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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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斯沅今天一整天的情绪都算不上高。

    从中午吃饭到晚上回家前的这段时间, 他点开手机wx的聊天框不下十次。

    十次里有三次直接退出,剩下的七次,他把他和吴鹿洺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个人都有自己比较欠缺的部分,温斯沅也一直清楚他在社交聊天上比较不擅长。

    但在翻开聊天记录前, 他实在是没想到他能不擅长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他和吴鹿洺的wx是在吴鹿洺搬进他家的前几天, 吴鹿洺通过吴盛矜加的他。

    两人加为好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尤其是在吴鹿洺搬进他家后, 两人基本上每天都会往来几条消息。

    然而这种消息往来, 绝大部分的发起者都是吴鹿洺, 甚至在前期, 他给吴鹿洺的回复也基本上是五字以内的简洁话语。

    后期还是在徐琪麒的提示下,才稍微有了些许改善。

    温斯沅以前一直认为, 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处事方式,擅长交际固然很好, 沉默寡言也没什么不妥。

    今天他有了新的认知,沉默寡言是没什么不妥, 但这应该要基于他没有想要主动交流的人的前提条件下。

    一旦有, 沉默寡言简直致命。

    因为他只会公事公办地话,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启一场闲聊。

    徐琪麒之前只告诉了他怎么回复才能让一场聊天不冷场地进行下去。

    但单单是回复已经在今天起不到作用,因为吴鹿洺搬回学校这一整天的时间,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

    两人的聊天记录甚至还停留在几天前。

    今天中午从岑惜文那边听到那些话后,温斯沅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了两年前住在吴家乡下屋的一些琐碎事情。

    从巷走到餐厅, 在餐厅里坐下后,温斯沅忽然很迫切地想要找吴鹿洺话。

    最好是面对面,不行的话电话也可以, 再不济, 只是在wx上互相聊两句都行。

    可是吴鹿洺没有给他发消息, 而他也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发消息给吴鹿洺。

    他反复翻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想着学一下吴鹿洺之前找他时开启聊天发的话。

    可很快他就发现,那些话几乎都不能用。

    因为吴鹿洺大多数时候是问他回不回家吃饭,偶尔会邀请他一起去超市,有那么一两次是问他要不要去附近的图书馆。

    吴鹿洺现在不住在他家,这些话题明显都不行。

    晚上回家前,温斯沅终于没忍住,管徐琪麒要了几个话题开的标准开头。

    他看见徐琪麒满脸的欲言又止,最后给他发了一大堆。

    开车不能看手机。

    从学校回家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如果在回家前给吴鹿洺发消息,温斯沅不太敢保证,万一在回去的这段路上吴鹿洺给他回过来消息,他能不能忍住不回。

    认真考虑了一下回去路段的交通情况和可停靠地点,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回家后再发。

    不过在驱车回家前,他先从徐琪麒发的那一大堆东西里,费了些时间挑出了一句勉强看得过去的。

    二十分钟后,将车平稳地停在地下车库。

    温斯沅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先拿出手机,开和吴鹿洺的聊天框,照着一路上不停在脑中回旋的那句话,准备给吴鹿洺发过去。

    刚输完准备要发,温斯沅不经意瞥到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夜里九点。

    九点是一个对温斯沅而言算晚的时间。

    吴鹿洺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这个时间都还醒着,但也不排除少数可能。

    今天是国庆放假后的第一天上课,并且他记得吴鹿洺今天还是满课。

    C大晚上十点熄灯,在宿舍住的话肯定要赶在十点前洗漱,一整天折腾下来吴鹿洺肯定会很累。

    这个时间点他给吴鹿洺发过去消息,会不会扰到吴鹿洺休息?

    温斯沅捏着手机思索了半天,再回过神时,发现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然而温斯沅还是没决定要不要把消息发送出去。

    他有些惊讶,原来给一个人主动发消息,需要顾虑这么多东西吗?

    是他想得太多,还是每个人都会这样?

    吴鹿洺以前主动给他发消息前,也会思来想去考虑很多吗?

    最后经过了长达五分钟的郑重思考,温斯沅还是没有将消息发送出去。

    他收起手机下车,两分钟后坐电梯到达家门口,推开门时,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客厅里黑漆漆的。

    黑漆漆的客厅在以前是常态,然而吴鹿洺住进来以后,温斯沅每次回家,吴鹿洺基本上都在客厅。

    就算有少数不在客厅的情况,吴鹿洺也会特地为他留一盏门口的灯。

    温斯沅忽然想起习惯的养成是28天这句话。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确不假。

    他习惯了将近九年回家后面对漆黑空荡的客厅,吴鹿洺仅仅用一个月,就让他变得不习惯起来。

    温斯沅没在门口站太久。

    他进屋换鞋,而后卸下东西回屋洗漱。

    洗完澡吹好头发已经临近九点半。

    以往这个时间,他基本上再简单地处理一些公务就直接睡了。

    但今晚他不太有心情。

    吹完头发在房间站了一会,他走出卧室,视线在吴鹿洺住的客房停留许久后,他最终还是迈开腿走向客厅,随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

    温斯沅不记得有多久没看过电视了。

    上一次看好像还是和吴鹿洺一起。

    他按了一圈频道,发现这个时间点各大台几乎都在放偶像剧。

    按到一台情感访谈节目,温斯沅正想照旧按过去时,忽然看到标题上这期的访谈主题——理想伴侣。

    节目似乎才刚开始,几个嘉宾正在发言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伴侣。

    温斯沅听着听着,思绪忽然有些飘远。

    温斯沅一直很少主动去思考“伴侣”这两个字,但身边难免有人问起,所以他偶尔也会想。

    大概是他感情细胞并不发达的缘故,他对未来的伴侣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期待方向。

    青春期时候,他记得有一次课间,他正在看一本喜欢的外国游记。

    他的同桌忽然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和大多数荷尔蒙蠢蠢欲动的少男少女不同,青春时期的温斯沅对这些毫无兴趣,所以根本不会费时间去想。

    但大抵是因为那时候正在看喜欢的游记,他忽然就想,如果能跟他一起安静地看同一本书,看书时还能交互想法,那就已经很好了。

    但那只是年少时少有的一次明确想法,更多的时候,他想起“伴侣”二字,是伴随着“家”这个字所带给他的触动。

    大三有一段时间他思绪比较繁重。

    有一次从学校回到住所时,在区楼下看到自家黑漆漆的窗户,他忽然就想起时候有一阵父亲工作繁忙,经常加班到深夜才能回家。

    那时候母亲时常会在客厅等父亲回家,有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也一定会把客厅灯留着。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别家通明的灯火,他忽然也想自家客厅的灯能亮起来。

    温斯沅独自一个人居住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也是有尝试过进厨房做饭的。

    试了三天,被楼上楼下一起投诉了以后,他才彻底断了念头。

    但每次过年过节从老家回到A市,还是会想念一阵家里的烟火气。

    温斯沅忽然又想起,每年春夏季时,区附近总是会出现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猫。

    他对动物一直没有多少兴趣,往年路过时看到,也不太会去注意。

    但这两年路过看到,他总要驻足一阵。

    没由来地喉咙有些干涩。

    温斯沅下意识去拿水杯,手上一摸空,才想起他的常用水杯昨天早上不心摔坏了。

    他见状,起身进到厨房,开放备用水杯的厨柜。

    正要拿一个水杯出来时,他视线触及到水杯旁透明袋子里放着的东西,动作忽地一顿。

    这个厨柜是专门用来放杯子盘子一类器具的。

    这会整齐摆放的杯子旁,正放着一条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是几个透明的塑料杯子,看着和奶茶店里的杯子很像。

    温斯沅很确定他没有往厨柜里放过这一袋塑料杯,但这塑料杯他又莫名看得眼熟。

    片刻后他不知是想起什么,忽地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前。

    他平时不用厨房,就更别在厨房里扔垃圾了。

    显然厨房的垃圾桶只有吴鹿洺会往里扔垃圾。

    这会垃圾桶里的东西不多,一点用过的保鲜膜,保鲜膜下是一个塑料杯子。

    前天温斯沅从咖啡厅带回来,徐琪麒给他的装奶茶的杯子。

    杯子就是很普通的透明塑料杯,唯一的特点,就是杯身中间有一圈黑色印花。

    因为那晚吃饭,每个人喝的都是徐琪麒给的奶茶,所以温斯沅有印象,所有人的奶茶杯都是一样的。

    温斯沅盯着垃圾桶里的杯子看了半晌,又走回到厨柜前,拿出了里面的塑料杯子。

    完全一样的黑色印花。

    温斯沅的眉头瞬间拧起,握着袋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回想到徐琪麒那晚莫名的“不喝你后悔”,他忽然间有些呼吸不上来。

    僵硬在厨柜前许久没能做出反应。

    温斯沅忘了他具体是从几岁开始,被人懂事成熟的。

    依稀记得是还很的时候。

    他对他人的评价没有太多想法。

    因为他觉得跟大多数同龄人比起来,他只是比他们更早擅长一件事情——做选择。

    他很的时候就开始意识到,人的每一天都需要面对各种选择。

    以最快的时间权衡利弊做出对的选择,会让很多事情变得轻松很多。

    因此日复一日地权衡利弊,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问题出现时,可能都不需要他经过大脑思考,潜意识就会替他做下决定。

    温斯沅听很多人过他记性不好,总是会不记得一些接触较少的人和生活中琐碎的事。

    他们这样也不算错,但更准确来讲,并不是他记不住,而是大脑会替他选择遗忘一些无关紧要或会影响他原定生活轨迹的事。

    温斯沅认为人的一生,所能够承载的记忆和事物是有限的。

    定时剔除掉一些不必要或者不应该的内容,就像手机定时清理内存一样,会让生活过得更加轻松简单。

    没有人知道,温斯沅二十四岁那年,做下过两个重要决定。

    一个是他决定留在A市继续读博,另一个是来年二十五岁的时候,他觉得他可以尝试着开始一段恋爱。

    二十五岁是人生很合适的一个分水岭。

    这个年纪他已经确定好至少未来十年内的人生规划,也拥有长辈眼里看来很重要的车和房,他觉得他有能力,负责起一段感情。

    他知道他在恋爱上不太擅长,所以等二十五岁来临的时候,他应该要有意识地对身边接触的人多一些关注,或者干脆听父母的安排,去尝试几次相亲。

    他家在A市的县城镇,镇里的人总是结婚要早些,这两年回家,母亲已经有跟他提及过相亲的事宜。

    如果真的能按照计划,在二十五岁拥有爱人,那么谈一两年的恋爱,按照对方意愿,可以考虑结婚。

    温斯沅对恋爱的所有设想,都基于所见过的父母相爱的模样,和多数年长者所跟他提及过的人生固定化走向。

    然而在二十五岁来临,时针走向零点,跨年的烟花照亮夜空的那一瞬间,有个男孩,正埋在他掌心里轻声哭泣。

    于是原本计划好的,要对身旁接触的人多一些关注、相亲、恋爱,他都没有去做。

    二十五岁没有,二十六岁没有,二十七岁也同样没有。

    每个人都是被困在或大或牢笼里的困兽。

    吴鹿洺是,温斯沅也是。

    作者有话要:

    温的内心世界带大家走完啦,下章两个宝就能见面了,恋爱估摸着还要两三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