孩?”连以泽扯了下唇角,“没,正准备给她多发点工资。”
闻初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连以泽,这语气不像是要多发工资,而是像要把人解雇似的,他不大相信地问:“真的假的?她真的没做什么,你不要惩罚她。”
连以泽看向闻初,目光从他担忧的眉眼上一扫而过,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下:“真的,没有惩罚。”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去吃饭。”
闻初却没动,在短裤兜里抓了下,伸手递给连以泽:“诺,给你。”
连以泽手掌摊开:“什么?”
下一秒,带着点点温度的几颗珍珠落在了手心。
连以泽微怔。
“我知道你不缺那点钱,但我不想欠你东西,”闻初认真,“这个珍珠还挺贵的,应该抵得上我这些天的花销。”
连以泽指腹微微捻着棱角分明的珍珠,余温透过皮肤往上传,脑海里却又默默重复了一遍“我不想欠你的”这句话。
他半响后:“游泳池是原本建好的,饭菜你也没吃几顿,倒是饿了好几天,”他笑了一声,“欠我什么了?”
闻初哑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连以泽着把珍珠握进了手里。
他抬眼看向闻初:“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