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理遗梦(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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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弟想明白了么?”沈逐云问。

    宋涿被沈逐云看着,只觉得自己有如鬼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被晒得化成一缕青烟了。

    他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唾沫。诚如沈逐云所,他在外游荡了半年,够久的了。因此纵使他仍旧想不明白沈逐云何以对自己动了心,仍旧想不明白自己是否对沈逐云有情,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

    宋涿踟蹰片刻,挪动屁股,往沈逐云那边靠近了一点——二人的衣袖便挨在了一处,随着车厢晃动,轻轻地来回摩挲着。

    只是这样一个的动作,沈逐云的眼色便沉下来了。

    下定决心似的,宋涿倾身,抓住了沈逐云的手。

    宋涿:“三哥,抱歉不告而别,我先前……先前太惊讶了。现在我想明白了。”

    沈逐云问:“涿弟想明白了什么?”

    宋涿看着他:“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三哥。”他犹豫了一下,又,“我、从未想过这些事,但若是三哥想要的,我愿意试试。”

    沈逐云垂眼看了看,宋涿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了,手背上露出几道青筋,显然是十分紧张。

    沈逐云笑了一下,问:“涿弟知道我想要什么么?”

    宋涿忙:“我知道。三哥想让……想让我也帮你。”

    沈逐云他抬起眼,看着宋涿:“延清,你要想好了,我想要的比这多多了。”

    宋涿像被他的的目光烫了一下似的,手上一缩,口中却:“三哥,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话音刚落,沈逐云的脸忽然向他凑近过来,宋涿惊得闭上眼,那呼吸却又在咫尺之外停下了。宋涿的手被沈逐云桎梏着,压在座位上。他浑身僵硬地等待着,但预料中的吻迟迟没有落下。

    “睁开眼看我。”沈逐云低声命令。

    宋涿眼皮抖了抖,睁开来。

    沈逐云看着他眼睛,叫他名字:“宋延清,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又提醒他“要想好了”,又警告他“逃跑还来得及”,仿佛宋涿面前的是一个深渊、一个陷阱,进去了就再无法回头。

    宋涿听了,绷着身体,抬起下巴在沈逐云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三哥,我不逃了。”

    沈逐云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似的,将宋涿紧紧搂进了怀里。

    他不再执着于宋涿为何回来了,当他是兄长也好,当他是意中人也罢,这些都不再要紧。这人一逃就逃了半年,半年,实在太久了。他曾一度以为宋涿被吓跑了,不会回来了。但他索性永远别回来,如今既回了来,既坐在了他身边,既抓着他这双手,既对他了这些话,那就是他自投罗网。

    如今网收起来了,他跑不掉了。

    宋涿骑过来的马被栓在马车后头,我坐在马背上,随着那马车缓缓向西面那一片辉煌灿烂的晚霞走去。我听着车厢里那两个人的动静,突然理解了这生生世世轮回命运之中的关联——沈逐云越来越像后来的傅桓了。

    哎。看着这两人,我不免也想起来上辈子的事儿。上辈子我与傅长亭交会的第一次。

    不像沈、宋二人之间还有几十年的发之情铺垫,我与傅长亭的开始像一个玩笑,这玩笑始于烦闷难解和寂寞无聊,不过一次消遣,谁也不会当真。

    那是那一年科举结束,我拿到任状之前。那一阵时日我心中十分烦闷,这烦闷一半是因为庄珩,另一半则是同年多半都定了官职差遣,只有我日日去银台司问,日日没个结果。银台司的官员只会殷勤地对我笑:“陛下必会给您一个好差事,任命一下来,下官一定即刻送到侯府。天气炎热,世子回去等罢。”

    满已过,天气的确一日热似一日。我心中烦闷难耐,相熟的同年多已离京赴任,更同京中那些游手好闲的权贵子弟处不到一处,算来算去,只有傅长亭和庄子虞了。庄子虞我是不可能去见的,傅长亭这些日子又似在办一桩大案,没日没夜忙得很,我等啊等,终于等到刑部官员傅桓休沐的日子。

    我进到傅桓在外城赁的那间院子时,傅桓正在水井边冲澡,见我进去,毫不避讳,笑道:“世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我瞪他一眼,丢下一句:“你这破地方当真难找。”

    傅桓在门外应:“你没去过子虞新近换的那屋子?巷子七拐八绕跟迷宫似的,那才叫真的难找。”

    “他换了住处?”我问,停一停,又烦躁道,“我去找他做什么?”

    傅桓在院中洒了一盆水,没接话,只招呼我自己倒茶自己坐。

    我哪有闲心坐,在傅桓屋子里乱看,便看到了他书案旁画筒中的一卷旧画。

    傅桓带着一身井水的凉气进门来时,我正在窗边看画。傅桓见到那画愣了愣,随后不以为意地笑:“兰徴兄倒当真不与我见外。”

    我抬起眼来,似笑非笑:“我若将自己当外人,岂不是要错过长亭兄私藏的好东西?”

    那画与庄珩最初画的那些美人图神出一脉,只是落笔更大胆,与我更有八九分相似。没有落款、没有题跋,我以为这等露骨的画,庄子虞不屑画,只能是傅长亭画的。

    “长亭兄画的是谁?”

    傅桓走到跟前了,笑着反问:“你是谁?”

    我将画往案上一丢,走开半步,半真半假地讥讽:“都道你与庄子虞是芝兰玉树,依我看,你们是臭味相投。”

    傅桓那一世真是十分不要脸,他隔着衣衫拉住我手臂:“兰徴,这你可错了。子虞是青莲濯濯,在下实在比他污臭多了。”

    他着将我拉过去。我看到未擦干的水渍从他夏衫中透出来,他身上潮湿又燠热。

    那只手从我手臂滑到了腰间,拉住了我的腰带,他垂眼望着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当真,也想看一看兰徵的样子。”

    我与傅长亭相处时一贯不怎么正经,烦闷加上赌气,傅桓拉着我腰带,我便将腰往前一送,带着他的手抽开了腰带。

    绸衫滑手,一下子便散落开来。

    傅桓见状愣了愣,似是没料到我的举动,随后眸色霎时便深了。

    我盯着他眼睛问:“长亭兄,想好了,你要看的是我,还是别人?”我,“我这里可只有梁兰徵,变不出别的人来给你。”

    傅桓扬唇笑,低声道:“我不要别人,就要梁兰徵。”

    而后在嘶噪的蝉鸣声中,一个心怀鬼胎,一个心猿意马,青天白日,颠鸾倒凤,一塌糊涂。

    事后我穿衣起身,隔着凌乱的书案,傅桓靠在椅子上看着我的背影,忽然低声了句:“兰徵,我好像找了你很久似的。”

    我蹙着眉回头:“长亭兄得了美,一句花言巧语可不够平账。”

    傅桓微一怔,而后懒洋洋一笑,没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