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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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挽这话一出, 其效果不亚于一个型核弹,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情绪都炸起来了。

    常惊得一跳:“秦照川还活着?他不是被落万丈悬崖了么!?”

    仇炼争也困惑道:“就算他掉下悬崖不死,他能完好无损?摔断腿才对啊!”

    钟雁阵把重点一偏:“你们又是怎么确定带走阿渡的人就是秦照川的?”

    我咳嗽了几声,便继续了一段。

    梁挽当时心急如焚, 一开始和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盘查, 把这朗月园和地下密道翻了个里外三遍,冯璧书更是不顾伤势, 日夜在附近巡逻, 赵宁把受了伤的赵夕惊送回去后, 便出动赵家的财力, 四处寻访与阿渡容貌相似的人。

    我却觉得,他们这么漫天撒网不是个办法, 很容易惊动敌人的。

    我就让梁挽和赵宁缓一缓,不要大张旗鼓地找人, 要派人不动声色地查访,尤其是盯防“照天耀地门”的反应。

    因为我问过冯璧书细节, 得知那黑衣人抱走阿渡的动作十分温柔心, 我便认为他们之间至少曾有亲密关系,不是完全的仇敌。阿渡又出“你果然还活着”这话。

    那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死而复生的秦照川。

    当时梁挽还不理解,因为秦照川的死似乎已是板上钉钉,林袖微的迷香也并非照天耀地门独有, 那个黑衣人未必就是他。

    可接下来几个月的发展,一步步地印证了我一开始的猜测。

    林袖微一死,按理“照天耀地门”理应大乱, 可这三个月来, 它偏安分得很, 既无内乱,也无外患,连林袖微死去的消息都未曾透出去,像被什么人有意识地弹压着。

    梁挽和赵宁,在最近花重金通了“照天耀地门”一个堂主的关系。

    据此人透露,秦照川回来了。

    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重伤的青年。

    这三个月来,秦照川就把这青年藏在“照天耀地门”的一处偏院,让其养伤休息,请了名医诊断,吃食药物的供给花销比之前还周全,简直护得比自己亲大爷还要金贵。

    由此可以判定,此人必是阿渡!

    钟雁阵皱了皱眉:“这秦照川为何要把阿渡带走,还要替他治伤?到底是念着旧情,还是念着旧恨?”

    仇炼争沉吟片刻:“应该是都有。”

    我只看向仇炼争:“你怎会这么想?”

    仇炼争忽目光沉沉地看我一眼,这一眼不知酝酿着怎样的复杂情绪,以至于他一开口,基本不带停的。

    “他一开始对人,可以是至诚至爱,似他这般惯于勾心斗角的狠人,这点喜欢对他来,几乎就是全部真心!”

    “可那人骗他在先,叛他在后。他爱中必含恨,喜欢里也必然是带着怨气!”

    “也许他有一时一刻,是真想杀了那人,可瞧见那重伤,看见爱人面目,又于心不忍,心里那股喜欢又占了上风,他想让对方好好活下去,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我惊了。

    这咋分析起相爱相杀这么头头是道?

    我没瞧见你磕别的CP有这番热情啊?

    我只疑道:“你了这么多……的只是阿渡和秦照川吗?”

    仇炼争忽的唇角一扬:“要不然,我还能是在谁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学人家内涵?长进了啊我的毛毛仇。

    高悠悠听完这话。面无表情地把座位挪远了一些。

    与我们两个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非常不喜欢我俩这种奇奇怪怪的气氛。

    钟雁阵却问道:“可是……唐大侠还没到一点。那林袖微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呢?”

    我与梁挽对视了一眼,彼此似乎都肯定了某种猜测。

    梁挽接过我的话,道:“诸位可听过‘北地三公子’?”

    常不以为然道:“我当然听过了,这‘北地三公子’,的是武林中三个与背景极厚、势力极大、财富极惊人的三个世家公子!”

    这三人分别是——“月容山庄”的庄主聂楚容、“皓雪谷”的谷主虞雪先、“汉瑛山”的山主沈瑛光。

    三公子之首,便是“月容山庄”的聂楚容!

    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据会百家功夫、晓天下招式。

    却几乎从不直接出手,总是间接操纵帮派互相争斗。

    可以是一个世袭的老阴|逼,阳间事儿他是一件不干,阴间活儿他是全副包揽了啊!

    这北方武林中,但凡有他不喜欢的帮派首领,他就使劲手段赶对方下去,扶持符合自己心意的人上位,然后再以财、色、权、毒去操控利诱新上任的首领。

    比如长空岛的岛主,就是被他下了暗毒,必须听命行事,才能服用短期的解药。

    比如燕岭派的掌门人,不知有什么隐私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也得乖乖听他的话去干事儿。

    还有些门派的首领,要么有求于他,要么寻他做保护伞,都愿意听他的话,把利益让给对方。

    这叫许多帮派成了他手中傀儡,不少武林名宿几乎成了他的家仆。

    而林袖微上台以后,与他有许多生意往来,出卖了一些本帮派的利益给他,这不可能是正常来往,只能是被操控挟制了。

    仇炼争疑道:“所以主使林袖微捉了这些武林人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就是聂楚容?”

    我道:“我觉得是,可惜没有证据。”

    常想:“如果扶持林袖微上台的人是聂楚容,那么秦照川回去以后,必定是要和这人断绝所有合作了!”

    我却笑道:“恰恰相反,据那位堂主透露,秦照川回去以后的三个月,非但没推翻和聂楚容的种种合作,反而加深了合作!也让出了利益!”

    常疑道:“怎会这样?秦照川应该知道是聂楚容暗中帮了林袖微啊!以他的性格,怎还和这人生意来往,还让出本帮利益?怎么看也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常更加疑惑了,仇炼争却听得目光一亮,道:“我明白了!”

    我一问,他便侃侃而言道:“秦照川掉下悬崖不死,救下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聂楚容!”

    柳绮行听懵了:“聂楚容一边扶持林袖微,一边去救秦照川?这是什么道理?”

    仇炼争冷笑道:“这有什么不懂的?聂楚容虽想扶持林袖微上台,但林袖微狼子野心,是个连义父都能背叛的人,试问他怎可能不防着对方?他收容了落难受伤的秦照川,就等于手里握着秦照川这张王牌,只要林袖微不听话,他随时都能把秦照川放出来!林袖微敢不听他的么?”

    果然当过门主就是不一样了,居然一眼就看透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赞赏地看了一眼仇炼争,仇炼争却颇为倨傲地扬起了头,一副“我好棒棒你快夸夸”的炫耀傲样,让我又把想翘起的大拇指给摁了回去。

    常诧异道:“可,可他先把秦照川赶下去,又把秦照川捧回去?这不是白费功夫么?”

    我摸了摸他的憨憨大脑袋,无奈道:“怎会是白费功夫?秦照川若是被聂楚容搭救,又从他手里平安回来,你觉得他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么?”

    有些门派首领落到聂楚容手里,会被下毒控制,有些会被拿捏住把柄,有些会被攥住家人,反正不管怎样,他们最后都得乖乖听聂公子的话,用本帮的利益去捧着聂楚容的“月容山庄”!

    不管秦照川是哪种,他回去以后加深了与聂楚容的合作,甚至也让出了帮派利益。这就是他受控于聂楚容的铁证!

    常叹了口粗长粗长的气儿,道:“你们这些帮派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复杂了,还是来去简单一些。”

    我扫了一眼众人,道:“反正事情我和你们讲明白了。现在的秦照川已不是几个月前的秦照川,他受控于聂楚容,他的靠山也是聂楚容,他门派里驻扎了聂楚容的人……我们现在去救阿渡,便是与三公子之首的聂楚容为敌,这其中的风险代价……不用我,你们也能明白……”

    仇炼争冷笑道:“我只知道我是来听故事的。可你到最后了,阿渡和冯璧书的情爱故事还是没头没尾!这结局我不接受!我要自己去改!

    我一愣之下,只见他拍案而起,先是看了一眼冯璧书,高声叫道:”我要他,还有冯璧书,从此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你一定要一个HE是吧?不接受开放式结局!?

    这骚话得够直白,竟让冯璧书这样的老实人,也是老脸一红,面肌一僵,好似涂了厚厚的漆。

    钟雁阵也笑道:“要改结局,不妨也加上我吧?”

    他道:“我虽是公门捕快,但人也在武林中。本来若只牵涉‘照天耀地门’,我还不方便管,可事涉三公子之一的聂楚容,还有这武林悬案,和阿渡的下落……我就非管不可了!”

    柳绮行也怒道:“得对,这秦照川横行多年,聂楚容又是个阴私卑鄙的混球,什么三公子之首?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而阿渡虽任性纵情,却不失侠义,他又是个用剑的,我怎能不管?”

    常也笑道:“你们得都对!我也这么想!”

    高悠悠只默默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梁挽听到后面,脸色红了,眼眶也红了一圈。

    “钟兄,柳兄,常兄弟,仇门主,唐大侠……你们……”

    冯璧书只霍然站起,顶天立地般许下诺言:“大恩不言谢!诸位以后若用得着在下……哪怕龙潭虎穴,我也要闯!”

    众人一时心头血热,胸口极暖,好像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把他们身上都烧得沸了!

    我只握了握梁挽颤抖的手掌,看了一下冯璧书微红的眼圈,然后对上了仇炼争。

    有句话,我还是得送给他的。

    “别人身后没有势力代表,可你却是个门主了。你若去,可能要搭上意气门的前途……”

    仇炼争只一笑,像毫不在意。

    “意气门本就因意气而聚,我在的时候他们是一团意气,我走了他们也是一团意气,而你掏心掏肺讲了这么久,我一时意气勃发,就想再付点茶水费。”

    我道:“什么茶水费?”

    仇炼争目光一凛:“这区区茶水费——不过我的一条命!”

    现场陷入了一种炙热而诡异的寂静。

    仇炼争不话,我也不话。

    但他是痛快淋漓,我是心情复杂。

    常就把那目光在我俩之间抛来抛去,和抛绣球似的。高悠悠则皱了皱眉,不知该把椅子挪回来还是挪远点儿。梁挽和冯璧书倒目露感动、欣慰、钦佩,仿佛以为仇炼争真只是为了意气。

    但他当真是只为了意气么?

    我只一动不动地看向仇炼争,故意道:“你就不怕……这是我为了许亮明,为你设的局么?

    常听得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能把话得这般直白。

    就差把裤衩给扒下来亮个浑圆硕亮的大屁股了。

    仇炼争听完,好像因这话而想到一个关键处,忽然就冷了。

    “这么来,你当初果然是为了许亮明,而去盗的药吧?”

    我呆住,忽见他眼中似厉色似尖嘲,脸上竟是笑中含怒!

    “唐约!你还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骗子!”

    “从我们相识以来,你针对我设的局,难道还少么!?”

    他忽而转锋,常不由警惕而视,高悠悠眼神一冷,梁挽顿时紧张起来。

    我却是眨眨眼,心虚了。

    我想起了当年开局的那一通勾引组合拳。

    连如今的重逢,茶棚旁的书,好像都是我们博弈试探之下的结果啊。

    但心虚不能太久,我就对他笑笑:“我是设局不少啊,可你这个手白脸靓的大狠人,不是都一一看穿,然后反杀了回去么?”

    仇炼争瞪我一眼:“我看穿的是——你这个人,总是设局先埋伏别人,但过程当中埋得太深、太认真,把自己也填埋进去了!”

    他笑了一笑,口气粗率决绝,一如当初,竟是分毫未改、丝毫不变!

    “所以你用命来埋伏我,我也用命去跳这场局——你得逞,我不亏!”

    作者有话要:

    接下来这几个人养伤一段时间,轮到毛毛仇和唐的骚甜戏份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