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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拖到八点，吃了许久，餐桌上了好些有的没的。

    晚餐的金丝虾球，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展延的歌，节目组让宁晃录下的气视频。

    据那气视频的内容叫展延压力骤增，万分希望这个视频可以不要让自己看见。

    傍晚时，陆忱洗澡出来。

    发现刺猬在灯光下，认认真真收拾自己的乐高和乱丢的衣服。

    宁晃在音乐之外、其实是个颇为粗心的性格，陆忱刚搬进来那会儿，每天都能在各种地方捡到他的皮筋儿，然后看着叔叔满屋子找东西扎头发。

    衣服在沙发上有个固定的角落，垒成山，等着阿姨来扫卫生时一起塞进洗衣机或者送去干洗。门口五六双鞋，就是懒得收起来。

    被子从来不整理，起床时什么样子，出门时就是什么样子，回家就着那个样子倒头就睡。

    人是干净的，家也不算脏，就是乱得陆忱头痛。

    他刚搬进来时，他恪守一个白吃白住的客人本分，井水不犯河水，不去碰叔叔的私人物品和习惯。

    后来熟悉了，就忍不住今天顺手收拾一点，明天顺手收拾一点，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

    宁晃发现自己的生活也被陆忱一并理改变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久了。

    那时候叔叔才迷迷糊糊发现，自己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服都会消失，过几天出现在衣柜，脱下的鞋第二天会刷新在鞋柜里，地板总是光可鉴人、玻璃杯总是亮晶晶。

    过一次喜欢的柑橘香调，就总是弥漫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尤其是出去旅游回来以后，越发意识到，家里比酒店还要干净舒服。

    宁晃把衣服扔在沙发上，忽然觉得这个动作不大好，最后思考了半天，叠起来，板板正正堆脏衣服的老位置。

    他便笑着跟他：“回头买个脏衣篓吧。”

    宁晃就皱着眉“哦”了一声。

    他又，再买个挂衣服的架子，出门常穿的外套可以挂上去。

    宁晃又“哦”了一声。

    他，出门的地方还可以摆个地垫，就不容易弄得门口都是尘土……

    宁晃皱着眉看他半天，他才恍然惊觉。

    他在对叔叔的家指手画脚，像是他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一样。

    却听宁晃问他，：“我记得你有驾照？”

    陆忱有点不好意思，：“大学考了，没太上过路。”

    宁晃扔给他一串钥匙，：“车库在B1层，宜家自己导航去。”

    “回来给我带箱可乐——无糖的，不然经纪人又要骂我。”

    陆忱接着钥匙，半晌没动，心想他家叔叔心可太大了，也不怕他把车给撞了。

    宁晃好像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看了他半天，终于起身，：“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他想到叔叔也旅游回来不久，：“你要是累，我就自己去。”

    宁晃便轻哼一声，低着眼皮别了。

    “撞了车不要紧，再把人给撞了。”

    “你让我上哪儿去再找一个田螺先生。”

    田螺先生。

    叔叔的声音轻飘飘。

    陆忱的心情大好，嘴角也跟着翘。

    就这么愣个神的功夫，又见宁晃满处找皮筋儿。

    他便从门口盒子里摸出一个给他。

    宁晃的眼神儿一顿，慢悠悠把头发扎起来，嘀咕：“你这个盒子也多买几个。”

    洗手间放一个，卧室放一个，门口放一个。

    省得他到处找。

    陆忱就笑了一声，：“好。”

    156

    十八岁的宁晃灯下一边收拾自己进门儿时乱丢的衣服，一边迷迷糊糊找不到地方放。

    冷不防被接过去。

    陆忱捡了两件里头的衣服，放进浴室的脏衣篓，又把外套挂在外面的架子上。

    乐高没来得及拼的部分，找了一个隐藏收纳箱，笑着：“等我们拼完了，就摆到架子上。”

    宁晃“哦”了一声，还乖乖往收纳箱里看了一眼。

    只是鼻尖还萦绕着陆忱刚刚洗完澡的洗发水的气息，带着一点儿潮湿的水汽，让他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陆忱笑着问他：“怎么忽然想收拾东西了。”

    宁晃就嘀咕：“我是在想，你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乱扔东西，只是一直都不好意思……”

    他上楼时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了，陆忱既然讨厌一个人吃饭，那他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应该会讨厌他乱七八糟的生活习惯。

    宁晃皱着眉开始思考自己在家里都做过什么。

    被子没有收拾过，回家衣服乱扔，玩过的乐高随便就堆在原地，第二天继续拼。

    露台看过的书都堆在一起，听过的唱片在工作室，盒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客厅。

    刚刚被陆忱领回家时，似乎还很拘谨，但随着记忆慢慢恢复，生活习惯也跟着恢复了，在家里也就越来越随便。

    越想越皱眉，趁着陆忱洗澡，慌慌张张开始扫卫生。

    陆忱便忍不住闷笑一声。

    半天才声：“其实不讨厌。”

    宁晃抬眼看他，皱着眉问：“真的么？”

    陆忱便轻轻“嗯”了一声。

    “以前会都想收起来，后来觉得……也没什么必要。”

    “东西放在原地，明这几天还会听还会看。”

    “衣服被子，我会跟自己的一起收拾起来。”

    “你工作室我就管不着了，反正只有你自己用，嗯……我压力大的时候会去收拾，很减压。”

    陆忱的在灯下的神色，越发柔和认真，漂亮的眉眼都带了星星点点的叹息。

    “叔叔，其实……你很照顾我的。”

    无论是细腻、洁癖的习惯，还是有些爱吃醋，爱吃独食的性格。

    他便也学着去包容宁晃的生活方式。

    日子久了，宁晃在家里留下的痕迹，会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宁晃失忆失踪那两天，他看着宁晃扔在露台上的CD和看到一半的书，会感觉像是他的刺猬还四脚朝天睡在他的身边。

    刺猬皱着眉看了他半天，确认他应当是没有谎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想照顾一下陆忱的生活习惯，毕竟那么久都住在一起……

    却又忽得弹簧似的坐了起来。

    宁晃惊恐万分地看着他，半晌忐忑艰涩地开口：“陆忱。”

    “……我好像很久没洗过内裤了。”

    他大大咧咧，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刚才忽然想起，似乎就只有刚住进来的时候，自己洗了几天。

    后来变来变去的……记忆乱七八糟，这种事就越发记不得了。

    刺猬苦思冥想自己洗澡之前的流程。

    他洗澡前，跟脏衣服脱下来放在一起，然后换上陆忱准备的干净睡衣。

    再之后，脏衣服不见了。

    内裤也不见了。

    再过几天。

    它们一起变成干净的，刷新在衣柜里。

    他盯着陆忱。

    陆忱忍着笑咳嗽了一声，：“你洗澡之后，我去洗澡，就顺手……”

    宁晃瞪大了眼睛，张嘴、又闭上，又张嘴、又闭上，半晌挤出个：“你……你就不能问问我……”

    他就不相信，这也是他二十岁、三十岁的习惯！

    他没有这种习惯！

    陆忱老神在在、毫不脸红：“确实之前也没有这种习惯，但是两条一起洗，可以节省时间和人力，反正一条也是洗，两条也是……”

    “你闭嘴！”

    刺猬耳根爆红，凶巴巴一个抱枕就砸了过去。

    照顾个屁的生活习惯！

    陆忱忍着笑接住抱枕。

    很快就迎来了更多的抱枕，以及一场轰轰烈烈的抱枕大战。

    宁晃火冒三丈，险些把沙发给踩塌了才住手，又在一堆抱枕中凶巴巴挖出陆忱来，扯着他的衣领威胁，：“以后不许碰！听见没！”

    陆忱一本正经地声，完全不准碰，那也有点困难。

    宁晃一下就想得歪了，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人跟蒸熟了似的，结结巴巴我他妈才不管你，不许碰就是不许碰。

    起身就要去衣柜。

    他得看看款式。

    具体了解一下陆忱最近都洗了些什么东西。

    三角的比四角的丢脸。

    卡通的比纯色的丢脸。

    宁晃迷迷糊糊想，操了，他不会还有那种傻乎乎的披风款式吧？

    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傻乎乎买了这种款，后面挂了个超人披风，老板这玩意属于超级英雄周边，还有蝙蝠侠款。

    救命！他三十四岁应该已经变了品味了吧！

    越想越惊悚，也顾不上殴陆老板，挣扎着就要爬去看看自己这几天的款式。

    却冷不防被一只手拉回抱枕堆里，跟陆老板一起倒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陆忱在一堆抱枕里翻了个身，偷偷捉他的手，声音像热乎乎的、拉着丝的白年糕，含着淡淡的笑：“叔叔，我感冒好了。”

    “今晚搬回来睡好不好。”

    宁晃耳根烧得厉害，现在看他的脸都不大敢，哪里还乐意跟他睡，嘟嘟囔囔不要，你自己一个人睡。

    陆忱带点委屈看他。

    他硬起心肠，看也不看他，轻哼：“反正我要自己睡。”

    “你都把我赶出来了，谁还跟你睡。”

    顺便念念叨叨服自己：“今天自己睡，明天自己睡，后天自己睡……”

    反正他记忆里，陆忱听话得要命。

    最多也就嘴上占个便宜，委屈巴巴撒个娇。

    十八岁的朋友一想起自己这几天穿的，都是陆忱洗过的，天灵盖都要烧起来了。

    不行，反正他得过个几天，把这件事忘了再，老流氓再怎么撒娇也不行。

    ……却冷不防身体轻飘飘的。

    陆忱把他扛起来了。

    扛进主卧了。

    不顾他呲牙咧嘴凶巴巴骂街，就把门锁上了。

    “？！”宁晃目瞪口呆，看着笑眯眯、云淡风轻的陆忱。

    好的听话呢？！

    他记忆是盗版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