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终于记起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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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一晚上翻来覆去, 想的都是那过去记起的一切。

    许多零碎的富有感情的片段也在我脑中翻沉不已,一时半会儿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眼前,哪些是曾经。

    我记得我们把那个救上来的男人藏进了山洞里,我瞧见沈经常兴高采烈地提着食盒进入山洞, 一点点喂给那个男人吃 , 又满脸灵光地走出来,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 当时我已经有些犹豫, 便在洞门口截住他。

    “你好像很喜欢他?”

    沈笑道:“唐, 他话很有意思, 总是给我讲许多外面的事儿,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我当时就酸溜溜地指着他:“他话有意思, 我话就没意思吗?”

    沈吐槽道:“你话像个大人,好像你比我多长了二十岁似的, 可你明明比我好几岁,你还叫我沈。”

    我就叉腰笑道:“是你太像个孩儿了, 的话做的事儿都随自己性子, 哪儿能让我叫你一声师兄?”

    我俩闹闹,嬉笑有声地一路走远,眼见着山洞越来越远,我才扯住他的肩,问:“这样瞒着大家救下他, 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我认为还是把他交给师父比较好……”

    沈立刻变了脸,收了笑:“这不行。”

    “怎么不行?”

    他认真道:“以师父的古板个性, 若是瞧见他, 即便不杀了他, 也得把他轰出去的,那我不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么?”

    我苦笑:“你把内功练成第七层,再去找他不就成了吗?”

    他还是摇头否了:“那得多少年后啊?万一我这辈子都练不成,可怎办?”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一同走了,总觉得这男人有些地方古怪,但又不出来。

    男人是个长相文静秀气的,看着不似是个恶人,话也是谈吐得体、文雅宁和,还总讲些外面新奇有趣的事情来,我也从中听到了不少外界的消息,也难怪沈喜欢和他讲话。

    可是我总觉得他不对。

    不出哪儿不对。

    就是一种直觉。

    这种直觉让我认为,三天后若不搞清楚这男人的身份,我还是得把他报告给师父他老人家,总这么“金屋藏娇”似的藏着个男人,我觉得不对。

    可仅仅两天后。

    后来我也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人是如何用一双冰寒刺骨的手掌,扶过大师兄的咽喉,擦过二师姐的额头,抹过三师兄的面门,再刺穿了四师姐五师兄六师姐七师兄的胸膛。

    血色并没有无边无际地蔓延,只因大多数伤口都很快被冻结,许多人连喊叫或流血的机会都没有,只剩下一阵阵颅骨刺裂声、肋骨断折声,人的性命在那一刻仿佛纸片,甚至可以是比纸片更轻盈。

    一个接一个倒下,直到沈在极端的愤怒中扑了上去,引开他的注意,而我绕后一掌,直取那贼人的后脑门!

    但那贼人实在狡猾、可怕。

    我瞧见他身形微动,便似一个人变作两个人,一掌掠向沈,不带寒风、纯粹蕴足劲力地劈向他的肩膀。

    另外一侧是微微低身,头也不回地往身后发出一掌!半路掌化为戳刺!直接刺向我的胸膛!

    我晓得他武功不俗。

    可没想到这么厉害!

    我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剧痛,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直到撞到一棵树干上,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震颤,随之而来的剧痛随即淹没了我。

    等我醒来后,尘归尘、土归土。

    那个男人早就不见了。

    只剩下一地的尸体、血迹、以及失魂落魄、瘫坐在原地的沈。

    除我们二人外,谷中无一活口!

    他竟连不足十五的孩子和奶娘都杀!

    我扑到一具具尸体上,一个个地查探鼻息,一次次地翻看他们的伤口,越看越恨,越瞧越伤,恨得如五脏六腑在油锅上煎熬,喉头如塞了一千把尖利的刺刀,然后在伤口里来回翻绞,终于气恨交加中,吐出一口大鲜红触目的血来。

    沈见我吐血,才如梦初醒般从原地站起,一把冲过来扶住我:“唐,唐你怎么了?”

    我只一把捏住他的肩,捏得格格作响,红着眼怒着声问:“那个狗贼呢,他人去哪儿了!?”

    沈眼圈被刺一样地红了:“他,他跑了。”

    我一愣:“你没去追他?”

    沈双目流下泪来:“他,他自己是我们的师父当年对不起他,他此番就是为了复仇而来……本来,本来是要灭了我们一门的……可他念在我们照顾他的份上,放过你我,就把我晕了……我醒来,他已经不见了……”

    我在愤怒中全身颤抖道:“可是你我……你我才是这里面最该死的人!”

    沈浑身一震,像被最相信依赖的人一下子抛入无底的深渊,一脸绝望悲苦地看着我,我只推开了他,沿着踪迹一路盘查,才发现他早已顺着悬崖下垂下来的藤鞭,去往上头了。

    沈与我费了巨力,把至亲们一一葬了,抹了眼泪,藏了心酸,亮着仇恨,从那万丈深的悬崖往上爬。

    这道崖我们也从未爬过,爬了数次,遇到下雨险阻,也只能暂时退守回去,总共爬了三次才终于爬上去。

    等到了上头,我们俩已经破破烂烂得像两个乞丐一样了。

    因为山谷里存的银两,日久不用,便发了霉,成色上便比一般的碎银子差了,我们不多久就用完了盘缠,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乞丐。

    沈自在谷中长大,不通世事,不懂人理,一时饿得狠了,看见摊贩上的东西都眼发绿光,趁我不备偷了抢了,拿来献宝似的给我吃,却被我一通好骂,然后给送回去了。

    沈苦着脸道:“可是,可是我们也没别的法子赚钱啊。”

    我无奈地揪着他的耳朵,训道:“要偷,你也该去偷那些脑满肠肥、为富不仁的王八蛋啊,你偷穷苦人家的东西怎么行呢?”

    沈脑袋里也没个穷富概念,被我训了一通还是懵懂,我倒想早点去寻那仇家的踪迹,可自从那一日被仇家摔到了树上,似乎是得了脑震荡,这几日的头疼一日胜过一日,疼起来似头顶火盆、火星子都往脑袋里灌,我自己觉得是不太好,可在这镇上城里都瞧过几个大夫,古代人对于脑震荡还真没几个好法子,配的药我都吃了,可没一个奏效的,可怎生是好?

    想来想去,越发焦灼,却也无计可施,心想着我这么虚弱下去,总有一日要给活活疼死了,只留下沈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可怎么办呢?

    这么一急二白之下,白日里我便去听消息,沈去到处偷吃偷喝,东惹西闯,胡闹久了,终于还是惹到了贼。

    他有一日偷摸进了吴员外的宅子里,却碰巧遇着了在那儿参加宴饮的江湖豪客“明器飞龙”谢鳞玉,二人大出手,谢鳞玉却对沈生了兴趣,败了他,也不取其性命,反而好吃好喝地供着、喝着,让沈做他的徒弟。

    谢鳞玉使得一手好暗器功夫,让沈颇为心动、眼馋,他知道自己内功上长进不大,还在劫焰掌的第四层,再学个几年,也未必能伤的了那仇家。

    可暗器就不同了。

    把暗器练到极致,哪怕内功再高的人遇着了,脑袋也得开花,脖颈也得变一朵两朵的血花,岂不乐哉?

    沈想让谢鳞玉也收我为徒,可谢鳞玉似乎只算收一个徒弟,便和沈一同来破庙里瞧我,我从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该做什么了。

    沈疑道:“唐,你,你脸色怎这样不好?”

    我冷笑道:“好?我们的师门才没了多久啊,你这么快就要叛祖离宗,拜别人为师了?”

    沈一惊,匆忙解释道:“唐,谢先生是有侠名豪气的武人,他愿意教我功夫,助我复仇,也愿意寻名医,帮你治病求医……我不是有意叛祖离宗,实在是因为……”

    我叹了口气:“实在是因为……你受不了这偷鸡摸狗的苦日子了吧?”

    沈一愣。

    “你,你这是在什么?”

    我冷笑:“正好,我也实在受不了你这个害死一门老,还有脸在我面前招摇的丧门星、倒霉蛋……”

    沈脸色煞白,攥紧拳头。

    我怒道:“我不该恨么?那么多人里,该死的人就只有你我二人罢了!结果他们都死了……他们一个个都没活下来……只有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还有我这个自以为是的东西,活下来了……我能不恨么!?”

    我拍着胸脯,指着沈,他的新师父就站在庙门口,我却是一句一句,字正腔圆地把满怀希望的沈狠狠骂了一通。

    骂得狗血淋头。

    骂得他双眼圈红透了天,我也没停下半分。

    终于到了骂不下去的时候,我缓着气儿收了声儿,却看见沈已经泪流满面、委屈绝望至此,却是一句话不出。

    他终究还是转过身,走出了我栖身的破庙。

    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他擦了眼泪,回头看我,那脸蛋仿佛被阴影切成了黑与白的两段,一半是眷恋不舍,一半是决绝冷酷。

    “师弟,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弟。”

    “论内功天赋,我远远不如你,但欠了师父师姐师兄的命债,我一定要想法子去还清!我一定会在暗器上练出成就,将来有一日见了那贼人和他的徒子徒孙,把他们统统杀光!我若再有留情心软的一日,犹如此砖瓦!”

    他话未完,一掌劈断了一道儿满布灰尘的红砖。

    然后终于离开,再也不给我任何眼神了。

    只有谢鳞玉叹了口气,转过来对着我低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这么的用意是什么……你保重吧,等他念头通达,学有所成,我会让他来中原找你的。”

    我拱手作揖道:“那就请前辈多多照拂了。”

    最不靠谱的沈有了个依靠,有了个师父能全心全力地教授他暗器功夫,我本该是高兴的……可是这天晚上,我想起他,想起死去的一众亲人,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又是孤身一人,头痛终于在这一晚上达到了顶峰,痛得我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分肌肉好像都在颤搐,我在地上来回滚,失声嚎叫,终于在某一时某一刻,痛得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

    我的记忆一切空白。

    穿越十五年都归零。

    我便以为自己是那个一下大桥就穿越的唐约。

    而不是在悬崖底下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唐玄兔!

    作者有话要:

    好久没有回来了,这是双更第一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