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吴鹿洺是被一阵堪比拆家的响声吵醒的。
昨晚睡得迟, 因此被吵醒时他还一阵恍惚,坐在床沿半眯着眼睛找了好一会下床的梯子没找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这不是学校宿舍。
才出走不到两天,他昨晚就老老实实地跟温斯沅回了家。
这个认知令他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面前逐渐清晰的门, 昨晚的事情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一瞬间闪过最清晰的, 还是温斯沅埋在他颈间的那句“你别跟他走”。
吴鹿洺本来也没算跟钱韦畅回学校。
毕竟温斯沅喝了酒,指不定哪分哪秒就忽然倒下睡了, 他肯定得亲自把人弄回去了才能够放心。
因此意料外地见着温斯沅的态度放软, 他愣是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大约是误会了的温斯沅狗似的在他颈间咬了一口, 他才勉强回神应了钱韦畅两句。
具体应的什么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就记得挂上电话后, 埋在他颈间的温斯沅没了动静。
后来把人弄回家,温斯沅中途醒过一回。
醒来后认认真真地摸索到他的手腕抓住, 才安心了似的继续睡了回去。
吴鹿洺昨晚到底是没拨开温斯沅的手,因此就这么被拉着手腕, 在温斯沅卧室睡了一晚。
现在他人还是在温斯沅卧室的,身旁却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他垂眸看了眼昨晚被温斯沅拉着的那只手, 手腕很明显得红了一圈。
正看着, 屋外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
这阵响把吴鹿洺叫醒了神。
他隐约间想起,刚才睡梦中,似乎还听到了爆炸声。
像是为了验证他猜想一般,空气里似有若无地飘着一股焦味。
味道不算太明显,闻着像是从屋外飘进来的。
这样的认知令他一时间拖鞋都顾不上穿, 连忙下了床开门往外跑去。
刚跑到客厅,就看见厨房里一阵浓烟在往外冒。
四下不见温斯沅身影。
吴鹿洺正着急地要往厨房跑,就听见一阵咳嗽声从厨房里传出。
紧跟着浓烟中慢慢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从厨房走出来的人身上系了条印着超市logo的围裙, 围裙下摆黑了一片, 手上也拿着明显焦了的锅盖。
除去这两件狼狈的装备, 他身上其他地方看着都还好。
一眼过去没见血没见伤,就是眼镜上蒙了薄薄一层雾,眼睛似乎也被熏得有几分睁不开。
因此直到吴鹿洺走到他跟前,他才发现客厅多了个人。
抬手挥掉面前的烟,他看向吴鹿洺,出口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歉意:“吵醒你了?”
吴鹿洺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看了眼他身后,问:“厨房怎么了?”
“没事,只是炸了个锅。”温斯沅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他话音刚落下,一低头扫到吴鹿洺赤着踩在地上的脚。
这两天冷空气,天气转冷得厉害。
厨房里的窗户因为这浓烟,刚刚被温斯沅全数了大开。
这会冷风直直往屋里灌,地上又是冷得要命的瓷砖。
温斯沅转身将锅盖放回到已经散去不少烟雾的厨房里,出来后对吴鹿洺了句:“在这等我,别进厨房。”
完他转身往卧室走,拿上今早刚给吴鹿洺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到床边的全新棉拖鞋,才又回到客厅。
他走到吴鹿洺身边,将棉拖鞋放到吴鹿洺脚边,出声叮嘱:“天再冷点家里会铺地毯,地毯铺上前不要光着脚走,容易着凉。”
温斯沅离开时,厨房里的浓烟已经散去了大半。
吴鹿洺听话得没往里走,但还是站在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见的确只黑了个锅,除了炉灶周围一圈脏些,其他地方都与平常无异,便放下了心来。
因此这会温斯沅再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温斯沅早上起来应该是洗过澡的。
他头发是明显的半干状态,解了围裙后,身上的衣服也和昨天穿的不一样,是柔软的居家面料。
浓烟散去后焦味变淡,温斯沅倾身到吴鹿洺身边时,吴鹿洺很明显地闻到了温斯沅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吴鹿洺垂眸看着将拖鞋细致摆在他脚边的温斯沅。
摆好后见他并没有马上抬脚穿,温斯沅便又朝他看来,对他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的眼神。
吴鹿洺在他疑惑眼神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将脚塞进了棉拖里。
穿好鞋后,他并没有收回落在温斯沅身上的视线。
吴鹿洺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并不了解,温斯沅对于酒后的记忆究竟记得多少。
上一次温斯沅醉酒,吴鹿洺也仅仅是凭着他的反应,猜测他应该记得。
至于温斯沅究竟记不记得,又具体能记多少,吴鹿洺没有问,自然也不会清楚。
再加上温斯沅昨晚酒喝得比那天还要多不少……
吴鹿洺抬眸细致地观察起温斯沅的表情。
和往日里无异的神态。
脸倒是有点红,但毕竟刚才呛过烟,因此吴鹿洺一时间也分不清,这脸红是因为什么。
正想得入神,温斯沅的声音又响起:“你今天有课吗?”
“上午没有。”吴鹿洺答应。
温斯沅很快接上:“现在才七点,你还要继续睡吗?”
吴鹿洺停顿片刻:“不睡了。”
“那你先去洗漱吧,我收拾一下厨房。”
吴鹿洺一时间从温斯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便进了卫生间。
昨晚被温斯沅拉着没能洗澡。
吴鹿洺刷完牙,便又回屋拿了套换洗衣服,简单洗了个澡。
洗完澡随便用毛巾擦了两把头发上的水,再回到客厅时,正看见温斯沅在厨房门口,正要往厨房门口装湿垃圾的垃圾桶里倒什么。
看到他手里端着的东西,吴鹿洺一愣。
他在温斯沅将东西倒掉前出声:“沅哥,那是你炒的饭吗?”
厨房门口的温斯沅动作一顿,直起身朝他看来。
温斯沅手上端着白色的瓷盘,盘子里是勉强能看出原型的蛋炒饭。
饭和蛋焦了大半,黑黄中能见几点同样焦了的绿,看模样似乎是没切太细的卷心菜。
温斯沅答应了一声。
答应完后见吴鹿洺一直盯着手里的饭,他思索片刻,又跟着道:“搜了菜谱照着做的,所有的调料都是严格按照菜谱上的指定量和步骤往下放的,锅还是炸了。”
吴鹿洺闻言看向温斯沅,张了张嘴正想什么,脑海中闪过温斯沅在厨房里随便拿个盆都能直接把盆拿裂了的画面,他将委婉的安慰话语咽回肚子里,出声问:“怎么忽然想要炒饭了?”
温斯沅这次没有马上回答。
他停顿了好一会,移开和吴鹿洺对上的视线后,才放轻声音道:“想亲手给你做个早饭。”
完全是意料外的回答。
吴鹿洺一瞬间楞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直到温斯沅因为过久的安静再次朝他看来时,他才再次出声问:“为什么要亲手给我做早饭?”
他问这话时声音带着点轻颤,但每个字都吐露得清清楚楚,问完了也紧盯着温斯沅不放,是明摆了要温斯沅回答的意思。
在得到温斯沅的回答前,吴鹿洺先看到了温斯沅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
虽然是一闪而过,但吴鹿洺看得清楚。
而就在这紧张后,吴鹿洺又亲眼看着温斯沅的耳朵一点点爬上红。
那红迅速浸染过大片肌肤,从耳后到脖子。
温斯沅今天穿的又是件米白色的圆领卫衣,浅色领口上的脖颈染上红,格外分明惹眼。
这一次没有烟呛。
吴鹿洺几乎是一瞬间确定,温斯沅记得昨晚的事情。
不清楚具体记得多少,但一定记得不少。
尽管如此,温斯沅的表情仍旧和平日里无异。
没有了昨晚醉酒后近乎孩子气的执拗和不讲理,他静默片刻,端着盘子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
将盘子放到餐桌上,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看向吴鹿洺缓声道:“洺,我们聊聊。”
吴鹿洺没犹豫,径直走过去到温斯沅搭着的椅子上坐下。
他坐下后温斯沅没有马上开口,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二分钟后,温斯沅仍然在组织语言。
五分钟后,温斯沅还没组织出语言。
吴鹿洺见状,暂时没有出声断温斯沅的思绪,只是安静地抬眸观察着温斯沅的表情。
温斯沅没在看他,半阖着眼帘,眼底是一贯的严肃认真。
然而这会的严肃认真似乎与往日的不同,里面还掺着迷茫和困惑。
温斯沅现在是很迷茫。
他今天早上五点就醒了。
醒时天刚蒙蒙亮,人还没完全清醒,就看见怀里埋着个脑袋。
乌黑头发下是半边睡得微红的脸,温斯沅从上往下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娃娃脸上的那点婴儿肥。
他一瞬间清醒过来,昨晚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窜。
记忆全部回笼,温斯沅抱着怀里人的手发烫得厉害。
他稍微往后侧了点,一低头,意料中地看到了吴鹿洺明显红肿的嘴巴。
再往下看,脖子上还有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他隐约记得昨晚似乎还在那个牙印里嘬了一口。
思索着稍微低下头些看,果真看见那一圈牙印里还有一道红印。
于是五点五分,温斯沅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头发都没顾得上吹,就进了书房查资料。
查怎么表白,查表白以后应该要做什么,查没经过同意把人亲了应该怎么补救。
五点到六点半,整整一个半时,他电脑上的表白讲稿写得比昨天的讲座讲稿还长。
来回看了十几遍确认烂熟于心了,他才终于起身去厨房算给吴鹿洺做个早饭。
这倒不是网上查的。
是有一次听他妈在他耳边念叨往事,她和他爸恋爱时第一次出去游玩,早上醒时看到他爸围着围裙给她端来了亲自做的早饭,她那一瞬间就想,她要嫁给他爸。
他妈那是最朴实无华的浪漫。
于是温斯沅进厨房……把锅炸了。
俗话得好,良好的开端,成功的一半。
大概是折进去前一半的缘故,准备了一早上表白讲稿的温斯沅,现在面对着吴鹿洺,脑袋前所未有的空。
温斯沅迷茫就迷茫在这。
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参加过的演讲、辩论赛没有上千也至少几百。
忘稿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事。
可现在他脑子里除了满当当的吴鹿洺,其余一个字也找不出来。
静默许久后,他眉头渐拧,抬眸朝吴鹿洺看去。
两人挨得近,吴鹿洺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青年坐着的朝向正好对光,清带着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照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
他嘴角的伤口经过一晚上结了痂,本应该是刺眼的红,这会在嘴角却并不突兀。
因为吴鹿洺的嘴唇也红得厉害,仔细看甚至还有些肿。
忽地吴鹿洺轻抿了下嘴唇,舌尖从下唇上轻轻扫过,留下一片光泽。
那泛着晶莹光泽的嘴唇闭合了一会后,微微张开,紧跟着慢慢张合,似乎在什么。
然而温斯沅这会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吴鹿洺在什么。
直到眼前的人忽然起身。
温斯沅下意识以为吴鹿洺是等不下去了要走,他顿时抬手一把把人拉住,脑袋疯狂搜寻着早上那篇讲稿里的字眼。
面前的人弯下腰,像是要和他什么。
他忽然间捕捉到几个字眼,脑子都没来得及过,嘴先行一步,蹦出一句话来:“你会对我负责吗?”
话音落地,两个人都是一愣。
温斯沅不听话了一早上的脑袋终于在这会回到了工作岗位。
他刚刚了什么?
“负责”没问题,“你”没问题,“我”没问题。
可组合在一起,应该是这句话吗?
作者有话要:
鹿:不用再了,我负,直接领证你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