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年前, 威尼斯圣塔露西亚火车站——
作为威尼斯主岛上唯一与欧洲以及意大利各大城市连接的交通枢纽,圣塔露西亚火车站每天大约有四百五十次火车进出, 人流量极大, 尤其是在夏季这种旅游季高峰,虽比不上国庆杭州西湖的断桥,但也能和香山枫叶红时的山路一较高下了。
在这密集的人流中,有个背着黑色闪电纹双肩包, 穿着黑红条纹, 露肩雪纺连衣裙的窈窕年轻女子。她脚步放的很慢,比普通亚洲人要深邃不少的黑色眼眸落在手中的手机上, 顺着人流走出车站后把手机转了一圈, 而后像是找到了方向,加快脚步往左手边走去, 但没走两步, 就被人拦了下来。
“姐, 你是第一次来威尼斯吗?”五官深邃, 皮肤晒成漂亮古铜色的金发男人拦在她面前,用意大利口音浓重的英语熟练地发问, 顺带一个十分友好的灿烂笑容。
但面对这样一位帅气性感,每一根发丝都在散发荷尔蒙的金发男人,全身心注意力都还在手机上谷歌地图目的地红点上的年轻女子——也就是真凛内心却没有半点波动, 只是为了不得罪人抬头笑了笑,用流畅标准的意大利语答道:“我是来威尼斯进行一趟期待已久的个人旅行,谢谢你的关心。”
碰上了个意料外的硬钉子, 金发男人虽有些遗憾不能拿下这位漂亮的混血美人,但也没有死缠烂,绅士地退到一旁,朝她挥手再见:“我明白了,那祝你玩得开心,美丽的姐。”
见对方没有死缠烂,真凛唇边的笑意真诚了一些,点了点头道谢后重新低头,算按照地图上箭头指着的方向前进。
但她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眼前就又投下一片阴影。
又来一个?威尼斯这种旅游城市每天都有无数漂亮美人经过,这个世界的真凛还没漂亮到意大利帅哥接二连三为她倾倒的地步吧?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为了行李轻便带连衣裙,而是带一堆中国校服那种死亡配色的肥大运动服来了。
被人断了行程的真凛不爽地抬头,无比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正算把刚刚的话再一遍,却意外地撞进了一双带着笑意的温暖棕眸。
“好久不见,北条。”
“沢田?”真凛看到一身休闲服的棕发男子也有点惊讶,尤其是在她下意识伸长脖子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到其他眼熟的人影后,“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彭格列十代目穿着低调的高定西装,脚踩贵得吓人的手工皮鞋。前几年接任彭格列后他的气质沉稳了不少,这么一扮站出去十分能唬人。然而,一旦他露出少年一样干净纯粹的笑容,这一切沉闷的黑色都仿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并盛中色彩明亮的制服。
很久没看到沢田纲吉私服模样的真凛克制住了自己眨眼的冲动,努力把这幅无限美好的画面记在心中。
她和这个自己曾经无比喜欢的纸片人交集不多。一年前,她被父亲带到意大利后,考了一堆试后顺利在当年九月入读米兰理工。那一天,斯库瓦罗拖着她的两个大箱子送她去学校,顺便带着她在学校里走了半圈告诉某些人她的身份。
临走时,瓦里安妈妈暴躁地抓了抓自己柔顺丝滑的银色长发,而后劈手从她手中夺过手机翻到通讯录噼里啪啦地按了一通,再不爽地塞还给她,没好气地和她沢田纲吉和他的守护者也在这个学校读书,如果碰到什么问题他们又都不能及时赶过来,就去找那几个垃圾帮忙。
当时,她大概被得到了二次元本命联系方式这一惊喜给击傻,蠢蠢地了句斯库瓦罗你和彭格列十代目他们关系真好,竟然把他们的电话号码都背了下来。
结果自然是被剑帝大人挥着剑赏了顿河东狮吼,要不是被他们念叨的沢田纲吉恰好路过,估计还要给她来一个人体描边大餐。
不过虽然在同一个学校,身为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纲吉还有他的守护者们除了必要的考试和躲不掉的组作业很少出现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还在西西里和黑手党世界的绕绕弯弯奋斗。但因为大家节假日都要回西西里,假期结束开学后也都要从西西里回学校,他们还是见过一个巴掌的次数,再加上偶尔在彭格列碰到的次数还有今天,他们的见面次数终于突破了两位数,十分可喜可贺了。
“嗯,有点事。”威尼斯运河旁,沢田纲吉跳过了真凛的问题,无比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把一个方形的皮质硬物塞到了她的手里,“这是阿莱西奥先生送给你的礼物吧?好好保管比较好。”
这是——
真凛有些惊讶地抬起手,发现手中赫然是自己放在背包夹层里的钱包!
什么时候?难道是刚刚那个男人?!
“游客越多的地方偷越多,北条你还是心点比较好。”或许是为了安慰满脸惊讶的她,沢田纲吉迟疑了一会,自曝起了黑历史,“不过意大利的偷很狡猾,中招也是难免的事。我第一次去米兰的时候也被偷过钱包,之后被Reborn教训了很久。”
“那家伙超过分的,连续七天都在我身边不停地尝试从我身上偷东西走,而且还专挑要用的重要文件下手,弄得我都快变成防偷专家名侦探了。”
到过去的事情,沢田纲吉棕眸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虽是在用嫌弃的语调吐槽,脸上温柔的怀念之色,连旁观的人都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不过,大概是因为在动画中看过很多次,真凛对这感天动地师徒情没流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开钱包确认了自己的东西都还在后,一本正经地向彭格列十代目传授起了自己的防盗经验:“其实,除了像沢田你那样在斯巴达教育下非速成长,还有另一种预防偷的办法。”
“嗯?是什么?”沢田纲吉很配合真凛,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发问。
“只要在钱包里放上一堆他不能使用的卡就行啦~”
真凛着开钱包,随手把卡槽上最上面那张有瓦里安标志的卡抽了出来,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的钱包在米兰火车站也被偷过一次,但在失物招领处很快就找了回来,而且里面的钱一点也没丢,厉害吧?”
被巴利安标志闪到了眼睛的沢田纲吉没有感情地牵了牵嘴角:“……嗯,真厉害。”
原来巴利安的凶名已经可怕到捡到了钱包都不敢独吞要还给原主人的地步?早知道他当初也在自己的银行卡上弄个彭格列的标志,这样之后不定就不会遭受Reborn那可怕的训练——不,按照Reborn的性格,无论钱包找没找回来,他的特训肯定少不了。
而且起来,他现在的卡上都有彭格列的标志,当年刚来意大利时却没有……啊啊,估计也是Reborn干的好事吧?
无意间又发现了自家家庭教师一桩阴谋的沢田纲吉心累地叹了口气,没再多什么,侧身隔开了那个发现了钱包不见开始四处乱瞄金发男子的视线,合上了真凛还捏着钱包的手,拉着她过桥走过了火车站所在的这座岛。
“威尼斯鱼龙混杂,除了偷不定还有黑手党,北条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沢田纲吉低头,凑在真凛耳边声告诉了他一些道消息,“具体的我不方便,但北条你如果只是来旅游的话,先去附近的岛屿玩几天再回主岛——”
忽然,一红色的剪影掠过大运河,周围熙攘的人群都停下了脚步往运河边跑,桥边岸边挤满了人,堪比五百只鸭子破坏力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哇——!妈妈你看!燕子的翅膀上有红色的火焰诶!”
“真的,明明最近不是狂欢节,也不知道是谁在弄这种杂技。”
“但是很漂亮啊!皮德罗帮我拍张照,要把燕子也拍进去啊!”
“艾因快来,趁着燕子还在我们合张影,肯定比一般的游客照好看多了!”
在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掏出手机相机,往靠近大运河那一边挤的时候,一东方面孔的清秀青年像是怕女伴被挤到,护着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随意拐进了人较少的一个巷子。
“沢田,那是……匣兵器?”
站在浅粉色楼屋墙面投下的阴影中,刚刚因为奔跑额头冒出了些许汗珠的真凛只感到一片冰冷,手中的硬皮钱包都被她捏出了褶皱。
虽然现在黑手党世界中,火焰已经被广泛投入战斗,但匣兵器的依旧被三大科学家死死握在手中,流通到世面上的少之又少,再加上沢田纲吉恰好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嗯,抱歉,他们应该是追着我来的。”
如真凛所料,沢田纲吉带愧色地朝她道歉,但哪怕是站在阴影中,青年剔透的棕色眼眸依旧明亮澄澈,没有半点阴霾。
“刚刚那个匣兵器有追踪戒指波动的功能,不过没事的,彭格列指环我已经用玛蒙锁链封印住,不会被他们捕捉到。而且他们也不会想把事情闹太大,北条你和普通游客一样先去周围的岛玩几天就行,不会有事的。”
燃着岚之火炎的燕子似乎飞走了,外面的围观群众们发出了各种混乱的声音,没拍到的人正在重重叹息,果断出手拍到了照片的人正兴奋地上传社交媒体发动态,热闹的喧嚣声混着热浪一起冲上蓝天,让这个八月夏日变得更加燥热。
真凛看着面前被时光恩待,没有被岁月抹去少年时明亮光芒的干净青年,觉得他经常被彭格列各位长老干部阴阳怪气‘夸奖天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作为一个不参与黑手党世界事情的普通学生,按照黑手党界‘生意上的事情不牵扯其家人,仇杀者只追究与本人’的缄默原则,哪怕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能拿她来威胁彭格列的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喜欢破原则的野心家,如果这件事确实是她猜想的那个人弄出来的话,缄默原则对他的约束力约等于零。她想要顺利地在周围岛上游玩,留在主岛上的沢田纲吉肯定就要弄出点动静把这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让他们无暇顾及他人。
明明身边一个伙伴也没有还做出这种事……果然,哪怕世界第一杀手用锤子把他的脑袋砸变形了,他也无法成为广义上为人所认同的黑手党首领。
“大白天的,敢在人流这么密集的公共场合使用匣武器……是近年来崛起的杰索家族吧?”
真凛忽然伸手拉住了沢田纲吉的手腕,青年虽俊秀削瘦但依旧是男生,手腕骨偏粗她一手无法圈住,皮肤温度也比她微凉发颤的掌心要高不少。头一次和自己曾经曾经拿来做头像的男生如此负距离接触,真凛有些不自在,但她的手握得很紧,任由这个温度像是火把一样沿着血管烧到耳朵上,将她的脸颊耳根染红。
“这个新兴的暴发户家族没脸没皮,肯定不会遵守缄默原则,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会没事,彭格列十世你这是要拿自己做诱饵?”
本来全文日语的真凛在到彭格列十世的时候,忽然换回了意大利语。
Vongo Deci这个沢田纲吉来到意大利后听到最多的称呼,被这个比自己还的年轻女孩故意以轻佻玩味的语气念出来,让还被对方握着手腕的他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北条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要是把你给牵扯进来,回头我哪有脸面对九代目和阿莱西奥先生——”
“这点,我也是一样的。”
真凛上前了半步,毫不避让地盯着棕发青年,看起来无所畏惧,只是在对方温热的气息碰到眼睛时耳根变得更红了些,好在因为角度原因,对方看不到这个细节。
“你可是我现在最重要家族的首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就无家可归了。”
“对方应该知道你是在一个人逃跑?那我留下来扮做你女友,和你一起行动,才是最好的脱身方法吧?”
真凛话完,不给一脸惊讶慌乱之色的沢田纲吉回神时间,拉着他手腕的手下滑到掌心,握紧后飞快地晃了晃。
“那么,请多多指教了,阿纲。”
“诶?等等,北条,这个不行——”
反应慢了一步的沢田纲吉疯狂摇头摆手表示拒绝,柔软的棕色短发被他晃成了波浪一样的残影,但对已经下定决心了的真凛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让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都已经要假扮情侣了,阿纲你还喊得这么疏离可不行,真凛和真凛选一个吧~”
“你为什么入戏这么快?而且这不是称呼的问题啊——!”
***
虽然沢田纲吉很想驳回这个回去后很有可能会导致他被世界第二杀手和自家暗杀部队联手追杀的提议,但因为对方已经态度坚决地出了你不答应我我就电话给父亲和Xanxus告诉他们我向你告白还被拒绝了这种威胁,他只能面带微笑生无可恋地应了下来。
反正答应不答应都是个死,他觉得还是按照对方的意愿来比较好。毕竟他有预感,如果他拒绝了,这个女孩绝不会按照他所的乖乖地去周围的岛躲风头,而是会想方设法得留在主岛上跟在他身后行动。
既然这样,他觉得自己还是把这个隐形炸弹放在身边比较稳妥。
想通了后,沢田纲吉也暂且放下纠结,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真凛塞给他的人物设定,看了眼她背上鼓鼓的双肩包,笑着开口问道:“真凛你接下来是算去旅馆放行李?要不要我帮你拿背包?”
“不用了,包不重。”真凛在听到沢田纲吉对自己的称呼时顿了顿,而后飞快地把手机和钱包一起塞进背包里,笑着挽上了棕发青年的手臂,笑容亲昵地问道,“阿纲你负责带路就好,你在旅馆定的不是单人间吧?”
“……我其实还没定住宿,待会一起去吧。”沢田纲吉回答这个问题时笑容有些勉强,因为他发现自己后知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这种年纪的一男一女出行,扮做情侣最正常最不容易引人注目,这点常识他是知道的。但正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扮做情侣后具体行动有哪些,现在才会觉得无比头痛。
同进出同吃饭同房间睡觉……不行,他得赶快找个大酒店定套房,想办法把最后一条去掉,要不然回去后真的会被阿莱西奥追杀的。
想到此,沢田纲吉立刻拿出手机,开定住宿的app快速按价格从高到低排序,如愿找到自己理想的套房后松了口气,把手机屏幕递到真凛面前示意她看一看:“这个酒店评价很不错,真凛你看可以吗?”
“嗯?可以啊,我随意。”对于这个设施和价格一样闪瞎人眼,比她原本定的单人间豪华不知道多少倍的套房,真凛自然是毫无异议地应下。
她不想动用父亲,爷爷,Xanxus他们塞给自己的黑卡,来意大利后生活费等用的都是母亲当年给自己留下巨额存款的利息,过着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资生活,并不能和彭格列十代目一样豪气地直接按价格从高到低排序买买买。
黑手党果然赚钱啊!虽然彭格列每年都要为了总部的城堡交可怕的各种税,还要负担丝毫不亚于税负的巨额维修费,但看沢田纲吉这和斯库瓦罗类似的订房直接定最贵最好的习惯,足以证明这个水产家族总收入的巨大程度。
回头看看她这个在读医学生,不知道日后还要读多久才能正式参加工作开始赚钱,还有一堆考试论文……想想就令人心酸。
真凛这边正哀叹这自己的人生,沢田纲吉已经把酒店的名字记下来开始找路了。
威尼斯主岛由一百一十八个岛组成,四百零一座桥将这百余座岛连接起来,九曲百绕极易迷路,为了避免走了一上午还找不到酒店的尴尬惨案发生,沢田纲吉果断地拦了一辆棕色外篷的水上出租车,将酒店的名字报给船夫,一转头,就对上了真凛充满了歆羡的复杂目光。
“怎么了真凛?发生了什么吗事?”被‘女友’绿油油的目光看的背脊发毛,沢田纲吉牵了牵嘴角努力扯出个微笑,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啊,如果想要拍照的话我可以帮你拍的。”
“不,不用了。”
刚刚发现了自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当啃老族这一悲惨事实的真凛幽幽地收回了自己看土豪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脸落寞地把视线移到碧绿的海水上。
唉,当初她怎么就头脑一热忘了鲁迅先生的教诲选了医学呢?医生伤肝伤发挣得还没黑手党多,何苦呢?
这边,完全不知道真凛心理历程又没什么哄女孩子经验的沢田纲吉,对真凛这忽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什么好,只能顶着船夫同情调侃的目光,掏出手机翻邮箱转移注意力。
好在他定的酒店离火车站不远,快艇突突突了不到十分钟就在一座门口柱子贴着金箔的豪华酒店门口停下,沢田纲吉掏钱付好船费后先下船,朝真凛伸出手,后者很淑女地搭着他的手轻轻踏上了岸沿,同时,不动声色地量了一会附近的暗巷人流。
“没事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沢田纲吉把真凛拽着背包带子的手拉下,干燥温暖的手掌扣住了她紧绷的右手,以一贯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再次重复道,“没事的。”
“……我知道。”交握的手心不断传来能融入血管的力量,真凛轻轻呼出口气,抬脚和沢田纲吉一起迈步往里走去,“有你在,当然不会有事。”
“呵,没想到真凛你这么相信我。”
棕发青年轻笑一声,比春日水波还要温柔的笑声弄得真凛耳根发痒,她尽力目不斜视地往前看不与身旁人对视,却意外地对上了酒店门口制服笔挺应侍生复杂而好奇的探究目光。
真凛被这样的目光弄得心头一震。
难道他们两人的伪装已经假得连应侍生都能看穿了?不会吧?光从年龄外貌气质来看,她觉得她和沢田纲吉还挺合适的啊?为什么他会这样看他们?到底是哪里暴露——
“真凛,把你的背包给我吧。”棕发青年无奈的声音断了真凛的猜想,她略带疑惑地侧头,看到了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只有你一个人背这么大的一个背包,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见真凛还是面带不解,沢田纲吉便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个完整:“我相信你背着它不觉得累,但在这种高级酒店这样比较容易引人注目,把背包给我,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听完沢田纲吉的话,真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而后把背包取了下来,但并没有递给沢田纲吉,而是朝应侍生招了招手,递到了他的手里。
“我只是觉得阿纲你一身黑西装再背这样一个背包……有点奇怪,才不让你帮我背。”
考虑到两国国情不同,为了让沢田纲吉更好地理解她的苦用良心,真凛贴心地把像九十年代的保险推销员这个短语换成了形容词。
不过看沢田纲吉哭笑不得的脸色,她知道他也已经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于是便一脸宽大包容之色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事一桩不用谢。
这么一段插曲过后,真凛和沢田纲吉接下来的入住办理手续都很顺利。沢田纲吉一看就是这种高级酒店的常客,领了房卡后就熟门熟路地定下了午饭送餐服务,应侍生把他们送到房间后还给了几张面额不菲的费,压低声音嘱咐了些什么。
棕发青年成熟得体的举止进退,与真凛记忆中青涩腼腆的吐槽少年形象完全不一样,但神奇的是,真凛却总能从他们眉眼弯起的弧度上找到几分相似的温柔,让她有种神奇的熟悉感。
原来沢田纲吉长大后,是这样子啊。
没有惊艳赞叹,反而有种就该如此的笃定。
“真凛,晚上我睡客厅,你睡主卧,可以吗?”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象,把应侍生送走后沢田纲吉背抵着门,目光越过沙发落在没骨头似的趴在沙发背上的真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个套房从主卧去卫生间要路过客厅,晚上我离开一会,真凛你那时候洗漱可以吗?”
棕发青年略带羞涩的纯情模样,简直和没和女生拉过手的初中生一模一样,半点意大利男人的风流倜傥都没有。
不过他贴心又不让人觉得疏离的询问,也让真凛觉得很被尊重很开心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的睡衣又不是什么性感款,阿纲你在客厅坐着就好。”
随意地摆了摆手,真凛绕到沙发正面坐下,伸手摸了摸软垫确认它足够柔软够宽比她高中宿舍的床好上数倍后也就抛开了内心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内疚,兴致勃勃地从背包里掏出手机,调到自己之前查到的游记朝棕发青年挥手。
“阿纲,我们下午去哪里玩?果然还是先坐贡多拉绕威尼斯一圈吧?”
“贡多拉吗?好啊,正好我还没坐过,有点想试试。”
被召唤过来的沢田纲吉从善如流地在真凛身旁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边看边点头,全力支持的态度,倒是让真凛有些迟疑了。
“但是,这样没关系吗?杰索家族的人,还在追阿纲你吧?”
如果情况真的紧急,她其实不介意要一直待在酒店房间被应侍生当做不知节制的热恋情侣,反正对象是沢田纲吉她又不吃亏。虽然她是有个蒙混过关的计划,但她完全不想对上白兰,如果那个家伙来了——
面对真凛的担忧,沢田纲吉轻且坚定地摇了摇头,温和的语气十分让人安心:“没事的,换个装就可以了。”
“换装?”
真凛因惊讶而睁大眼睛发出问询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沢田纲吉歉意地朝她笑了笑后走到门口开了门,从门缝中接过了什么,朝门外人道谢,关上了门。
“条件有限,也就是做个最基础的伪装,换下西装再戴个眼镜棒球棒。”棕发青年转身后面对一脸愣怔的真凛,笑着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印着快销店LOGO的袋子,“威尼斯人流量这么大,杰索家族来的也就是一只七人队,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把树叶藏在森林里吗?阿纲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终于从惊讶中回神的真凛开心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地道,“原来阿纲你刚刚给应侍生那么多费就是为了这个啊!想的真周到,我原本还在想要不要把我那件白色亚麻长裙借给你穿呢!”
沢田纲吉:“……???”
等等,你刚刚要把什么借给他?
***
虽然看不到彭格列十代目的女装是有点遗憾,但能出门在这座水上城市快乐玩耍,对真凛来也十分有吸引力,于是她立刻抛开了那点心思,在房间吃完午饭后立刻拉着沢田纲吉冲了出去,半点消化的时间也没留给他。
“等等,真凛,你确实是往这个方向走吗?”穿着黑兜帽白底短袖的沢田纲吉紧跟在真凛身后,正了正自己头上的黑色棒球帽,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叫个水上出租车?”
“一路都靠快艇多没意思,我知道阿纲你有钱但也不能这么没节制地乱花啊。”真凛也学着沢田纲吉的动作,正了正自己脑袋上的同款黑色棒球帽,语重心长地道,“阿纲你没听过吗?没在威尼斯迷过路就等于没来。所以我们一定要靠自己走到圣马可广场,否则会让彭格列的名号蒙羞的!”
沢田纲吉:“……”不好意思,那句话他来意大利五年了都还从没听过,而且这和彭格列的名号有什么关系?这种无聊的名声还是没有更好吧!
“好了,根据我的手机导航,接下来要拐弯了。”为了防止久违地开启了脑内吐槽模式走神的沢田纲吉走丢,真凛干脆拉住了他的手,牵着人左拐进入一条巷,路过一排排墙面颜色交替变换的店,踏过一座座历史悠久的石桥。
看到装潢漂亮独特的店铺,路过风景漂亮的拱桥时真凛也会停下拉着沢田纲吉拍照,美名其曰要融入游客生活,最后的结果就是导航上显示的二十分钟路程他们花了足足一个时。等到把圣马可教堂,总督府,叹息桥这些热门景点排队逛完后,太阳已经西斜,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黄昏了啊,这个时间正好,阿纲我们去坐贡多拉吧!”越逛越起劲的真凛拉着沢田纲吉往运河边走,白净的脸被夕阳镀上了柔光,因为兴奋和运动而升起的一团红晕更加明显可爱,“黄昏的时候在水上游遍威尼斯肯定超有趣,走吧走吧!”
“好好,贡多拉不会跑,真凛你没必要这么急。”
初三和京子分手后就没真正和女孩子约过会的沢田纲吉此时感觉十分新奇,黑发女孩飞扬的单纯笑容像是有魔力一般感染了他,原本沉重的心情轻快了不少,嘴上虽着让人别急脚步却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和对方一起往运河边快步赶去。
已经有一千余年历史的贡多拉一直是威尼斯的重要标志之一,这种两头尖尖的木船全靠技术高超的船夫撑桨,穿梭于威尼斯运河的主干支流,船夫兴致起来了会高歌两句,和这座靠着木柱支撑的古老神奇岛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一早就做好了功课的真凛一到运河旁就左顾右盼,很快就锁定了一艘两人情侣座的船,转头想朝沢田纲吉分享这一发现,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扫过运河上两艘并排的白色快艇,抿着唇没多什么,只是反客为主拉住了真凛的手,带着她拐进了旁边一条无人的死胡同。
“抱歉,真凛,今天可能坐不了贡多拉了。”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贡多拉不会跑让人别急,现在就得阻拦别人期待已久的旅程,沢田纲吉内心十分愧疚,但还是语带歉意地出了拒绝的话,“那两艘白色快艇里是杰索家族的人,他们似乎乘着快艇在威尼斯运河上绕着找人,人流量密集的岸上他们一时间还发现不了,但如果坐贡多拉的话就有点显眼——”
“我知道了,那就下次再来坐吧。”真凛断了沢田纲吉充满歉意的自责,与他交握的左手晃了晃,示意他不用在意这些事,“虽然我不知道阿纲你为什么要避开那些可以以一手两个速度按到的垃圾,但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真凛眨掉了眼底的失落,看着棕发青年琥珀色眼眸倒映出自己的完美笑容,故作轻松地道:“我可是深明大义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只要阿纲你答应下次带我来坐贡多拉,我就满足不话了。”
“好的,那我就欠深明大义的真凛你一次贡多拉了。”哪怕不用超直感,沢田纲吉也能感受到面前黑发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但他没有点明,而是顺着她的话受教了似的点头,缓慢而郑重地许下了承诺,“下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了。”
得到了彭格列十代目如此郑重,简直和超死气模式下一样低沉声线的承诺,耳根泛红的真凛再没有半点不满,十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点,定位到据最佳夕阳欣赏地学院桥后以自己累了不想再带路为由把手机塞到沢田纲吉手里,让他看着导航走在前面带路,自己则借着夕阳的遮掩理了理情绪。
冷静冷静,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二次元世界,里面的人也都是真实存在有血有肉有羁绊的人类,不是和纸片人一样可以凭喜好一厢情愿拿来做头像做本命喊老公的。
先不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有一堆烂账要理,沢田纲吉这种身负拯救世界重任,有白月光还有无数比白月光还难搞守护者的家伙怎么看都是无法攻略的噩梦级难度,她一介平民,还是赶快认清自己的实力,享受一下这几天的伪情侣生活过把瘾就好。
冷静下来后,真凛心平气和地重新把目光转向沢田纲吉,然后发现这个黑手党教父正像是捏着玛雷指环一样一脸凝重,时不时地转换手机方向,嘴上声吐槽着这个导航的方向真是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准,简直能和Reborn在试胆游戏中整他用的地图一较高下。哀怨不甘的懊恼模样,真的就三岁不能再多了。
或许是真凛的视线停留时间有些长,有所感应的沢田纲吉回头,恰好撞进了她满是捉狭的笑容中,眼角的懊恼顿时全部化作了无奈。
“真凛,再拖下去,我们可就赶不上落日了。”沢田纲吉无奈地把手机递还给真凛,挫败地用手指点了点他们所在的蓝点,“按照导航,我们应该在这里右拐,但我无论怎么看这边都是一排商铺完全没有能让人走路的地方,真凛你怎么看?”
完全被威尼斯复杂地形给败了的沢田纲吉放弃了使用手机导航找路,眨着无辜的棕眸一脸期待地看着真凛,并暗中做好了如果她也找不到就电话给狱寺求助的准备。
虽然要编借口会有点麻烦,但总不能让刚刚与贡多拉擦肩而过的真凛再次失望,谨慎一点的话,应该能混过去的。
经过多年的血泪教训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家自然灾害顺毛方式的沢田纲吉如此想着。
“嗤——真是,阿纲你完全不知道学院桥是什么吧?”真凛接过手机后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看着沢田纲吉故意装出的可怜无助模样,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那里据是威尼斯落日的最佳观看点,而且也是世界有名的情人锁桥梁之一。”
“情人锁?”在彭格列压榨下缺乏恋爱以及旅游经验的沢田纲吉茫然地重复了一边这三个音节。
“这种锁来源于不知名不可考的传:情侣一起把锁锁在桥上再把钥匙丢进河里,他们的感情就能长久永不分离。”在火车上做足了功课的真凛尽职尽责地替沢田纲吉科普了一番,而后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看看前方手挽着手的一对年纪和他们相仿的白人情侣,“我觉得那个男生手上的地图做了很多标注看起来很专业,我们跟在他们身后,应该就能走到目的地了。”
“阿纲你快用彭格列的超直感感受一下,看他是不是要去叹息桥。”
“……真凛,超直感不是这么用的。”本来还想夸一夸对方机敏的沢田纲吉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无奈神情,好在今天他已经被噎了很多次开始有抗体,哪怕是真凛用‘你是不是在骗我’的怀疑眼神上下量他,也能淡定地把话接下去,“不过,刚刚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了他们是在接下来去叹息桥,跟在他们身后走应该没有问题。”
完,沢田纲吉迈步往那对情侣的方向走去,但刚走出两步,他就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追来,不好的预感促使他回头,在对上满脸疑惑真凛时达到了顶峰。
“阿纲你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为什么刚刚还要在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和导航做斗争。”真凛满脸真诚地从内心发出了疑问求解。
沢田纲吉:“……”当然是因为他不甘心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找到路啊!
“咳,我刚刚一时没想到……不这个了,我们再不快走,就真的要赶不上落日了。”
拙劣地转移了话题,沢田纲吉不给真凛想明白的机会,直接拉起她跟上了前面那对情侣的脚步。但他也没想到的是,只是在旁边的巷子直走再拐个弯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那座满是游人自拍杆的木桥,于是本已消散的尴尬氛围就又漫了回来。
围着导航找了半天结果原来就在这里?!早知道走到运河旁眺望一下了!他刚刚难道是中了骸的幻术?怎么会连这么近的桥梁都找不到!
尴尬的沢田纲吉伸手挠了挠脸颊,目光飘忽了一会,看到‘帮’他们带路的那对情侣走到桥旁一个卖锁的摊子前后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伸手朝那个方向一指:“真凛,我们要不要也去挑个锁?”
真凛:“???”还要买情人锁?彭格列十世这是撞上了鬼墙?又是找不到路又是入戏过深的,她是不是要电话请玛蒙来帮他看看?
真凛正认真思考着自己的私房钱够不够支付玛蒙的友情价,忽然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温度骤降,原本因为密集人群能和烤串摊旁边相比的喧闹热气被不知何时挡在自己面前棕发青年身上的无形压迫感挤走,傍晚的凉风一吹,让她不由得了个冷颤。
“诶~情人锁啊~看不出来,纲吉君你还是个这么浪漫的男人~”
自带音符的甜腻语调穿过嘈杂的人声,盖过运河上的浪花,像是吐着红信子毒蛇的嘶嘶声般让人背脊发凉,甚至连他撕开食品塑料包装的声音都如裂帛般刺耳,被沢田纲吉挡在身后的真凛虽还没看到来人,但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对应的人影图像以及名字。
白兰·暴发户家族首领·因为买不到古堡建了个摩天大楼当本部·和棉花糖一样白·热爱和自己一样白的棉花糖·想要统治世界玩比棉花糖还甜·杰索。
***
如果上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真凛发誓自己今天绝对宅在酒店里死也不会出门,因为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这么一大坨白色污染了。
右脸刺着紫罗兰色倒皇冠的白发青年捏着颗棉花糖,忽然向右走了三步,笑眯眯地朝沢田纲吉,还有被他挡在身后的真凛了个招呼:“晚上好,纲吉君~真凛~”
白兰的态度十分友好,甚至用了真凛他们更为熟悉的日语和他们招呼。但他友好的态度并没有得到回报,相反,真凛在他出声后只给了一个不到一秒的眼神,马上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收回眼神藏回沢田纲吉背后,后者也很配合地转了转身体,挡住了白兰投向她的视线。
“晚上好白兰,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待人出了名温和的彭格列十代目此时面上虽然还带着社交塑料面具笑容,但这种在虚假招呼声后直接以类似质问方式发话的言语,已经是十分冷漠疏离的态度了。
“别这么冷淡啊纲吉君,我只是和你们一样,来这里游玩而已的游客而已。”白兰笑眯眯地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捏着棉花糖的拇指食指用力,将原本拇指长的棉花糖压扁到指甲盖大,然后又松手让它恢复原状,像是个孩子一样开心地重复此过程,“不过纲吉君你这是和真凛在一起了?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完全没听到风声呢~”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私事。”
沢田纲吉没有回答白兰的问题,随口敷衍了两句就牵起了真凛的手,算拉着她离开。
不过,白兰当然不会让自己精心安排的好戏在开演前就消失,在他们二人转身前就拖长了甜腻的语调,不怀好意地继续道:“听世界第二杀手阿莱西奥先生格外重视这个唯一的女儿,如果我把纲吉君你拐走了真凛的事情告诉他——”
“一点事就嚷嚷着要找家长告状,你是闺蜜被抢走后吃醋的女高中生吗?”虽然内心明白知道此事后躲在沢田纲吉身后默不作声缩存在感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真凛在最后一刻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笑容灿烂地出声断了白兰的话,“不过白兰你想要和我抢阿纲,还是先把彭格列守护者们那一关过了吧?”
一个用力把棉花糖压成饼了的白兰:“……”
话题的转向好像有点奇怪?怎么忽然一下就变成他看上纲吉君了?
“啊对了,我们学校有一个学长去你们学校交换过,听你在大学时期有一个特别要好形影不离的好友?还为了和他一起穿上学士服放弃了提前毕业在美国意大利两头跑?你这样移情别恋,就不怕有什么留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去?”
白兰:“……”现在的学生怎么回事?到处传播没影的八卦,这种无聊的世界果然还是快点毁灭里比较好。
微笑着把手中的棉花糖碾成了灰,白兰目光扫过努力憋笑的沢田纲吉,有种自己被针对了的气恼委屈。
早知道,他也把正喊来帮忙了。
孤零零的白兰觉得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不开心,于是他化怒气为火焰,刷地一下点燃了中指上的大空玛雷指环。
“确实,如果有人把奇奇怪怪的话传到正那边去我会有点困扰~这么一想,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干掉了呢~”
澄澈的大空火焰照亮了白兰嘴角没有温度的笑容,此时因为正值落日,过往游客的注意力都被天边将一切染成暖橘色,与印着自己温暖细碎光芒水面融为一体的夕阳吸引了目光,相机咔嚓声与游客们欢快的各国语言嬉笑声混在一起,没人察觉到桥边角落这里的能将一切欢笑都湮灭的危险火星。
被白兰如此快速变态情绪变化弄得一脸愣怔的真凛闭上了嘴不敢再多,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一时嘴快,让身旁人和自己一起陷入了困境。
不过她身旁的棕发青年,比起白兰的挑衅言语动作,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他手上某样重要饰品上。
“玛雷指环,果然被你拿走了。”神色凝重的沢田纲吉右手捏紧成拳,眉头紧皱,面上连虚假的社交塑料笑容也没有了,“你算对基里奥内罗家族做什么?”
“对基里奥内罗做什么?纲吉君你这话的真过分~我和尤尼明明是友好合作,一起成立一个更加强大的新家族,怎么被你的和坏人一样?”大空火焰与血色的夕阳十分相称,尤其是在白兰的一身白制服都被夕阳染红了的现在,他整个人都像是从地狱火焰中走出的恶魔,轻笑低咒着,“新成立的家族叫做密鲁菲奥雷,纲吉君你也收到请帖了吧?我们家族的成立仪式,你一定要来啊~”
“啊,我会去的。”沢田纲吉轻轻点了点头答应,像是平日在外交场合一样冷静应对,“前提是,白兰你没在这里和我动手,引发密鲁菲奥雷和彭格列家族的战斗。”
“诶~会引发战争吗?那算了。”白兰着收起了火焰,不过他无所谓的神态动作,看起来半点受胁迫的意味也没有,反倒像是为了未来更有趣玩具而遗憾地暂且妥协听话的孩子,“我接下来还有很多有趣的安排,现在就开战的话还太早了。”
若无其事地用陈述语调把自己未来要和彭格列开战这一事实完,白兰又从怀中塑料包装袋里抓了把棉花糖,面不改色地一口吃了下去,鼓着腮帮努力嚼了两下后吞下,笑着朝沢田纲吉发问:“如果我不动手了,能和纲吉君还有真凛你们一起逛威尼斯吗?”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二人旅行,所以不大方便。”这次拒绝后,沢田纲吉没有给白兰过多的反驳时间,侧头看向真凛,用眼神示意她和白兰告别。
“嗯,就像阿纲的,扰人恋爱是会被马踢的,为了你的生命着想,我建议你还是被跟过来。”真凛边边量身旁棕发青年的脸色,见他一脸鼓励之色后心领神会地勾起嘴角,假惺惺地好意劝道,“你看看这桥上的人都是成双结对,唯二两个单独行动的人还都是带着单反来拍照的,你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跟着我们一起上桥呢?”
白兰把玛雷指环用锁链缠好,饶有兴趣地看着着真凛,也不反驳:“如果我是呢?”
“这样……白兰你果然有那种嗜好?”得到了沢田纲吉支持的真凛才不怕白兰,一声正气地牵着自家男友路过某孤寡白毛,压低了声音警告了他一句,“你的私生活价值观我没兴趣,但我和阿纲都拒绝三人行,所以你还是赶快死了这条心回去找你的心灵之友吧!”
白兰:“……”
沢田纲吉:“嗤——”
成功地挤兑了白兰一顿并博得了美人一笑后,神清气爽的真凛拉着沢田纲吉混入了学院桥的人群,瞄准一队情侣离开的时机精准卡位,成功地在木桥栏杆上混到了一席之地。
他们所抢到的位置恰好是正对安康圣母教堂的那一边,落日余晖给运河旁米色橙色淡粉色等高矮不一的楼房镀上了层复古的滤镜,远处教堂巴洛克风格的圆顶被镀上一层金光,美好如油画幻境,如不是担忧着白兰,真凛肯定早就掏出手机用她那蹩脚的技术拍起了游客照,但是考虑到那个白花花的□□,她拿出手机后一直在用前置摄像头看左右周围,心翼翼地确认某个白色身影。
“不用担心真凛,白兰他没有跟过来。”注意到真凛的动作,沢田纲吉伸手绕过她的肩膀,按住了她握着手机的右手,宽厚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本就因空间有限靠得很近的两人间再无半点缝隙,“抱歉,他应该是追着我过来的,给你添麻烦了。”
沢田纲吉的声音压得很低,薄唇就悬在真凛左耳耳廓上不到一毫米的地方,饱含歉意的温和话语像是春日溪水一样淌入真凛耳朵里,甘甜清澈地让她忍不住偏头躲开。
“阿纲,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话吗?”既然白大魔王已经走了,真凛也就收起了用来观察检测人群的手机,低头看着脚下已有近千年历史的木桥板,语速飞快地问道,“比如,为什么白兰会知道我的名字,语气亲昵之类的。”
“唔,这个其实我是有点好奇,但每个人都有不想的事情,真凛你对白兰的敌意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我相信你不是我们的敌人。”
棕发青年温和的声音带着一贯让人安心的力量,真凛光用耳朵听着,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眉眼弯起嘴角带笑的模样。
怎么呢?真不愧是沢田纲吉吗?
紧抿的嘴角翘起,真凛忽然伸手拉住沢田纲吉的手,一路飞奔跑下桥,在周围人或惊讶低咒或了然捉狭的目光中没有目的地胡乱跑着,迎面而来的风吹起了她的裙摆,被棒球帽压着的发丝也零散地飘到了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挡不住她眼底溢出的明亮星光。
“阿纲!”跑到一个偏僻人少的巷子里,真凛猛地转过身,和一路很安静任由她摆布沢田纲吉面对面,认真地凝视着他含笑的棕眸,笑容轻快地问道,“你的守护者里还有经历过六道轮回眼睛里有数字的家伙存在,对超能力这种事不陌生吧?”
“所以如果我能预见未来,你也可以接受吧?”
***
去年圣诞晚宴的时候,真凛曾靠着一腔热血,冲动地使用十年火箭筒回到过去,给那个世界还不知道女儿存在的阿莱西奥发去求救邮件,让他杀了白兰。
然而,或许是那封邮件没有被采用,或许是因为平行世界的乱七八糟延伸,她从十年前世界回来后,遗憾地发现白兰还活蹦乱跳地活地好好的。
不过这件事也就就此住,她并没有做救世主的算,一时冲动过去后就很干脆地放弃,把世界交给未来的中学生拯救,继续自己普通的大学生活。
但她没想到的是,圣诞假期返校后,她会在学校碰到白兰·杰索本人。
虽然对方明面上只是以知名大学优秀学生身份来他们学校演讲,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他看到自己时笑眯眯地念出自己的全名,想见她很久了这件事,就足以让真凛全身鸡皮疙瘩起立报道。
被想毁灭世界的中二甜食控惦记上,无论他的皮囊多么好看,都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真凛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利用十年火箭筒做的事被发现了,胆战心惊地把手指按在紧急拨号上,但那之后,白兰却只笑眯眯地丢下一句日后再见就离开了,她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紧急拨号键。
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来弥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父亲,爷爷以及Xanxus他们,自己为什么会引起白兰的注意。她害怕会被拆穿冒牌货身份。
经过重重思考,她决定暂且瞒下此事,但也准备好了一套辞,好在日后发生类似事情的时候拿出来用。
“我看到的未来里,白兰率领密鲁菲奥雷,摧毁了包括彭格列在内的所有黑手党家族,统一了世界。”真凛神情严肃,难得以平缓认真的语气缓缓道,“我的这个能力,是在被父亲带到意大利后才觉醒的,但我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它。”
“但去年的圣诞晚宴前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全是大家死在我面前的片段……之后的晚宴上又看到了白兰可怕的笑脸……所以之后被十年火箭筒击中交换到十年前的时候我一时冲动,用过去我的手机给父亲发了一封邮件,让他把过去的白兰杀了。”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父亲没相信那封邮件还是世界法则之类的原因,我们这个世界的白兰依旧活得好好的,而且在圣诞假期返校后还来找过我一次,笑眯眯地用甜腻的声音想见我很久了什么的,之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次他忽然出现在威尼斯,不定不是阿纲你的原因,反而是我的错。”
坦白完毕,勇气耗光的真凛目光下垂,盯着并拢的脚尖不话,巷子外喧嚣人声涌动,开始准备晚饭的餐厅里飘出面包浓汤的香味,绯红的晚霞随着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而消失,路灯亮起,朝他们所在的昏暗巷投下一片篝火跃动般的橘红。
“这不是真凛你的错。”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拉起,真凛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压下心底的愧疚,对上沢田纲吉比灯火更加明亮的温润棕眸,“没事的,你什么也没做错,交给我吧。”
“……阿纲你都这么了,我就信了。”真凛牵了牵嘴角,努力扯出个和平时一样的弧度,“所以这一切都是白兰的错!我们两个都是无辜的!”
“哈哈,这么也可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真凛你这么信任我,但我会加油的。”
沢田纲吉拉着真凛的手往前走,柔软的棕色短发在灯光下看起来毛茸茸的,和未足周岁的狗一样单纯无害,完全没有黑手党教父的凌厉,但给人一种难以言的安心感。
脚步跟随他挪动的时候,真凛觉得自己之所以全身心信任面前的人,并不只是因为少女时代的自己,曾在电脑屏幕上目不转睛地追随过那个在酷炫燃炸bg败敌人保护同伴的少年。更多的,是因为她亲眼看过这个青年和伙伴一起玩闹时孩子气的笑容,面对敌人时温和有礼半步不退的坚定眼神,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面孔套在他身上时,又是理所当然般和谐。
为什么相信他呢?
因为他是沢田纲吉,会紧紧拉着她这个才见过寥寥数次的陌生人,笑容温和语气低沉平缓,像是誓言般安慰她‘没事了’的沢田纲吉啊。
是哪怕缩在自己的盔甲铁壳里的她,依旧能够感受温暖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