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夏倦书,美梦成真。
《相思琵琶重》/池疏荷
退圈后, 夏倦书常用的那把琵琶已经被封到了二楼书房,里头藏了太多回忆,他除了搬到延林镇那天拿走了几张合照裱出来, 就再也没进去过。
但也许是因为今天是生日, 抱着阮思歌送来的琵琶,难得生了几分寂寥的感觉, 跟阮思歌挂了电话后, 临近零点都睡不着,夏倦书又起了身去找楼上书房的钥匙。
钥匙好找,但门不好开。
锁口微微生了锈,钥匙能插进去,但很难拧开。
夏倦书往里头喷了些油,等了一分钟才费劲拧开, 推开门, 一股尘封的灰尘气扑面而来, 呛得他咳了下,摸到灯开。
屋内大亮, 陈设一如往常, 但零零散散堆了不少东西, 用布盖上,看着满满当当的。
夏倦书把门大敞着,好不容易走到窗边, 寻到窗户开换气,两扇大窗一开, 外面深秋的冷意就钻了进来, 屋内腐朽的味也淡了些。
屋后有景, 用墙挡住反而浪费, 陶彦茗素来喜欢开大窗,不仅是楼下的客厅直接做成了落地窗,就连书房也是连开两扇大窗。
其中一扇大窗旁边正对着陶彦茗工作的书桌,过去夏倦书时常跟父亲各坐一扇窗前,各做各的事情。
享受清风吹来,倾听自然的声音。
任炳去世后,延林镇的老房子也只剩他自己,年久失修又常漏水,夏倦书一狠心依照旧址重盖了一栋,习惯使然,延林镇的房子窗开得也大。
两辈人都喜欢大窗。
夏白鹿去世后,两家长辈都不在了,一些表亲和陶彦茗的旧友着处理后事的由头劝他跟自己住,人来人往的,陶彦茗去世后的两年他第一次见这栋宅子来了这么多人。
任炳也是其中之一。
他过去开弦记受过陶彦茗恩惠,陶家两个学琵琶的也都在他那订制琵琶,算是父亲当时为数不多没有什么经济往来的好友。
母亲下葬之后,夏倦书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天边寥寥白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屋里那些假惺惺哭着的人是何居心他也清楚,收养自己无非是因为他继承了父亲的遗产。
但师父郭广平那里肯定也去不得的,去了会给他惹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任炳走了过来,站在他身侧,猛吸了一大口旱烟,轻飘飘道:“要不要跟着我?”
“只要我在世一日肯定护你一日。”
那时任炳已经六十三岁,病不断,腿脚也不利索,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但养他到成年是没问题的。
无妻无子孤身寡人一个,雄心壮志早已消弭,犯不得骗他手里的钱做些什么,夏倦书同意了。
自那之后,他唤任炳爷爷,用了夏白鹿的姓,任炳给他取名倦书。
陶樾没了,世间多了个叫夏倦书的。
刚开始任炳只是作为他的监护人,夏倦书不想搬走,还是孤身一人住在乐源湾,请了个阿姨照顾日常,可那些亲戚还是不肯放过他,他年纪轻没社会经验容易被人蒙蔽,日日来乐源湾骚扰,更有甚者跑去他学校找。
任炳只能又过来找他,问他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跟着自己去延林镇,夏倦书选了跟他去延林镇,走之前,家里的东西他不想变卖掉,两个人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二楼书房堆在一起盖上。
时间太长,连夏倦书自己都有点忘了这书房还放了这么多东西,搬回来之后还添置了不少家具和装饰品。
他掀开其中一个,底座是用椅子搭在一起,上面放了些高脚花瓶和鱼缸,寓意年年有余,成套的墨彩青花瓷,据是陶彦茗一朋友送的,手工拉坯,器型雅致圆润,瓶身手工绘制了莲池里鱼儿嬉戏的模样,放了这么久,也就稍稍淡了光。
再往后还有一堆是金属陶瓷之类的,剩下的多是些字画了,不过他跟任炳都不懂怎么保存,随手卷好就放在书架上了,估计有了破损。
往里走,是保存琵琶的木架,夏倦书粗略数了下,他跟夏白鹿所用的琵琶加一起竟有十二把,他找到自己常弹的那把,拍了拍琴包上的灰,拉开了拉链。
昨晚阮思歌还劝他闲时可以多弹,愉悦身心也成,别丢了这门手艺。
这些年下来,琵琶做好后他偶尔也会弹上一段,夏倦书自认手还没钝,想到那天阮思歌在飞燕杯决赛演奏的《平沙落雁》,抱着琵琶飞快弹了一曲。
细究起来吧,技术还在,但就是没那个味了。
总觉得陌生。
夏倦书苦笑了下,把琵琶又放回去,再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凌一点,更深露重的,他转身去关窗,门还开着散味。
但总归不能就这么放着,怪暴殄天物的,夏倦书有心想把这宅子重新修正一番,一早就找来了钟点工帮忙把家里大扫除了一番,二楼的书房则由他亲自来。
下午阮思歌结束国乐团的排练,也车过来陪他一起收拾,走出玄关,先被屋内的陈设惊了下,什么时候添了这么多装饰品。
啊斑领着猫崽围上来,阮思歌蹲下帮它们顺了会儿毛才上楼,六只猫亦步亦趋的也要跟上,上楼梯又被夏倦书给关在一楼。
灰尘太多,夏倦书找了个毛巾给她搭在头上,极浅地亲了她一口。
一上午的时间,杂乱的屋子被他收拾了大半,能用来装饰的东西全都放到楼下装饰了,书架上遭了虫,生了不少书虱,连同书里爬的都是,除了刚买的除虫药,夏倦书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一批已经生了虫的,书是陶彦茗生前爱看的,他不想扔掉,只能先把书全都挪到了窗边晒,书架正在用胶带封住。
因为虫卵人眼很难看到,胶带黏上虫卵就孵化不出来了,之后揭开也可以顺势把虫卵带出来。
这是他从网上看来的技巧。
阮思歌对这个有经验,家里有间房背阳又靠近卫生间,不仅是书,连木制品上生的都是,娄晓蓉防治许久都很难解决,现在都还在头疼。
这东西多是因为湿度太高才滋生繁衍出来的,她轻道,“回头买个除湿器降一下湿度,多通风晒晒好很多。”
夏倦书飞快下单了两台除湿器,他动作迅速,两面书架很快弄完了,屋里只剩下一张陶彦茗的书桌没收拾。
所有需要连接电的例如电脑和台灯全都用不了,桌上另有一个笔盒,钢笔也不出墨了,台灯不知道换个灯泡上去还能不能用,夏倦书只扔了电脑,又抽开抽屉,里面没什么旁的东西,多是些陶彦茗生前写抄录的随笔和日记。
日记本很厚,足足有六本。
先前他以为能从日记中知道父亲跟富文玥离婚的真相,从头到尾全部看了个遍,就差背下来了,但内容基本是跟夏白鹿婚后的日常,通篇没提到那个前妻。
夏倦书算把这些重新装订下,留到日后怀念来看,他把日记本依次拿出来拍了拍灰,伸手去拿那些写了随笔的纸,随笔很多,因为有的是用了好些年的,纸张大和样式大都不太一样,零散摞在一起,纸张老旧,发了黄,有的还黏在一起,很脆弱,他收了手劲,心翼翼把纸一张张拿出来。
一张张实在太慢,阮思歌之后也加入,拿了一会儿后,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两人的外卖到了,只能暂缓了收拾的事情,下楼吃饭。
夏倦书点了粤菜,上回他们去吃的那家,阮思歌喝着乌鸡汤,脑海里想着刚刚收拾的随笔,夸道:“爸爸写字真好看。”
夏倦书夹了块扣肉,也笑,“爷爷过去是私塾老师,时候让他抄了不少书,锻炼出来的。”
“能每天坚持写日记好厉害啊。”
“怎么看出来每天都在写的?”
日记上的日期明明有过几次断开过的痕迹,夏倦书诧异。
“诶?”
他居然没看出来吗?
鸡肉软烂,汤很浓郁鲜香,闻言阮思歌放下勺子,细细回想了下,她记性好很清楚自己没看错,“因为我刚刚收随笔的时候看到有一张写的好像也是日记内容,纸上自带了日期,可能不太明显吧。”
“所以我才每天坚持手写很厉害,哪怕日銥譁记没随身带在身上,出差的时候还是会随机抽下一张纸写好当日的日记啊。”
怪不得那些写了随笔的纸样式和大会有那么大的差异,质量也有好有坏。
怕弄坏,之前夏倦书翻过几页见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就忽略掉了。
“坏了,我可能漏掉了什么。”
他手霎时一顿,放下筷子又跑向楼。
阮思歌急忙跟上。
夏倦书蹲在书房地上,重新把日记本和随笔再次放到一起,拿过写了随笔的纸张细细一张张端详起来,他一个人效率不高,阮思歌也开始帮着看。
陶彦茗长期外出会随身带着日记本,缺的日期也不会太长,真正写了日记的纸并没几张,要判断是不是日记,在将近一百张脆弱的旧纸里面找出来并不容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时针指到了九点,两人才刚找出两张写了日记的纸,安静的书房里,突兀响起了手机铃声,是娄晓蓉来的,阮思歌跟他了声出去接电话,按了接通。
娄晓蓉等不及直接了电话过来,阮思歌看出他情绪不对劲,不放心直接回家,解释针对月厢晚报起诉的事情有点事情要跟夏倦书聊一下,胡乱了一堆专业术语唬人,罗里吧嗦了一堆,娄晓蓉被她烦得不行,又被阮常跃喊她出来拿睡衣的声音断,才放了她今天可以在外过夜。
一通电话足足了十二分钟,等阮思歌再回去的时候,却见夏倦书握着一张纸,肩膀颤抖,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她忙走过去抱住了他,温声反复强调,“没事的没事的。”
夏倦书从看到第一句话时,眼眶就已经红了,手紧紧抱住她胳膊,妄图从中汲取温暖。
陶彦茗的字飘逸又不失端正,笔法迅猛,连笔流畅,出差时间紧凑,日记往往也比在家的短很多,眼下这封是他找出来最长的一封,写于父亲因车祸去世一个月前。
【今天开会外面突然下起了雪,一看天气预报,江礼也降了温,此趟出差三天了,看到雪落下就格外很想念我家俩宝贝,所以忙给鹿鹿了电话询问情况,挂了电话后,好友笑着调侃我简直宠妻到骨子里了,连降个温都要催她多穿衣保暖,事无巨细跟个管家婆似的,哪天真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这话得贼不好听,汤路简直是个乌鸦嘴,我还想跟我家鹿鹿白头偕老看樾宝结婚生子呢,但经他这么一提,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鹿鹿还很年轻,樾宝也才十三岁,万一哪天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围绕着他们的可就真是豺狼虎豹了。】
陶彦茗不会想到,汤路一语成谶。
读到这里夏倦书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咬着唇让自己继续读下去,两颊都生疼,阮思歌心疼不已,抱紧了他脖子给予力量。
【现在外面雪下得可真大啊,心里慌张,我突然生出了要不要提前交代后事的感觉,所以又给鹿鹿了个电话,被她嘲笑我上了年龄想太多,赶紧睡饱觉明天回来才是正事。
哪怕每天都有写日记,我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连樾宝今年都升初中了,他现在长成了很有自己想法的大人,琵琶也弹得很棒,未来肯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琵琶手。
我很庆幸那天去了江礼大学校友研讨会,才在那里见到了鹿鹿,顺利结为连理,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那时我过得并不好,刚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为了从泥沼中脱离出来自请净身出户重新开始,但除了一张巧嘴一贫如洗,只能回学校借着人脉拉投资。所幸上天足够厚待我,一年后正好赶上经济东风,一跃而起。过去那段日子实在太黑暗,我也不愿去回忆,难得趁着雪景抒发写上这么几句,好在遗嘱自我跟鹿鹿结婚后就公证好了,就算我今天一睡不起,未来能留给他们母子的也足够下辈子生活无忧了。】
纸上在这里点了三个点,尾段明显字体更张狂随意了几分,似是耐心不足,末了。
补上了日期和名字。
【06年12月23日——陶彦茗书】
至此,夏倦书不用管那个想让父亲逃离的泥沼是什么,也无需深究,父母初见时陶彦茗跟富文玥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之后哪何来的三和出轨的言论?
他闷声哭了起来,热泪砸到阮思歌肩膀上,阮思歌眼眶也红了,“一切都搞清楚了就好。”
酸涩自心口浸润到鼻腔,夏倦书彻底失了态。
夏白鹿去世后他再也没哭过,始终相信父亲那么爱母亲不可能让她背负三的骂名,但爱太深重,母子俩被攻击最严重的那阵,也会怀疑是不是两人的爱真的跨越道德的鸿沟。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想办法联系到当年跟父母有过关系的旧友,试图调查清楚真相,奈何得到的都是两人相爱后的事情,收效甚微。
谁也没想到,真正的答案其实一直他身边,夏倦书握着纸偎在阮思歌臂弯里,泣不成声,情绪爆发来得突如其来,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愤懑全部抒发出来,直到半时后才慢慢止住哭声,但却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按照阮思歌的指示来做。
在地上蹲了太久,手脚麻木,起身甚至踉跄了下,阮思歌慢慢扶着他下楼回卧室躺下,刚把被子盖上,她准备去客厅收拾下外卖留下的餐盘,夏倦书伸出手又攥住了她,声音低哑:“别走。”
“好,我不走。”
阮思歌脱了鞋躺到他身边,缓缓搂住,手一下下帮他往下顺气,语调温柔,“乖乖睡一觉好吗?”
夏倦书嗯了声,听话乖乖闭上眼,阮思歌往下缩了缩,头紧挨着,吻上他的眉眼,安抚道:“都会过去的。”
怀中的夏倦书抱她更紧。
阮思歌睁着眼睛没睡,直到听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才放下心来,信的内容她也看了大半,心里对富文玥的愤恨蹭蹭往上涨。
就这样前些天富文议收到律师函,还想着要和解。
简直是痴人梦。
两个人互相抱着挨得近,怀里的人像个火炉一般,抱着很舒服,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盖着被子身上暖和还能清楚,脸上怎么也这么烫,阮思歌瞬间清醒了,心上手摸了下他额头,又感受了下自己的,心道不好,怕是发烧了。
她急忙起床要给他找退烧药,身子刚一动,夏倦书就睁开眼醒过来了,睡眼朦胧地望着她,极没安全感,“怎么了?”
“你发烧了。”
阮思歌回身拍了拍他,把被角又掖紧了些,轻声安抚:“我去找点药。”
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都没力气,夏倦书嘤了声,松开手很快又睡了过去,阮思歌不敢开卧室灯,披了件外套,她马上去厨房烧了壶热水,开始在客厅找药,好在他独居有备常用药物。
回去厨房,热水也烧好了,阮思歌拿上药端去他卧室。
开了台灯光一照,夏倦书脸上的红更明显了,稀里糊涂着不想上学的话,阮思歌开额温计给他飞快量了下温度,已经烧到了38.5℃,她喊了声,“倦书,先起来吃了药再睡。”
“不吃。”
夏倦书眼没睁,摇了摇头,像个孩子,固执又坚持。
“吃了病才能好啊。”
阮思歌在床边坐下,要扶他起来,“乖乖的啊。”
“下雪了今天这么冷,就不能不去上学嘛?”
夏倦书耍赖不起,一尾鱼一般顺滑从她手上又缩回到被窝里。
彻底烧糊涂了,这才11月,哪来的雪。
阮思歌再次去扶他,自然拗不过夏倦书,就听他又起了梦话,“就帮我请个假。”
下雪,上学,请假。
他这是做了什么梦,回到少年时吗?
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吃下药时,阮思歌忽然联想起了方才日记上的内容,不由得发笑,原来十三岁的夏倦书还有这么赖床的时候。
她咳了声,稍稍变了声,进入到情景里跟他对话,“你把药吃了我就帮你请假好不好?”
夏倦书果真不再反抗,顺利把药灌了下去,喝完又抱住了她的腰,留恋蹭了蹭,碎发粘在她毛衣上,一个劲撒娇:“我刚刚做了好长一个梦啊,梦到爸爸去世,连你也跟着走了,就留我一个人,没人肯真心要我。”
阮思歌摸着他头的手一顿,鼻尖酸涩,有那么一瞬甚至不想他从梦境中醒来,压下哭腔道,“这什么荒唐的噩梦啊。”
夏倦书也回,“是吧,我就这梦太可怕了。”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夏白鹿应该会在每一日早上都过来喊他上学吧,十几岁的陶樾会耍赖撒娇不起,恃宠而骄,无忧无虑。
阮思歌吸着鼻子,嗯了声。
退烧药渐渐起了作用,夏倦书更困了,眼睛都睁不开,滑进被窝仍不放心,忍着困又问她:“刚刚帮我请好假了吧?”
“都请好了。”
因为做了噩梦害怕,被窝里的人只露出半个额头,却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放手,生怕她落下他一样,阮思歌想到纸上过去陶彦茗对他的爱称,心替他拂去额前的碎发,声音更温柔了:“樾宝啊,以后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现实像是一场噩梦,永远不会给人醒过来的权利。
但陶樾,你的噩梦结束了。
阮思歌在他额头亲了下,随后起身去收拾,把台灯光调到最低,枕头边放了额温计,以便随时观察他状态,浅眠了会儿,又给他量了遍温度。
看到烧退到37.5℃,才放心睡下去。
—— ——
门边传来猫爪扒拉的声音,滋啦滋啦的,夏倦书被这声音吵醒,猜出大概是啊斑和五个猫崽饿了喊他出去喂食,他意识清明了几分,看向怀里正睡得沉沉的阮思歌,睡颜恬静又美好,呼吸清浅。
夏倦书靠近轻轻亲了下她唇角,眼睛干涩,他抬手不适地揉了下。
阮思歌为了照看他一夜睡得都不怎么安稳,他一动便醒了,习惯去摸额温计过来,要给他再量一遍体温,眼睛都半睁着。
“怎么了?”
夏倦书主动凑了过去。
滴一声后,阮思歌这才费劲睁开眼睛看了下温度,已经降到了36.8℃。
她彻底放了心,翻了个身要继续睡,“你半夜发烧了。”
夏倦书一点记忆都没了,精神抖擞地去搂她,鼻尖蹭了蹭她脖子,轻道:“辛苦了,老板娘。”
大早上的,声音磁性中总觉得带了那么点情.欲的味道在。
老板娘这个称呼一开始还是阮思歌喊的,但后面渐渐就成了夏倦书对她的爱称,阮思歌扯了扯嘴角,转过来投到他怀里,闷声道,“不辛苦。”
她习惯蜷着睡,向来一个人睡习惯了,转身也忘记顾及,只觉得脚上碰到了一堵软软的,阮思歌好奇用脚尖点了下。
夏倦书手一下子抓住了她乱动的脚,低笑,“辛苦费,要我以身相许吗?”
阮思歌这才意识到自己脚点到了哪,话都磕绊了,要把脚收回来,“不——不需要。”
这话时她回想了下刚才那个触感,是在肚子那块吧,背后就是腰线,印象中夏倦书身材好像挺不错的,阮思歌咽了下口水,“听人,腹肌发力的时候是硬的。”
“要试试吗?”
夏倦书拨开她落在耳边的头发,手指磨着她耳垂,哑声道。
阮思歌脚都不敢往下探,身子微酥,她算是看出来了,之前夏倦书还她想要什么不主动,明明自己才是最会的人。
心里这么想着,她手上却很诚实的摸了一把,果真还真是硬的,傲娇地,“还真是。”
阮思歌几近沦陷,主动回应他的吻,背后的扣被解开,意乱情迷间,剩下的哪怕一点点都阿晋不让写哇,火速赶来改章,但我不知道补全字数要补哪呜呜呜,辛苦大家看我稍微水五十多个字。(哭……)
点火的人却是最先清醒过来的人,夏倦书松开了她的唇,头埋在她颈间,调笑道,“完了,家里没有。”
阮思歌也瞬间清醒过来,知道他的是什么,脸顿时红的跟嫩桃一样,抬脚去踢他,“没有你让我摸你腹肌。”
她难得用了几分力,夏倦书一个不备,被她踢得往后退了下,在被窝里又厚着脸皮伸手搂回来,“下回让你继续摸。”
“起一边去。”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许久,总算听到门边啊斑的动静,夏倦书忙起身开门把六只猫咪领出去喂食。
美色惑人啊。
阮思歌气呼呼的,在被窝里又了几个滚,愤愤然起床去洗漱。
早饭夏倦书看她眼神实在愤怒,咬着包子保证道:“下回一定买回来。”
阮思歌不稀罕了,知道他在拿自己看玩笑,故意道,“别买。”
“有本事你永远都别买。”
这下轮到夏倦书苦着脸了。
—— ——
证据充分,阮思歌对月厢晚报的起诉很顺利,主要还是归功于娄晓蓉多年来一直致力于订购这个杂志,知道是对手故意黑她以后,拉着阮常跃把过去几年的报纸全翻了出来,每一个有关她的都标了出来拍照留存。
富文议眼见告饶和和解都没用,找来律师想把她控诉的诽谤罪转到名誉侵权上。
由刑法转到民事法上,罪名就轻了很多。
内容方面,月厢晚报多是以一个评论者和记录者的角度报导她一些比赛和圈内对她的评价,最严严重的一点不过是把事放大放坏了,并不是完全的捏造事实。
他们只能抓住月厢晚报销量和这些年持续的造谣来破,但这些年纸媒式微,影响力大不如前,尤其月厢晚报是一个圈子的纸媒,更难定罪了,律师萧静还是建议她做好败诉的准备,但最差的结果对她来也算满足了,月厢晚报再也不能发布有关她的新闻。
重头戏在夏倦书那里,知道当年的真相后,更具体的去江礼大学官网找到了那年研讨会的时间,正式确定了父母初见的时间,再一查当年新闻上曾热闹一时的富文玥离婚案,也知晓了富文玥和陶彦茗的离婚时间。
时间足足差了三个多月。
他正在逐一排查当年有发布夏白鹿是三的新闻媒体,月厢晚报自然是第一个被他列入黑名单的。
富文议这边阮思歌的事情刚有了点眉头,突然又收到了另一封律师函,明明白白写着他当年那期晚报发行了两万册,内容又是如何造谣诬蔑的。
数量到达这个程度,就不简单是名誉有损了,把他送进监狱都是正常的。
富文议慌不择路又请了两个律师应对。
开庭那天,阮思歌正在准备独奏会的彩排,挪不开时间去,结束后收到夏倦书发来的短信,【判了,有期徒刑两年。】
月厢晚报只是出头鸟,当年能达到那个阵仗,不仅仅是他一个报纸能做到的,夏倦书接着参加了一场又一场起诉,决心要把这些造谣新闻媒体全都告个遍 ,
阮思歌首场独奏会也悄然来临了。
总时长共一个时,节目单是早在卖票时就公布出来的,全部共七曲。
阮思歌自己手上有六张票,看台位置是最好的,师父加上师兄师姐,自家三口,正好一人一票。
阮常跃四周看了眼,跟妻子分享,“都坐满了诶。”
娄晓蓉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藏绿色旗袍,对他没世面的行为表示嫌弃,“票都卖完了能坐不满吗?”
靳珧微一颔首,跟一旁坐着的夏倦书了个招呼,“你好。”
夏倦书态度更加恭敬,“你好。”
弦记主人夏倦书也是故去陶彦茗独子陶樾的消息在他起诉富文议那时就传了出来,不过短短一个月,接连起诉了四家媒体,他手腕强硬,请的律师班子也是顶级,一旦撞上,节节败退,这些媒体也纷纷发表了道歉书澄清当年的误会。
路家的产业受竞争公司压严重,明眼人都看出来是他的手笔,不敢帮忙。
可以是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眼下这位霁月清风的弦记主人,似乎忘了他的本职工作,靳珧送去的琵琶订制单,他已经半个月没理了。
正好当面撞上,靳珧直接问出了口,“最近有时间帮忙做一把订制琵琶吗?”
夏倦书一愣,下意识想拒绝,接受到靳珧略带警示的眼神,又改了口,“有的,您发信息到弦记邮箱就成。”
靳珧:“我发了,但你半个月都没读。”
夏倦书:“……”
“我回去看,尽快赶出来。”
师丽姿听到笑了下,转头就跟葛慧君分享了两人的对话。
晚七点,独奏会正式开始,一袭红色长裙的女主持人笑着走了出来,“各位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过来参加我们国乐团琵琶首席阮思歌的音乐会《鸿影》,我是今天的主持人许仪娴,欢迎大家的到来。”
“下面让我们有请今晚我们舞台上最耀眼的星星,阮思歌。”
阮思歌施施然走上台来,舞台灯从她上台那一刻起就专门照在了她身上,明亮的灯光下,少女的身影窈窕动人,双眸明亮,从许仪娴手中接过了话筒,柔声:“晚上好,我是今天的琴手阮思歌,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希望都能够不虚此行。”
许仪娴笑了笑,“谦虚了谦虚了。”
一旁暗处,工作人员悄悄把椅子和琵琶给她摆好了。
许仪娴为了活跃气氛,又跟她聊了两句,随后才宣布演出正式开始。
阮思歌拿起琵琶坐到椅子上,照旧试了下音,面带笑容朝台下看去,此时台下灯早已灭了,只有不少人拿着手机或相机在拍照,她能很清晰地看到夏倦书在台下跟父母和她的师父师兄坐在一起,心里的紧张减轻了不少。
首曲就是阮思歌的自创作曲《良独》,是她在葛慧君家练习时,恰逢春雨降临,灵感迸发所作,她低眸弹出第一个音,随后淡淡的琵琶声起,众人凝神望向舞台。
她是个妥妥的衣架子,浓重的紫色绢裙搭配纯黑的开襟短上衣,也能穿出高贵端庄的气韵来,丝毫不显老气,反衬她肤色白皙,眼眉如黛,气质斐然,腿上的一把凤尾琵琶更是简单雅致,像是旧时会飞出壁画的仙女。
前段是慢板,主要以弹挑泛音为主,描绘了春雨未至静谧致远的场景,中段由慢转急,旋律开始变得密集,指法变为扫轮,雨声渐急风雨欲来,尾段变为中慢板,轻快飘逸了许多。
独奏会可以使用个人的琵琶,阮思歌终于能把凤尾琵琶拿到众人面前进行演奏,得心应手,表现比飞燕杯还要自如。
连续五首曲子弹下来丝毫不见倦色,愈加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靳珧坐在台下终于懂师父为什么评价她为渐入佳境性选手,除去每首结束后跟台下观众上一两句外,阮思歌几乎手没停过,但她所弹五首曲子,对手指挑战性极高,就算是他自己,弹到第四首肯定也是要歇一歇的。
到第六首的时候,就在靳珧以为她要休息几分钟的时候,阮思歌报了《昭陵六骏》曲目,又弹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夏倦书,“不休息的吗?”
“进入状态了。”
夏倦书轻回,视线仍在望向台上的阮思歌。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秋日傍晚在平沙坊上听到她弹奏被震撼到先一步下楼站在近处观看的感觉,很年轻的一个姑娘,瘦弱又苍白,弱柳扶风般动人。
一个能把技巧发挥到极致的琴手,如果有一天能把感情这个短板也彻底补齐,那该是多么逆天的存在。
但阮思歌做到了,她的琵琶声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无穷无尽爆发着活力。
一个时的独奏会,观众们其实也以为是主持人和琴手各占一半,有的单纯蹭热度过来看热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纯粹完成了一场独属于她自己的演奏会。
没有任何华丽的表现力和舞台氛围,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台上,一曲接着一曲弹完了,完完全全的琵琶曲盛宴。
结束后,国乐团要给她在剧场里庆祝一番,阮思歌下了台精神透支严重,实在无力应付,委婉拒绝了,在后台等着家人过来。
葛慧君格外担心她手指损耗状态,进来就让她之后两天少用手指,师丽姿和靳珧各献了一束花,笑着恭喜她音乐会顺利结束,之后再进来的,才是夏倦书和父母。
娄晓蓉一路上接受到不少赞美,尾巴都翘上了天,兴奋地走进了后台,要回去给她做好吃的。
阮思歌早就饿得不行了,也想赶紧回家休息,等国乐团的人过来献花,后台人早就没影了。
阮常跃去停车场开车,阮思歌没什么力气,不想走到停车场,跟夏倦书一起站在剧场后门等车开出来,很快就直接靠在了他身上,“大家都献花的献花,做饭的做饭,就连我爸都下去开车了,你没点表示啊?”
“没表示就算了,还蹭我爸的车过来。”
“多蹭几次,增加感情嘛。”
夏倦书手扶住她的腰,任她靠着,听到她不满地哼唧,直接低头吻了下来,汲取她口中的呼吸,从中攻城略地,末了又摸了摸她头上刚刚被蹭乱的呆毛,低声道:“今晚把我送给你好不好?”
阮思歌嘴角扬起,伸手去捂住他的嘴,“白日宣yin不好啊。”
夏倦书又道:“谁白日了,晚上。”
“你可闭嘴吧。”
眼看阮常跃的车进入视线内,阮思歌掐了下他胳膊,夏倦书笑着又搂住她,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
——是一枚钻戒。
娄晓蓉远远就看到了远处闹的两人,习以为常,车子到了跟前后,喊名字让他们上车,往后一看,坐后座的两个人又黏在了一起。
得嘞,这姑娘早晚要嫁出去。
国乐团宣传部转发了她演出的录屏,顺带偷偷帮她买了一波热搜,没花太多钱,位置也不好,排在最下面,本来以为上去没多久就会被冲下来,谁知一路飘到前三。
【本来跟风去的,真的被圈粉了,她身上真的有那种沉淀下来的气质,就你刚刚从上一曲中回过神来,又很快把你拉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而且完全不磕绊,天呐。】
【值回票价,她真的太厉害了!】
【我甚至都忘记了这场还有主持人,全程估计出来十分钟不到吧。】
【关键她这场弹的七首曲,两首文曲两首武曲,还有三首是大曲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强!(吐血)】
月月不要再肝游戏V:【演出结束,本来想找下剧场内有没有自动贩货机买点水喝,结果误入了剧场后门,拍到了阮思歌和她男朋友!不得不,这对氛围感太强了!】
画面是拉近拍摄的,因为是晚上灯光也不强,只能隐隐看出人物的侧脸轮廓,但两人都是高挑的身材,看起来清贵逼人,男人伸手圈住女人细腰,占有欲十足往怀里带,另一面却又温柔地微低头帮忙整理发型,看样子两人都在笑着,路灯拉长了一双影子,影子里的一双人更加密不可分,氛围感直接拉满。
【哪怕看不清脸也觉得这位好帅,现在制琴师都这么帅的吗呜呜呜呜……】
【这两位CP感也太强了!】
【姐姐是什么人生赢家,爱情事业双丰收!】
【瞧着有点像霸道总裁和他的娇妻(对不起我看太多误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