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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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再不,我就要死了。

    逢春池在飞云峰仙府前殿东南侧,池边有两根盘云柱,盘在上头,可以俯瞰飞云峰。

    我此刻就盘在其中一根柱子上头。

    大雪弥望,四下皆白,山门下纷扬的白雪中,一个蓝衫人影正在与来人送别。

    我看着那个人,凛冽寒风中被冻得手脚发麻,却全然觉不出冷来。躯干、四肢、头颅好像都不是我的了,我此刻的身体仿佛仅剩一双眼睛与一颗心,我此刻的天地亦仅有纷飞白雪中的那一袭蓝衫。

    那人终于送完别,访客招来一阵风,乘着风雪飞去了。他目送片刻,待来人身影消失,朝我这里转过身来,刚抬起眼来想什么,我腾身飞去,尾巴不由分地往他腰上一勾,将人收回来往怀中一卷,随后一个跃身,飞入逢春池,将他扑倒在池中央的那方石台上。

    我变出人形来,压在他身上,低头看着他。

    对于我的举动,他显然有些惊讶,但他一贯是个连惊讶也要藏着的人,他不挣扎也不动作,由我压着,与我对视半晌,只是平静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

    我心里冷笑,他藏着这样多的“怎么了”,还要问我怎么了。

    我不话。

    逢春池终年温暖如春,池面上雾气弥漫,遮蔽四方景物。新雪覆满石台,还有更多的雪片不停地从头顶飘落,于是天地上下、四面八方都是白茫茫一片。这一方狭窄的白色天地中,只看得到他。

    我从未试过像这样一心一意地看他,人间一世,最初是蜻蜓点水和心猿意马,后来是相见眼红、不如不见,是以纵我对他心有执念,我竟从未好好看过他。我忽然体会到自渡崖上许多个飘雪的冬日,那棵松树精的心情。

    但我比他幸运太多了。

    逢春池雾气翻滚着从我与他之间飞过去,像那些数之不尽的往事。

    大约是我在外头冻了太久,脸色十分差,他抬手往肩头摸了摸我的手,温热的掌心覆上来,他皱了皱眉,:“这里太冷了。”

    “这点冷还冻不死人。”我断他,“但有些话再不,我就要死了。”

    他掀起眼来,见我执拗,捏了个诀将风雪都挡开,又:“你罢。”

    我:“广陵,五世轮回,数百年的时间,若我果真与涂泽神魂合一,终成眷侣了。你算怎么办?”

    他怔了怔,静了片刻,:“不论如何,你还是我的徒弟。”

    原来是这样,退到最后一步,至少你还是我的徒弟。不论如何,藕断丝连,你我还有师徒之情。

    我苦笑了一下:“那我怎么办?”

    他不懂。

    我:“广陵,我同你结了死契,命都给你了。你要我再给别人,怎么给?”

    他怔住,没话。

    “连那缕见鬼的心魄都是因你而失、因你而得。若按你的计划,我与他结侣、心魄归位时,我就会记起来原来我还有一个师父,父母厌我弃我,他却护我爱我。他抚育我成人,他救我于水火,他等了我那么久,他还看我在世间游荡了那么久,这些恩情如山、深情似海,你叫我怎么办?"

    一滴眼泪掉到他脸上。

    他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像是安慰道:“出云,你不必觉得欠我。”

    “你或走或留,全凭心意。”他,“这些都不值一提。”

    什么全凭心意?什么不值一提?

    “……”

    我又被他气得不出话来,含着两泡眼泪,照着他嘴唇就啃了下去,心里委屈得要死。

    “你到底懂不懂?”我,边边一口咬在他舌尖上,好像唯有这样他才能与我感同身受。

    但我吻他,他也不抵抗、不拒绝,像纵容一个顽童一样在他口中烧杀抢掠。这却叫我更恼了,我:“这些都不值一提。你因我走火入魔也不值一提,你等了我三万年也不值一提。”

    “我欠涂泽的债要还,我欠你的呢?还得清吗?”

    “你已经等了这么久,还要再等三万年吗?”

    他愣住了,伸手将我推开少许,讶异地看着我。

    我:“照楚、敖汜,天上地下多少天资聪颖的后辈等着做你弟子。为何你唯独收留了我?”

    “我一条资质平平的蛟,哪来的得天独厚?”

    “广陵,你是不是三万年前就见过我?是不是从那时起就等着我?”

    “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会有一条蛟成为你的徒弟。是不是?”

    他眉头紧锁:“你记起来了?”

    “我不必要记起来,飞云峰上到处都是证据。”我,“我也不必要记得你,林重山、庄子虞,我见到你,就能认得你。”

    “心魄找不回来又如何,只能记得一百年又如何啊?”我恶狠狠地,像赌誓,“你信不信,我即便忘了你,也能找到你。”

    作者有话:

    磨了一天没磨好。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