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顾瑾瑜收获了许多关心问候，真真假假掺杂其中，他也不甚在意。

    珍妃也亲自来了, 不过按理，她昨日就该得了消息，却没什么表示，拖到今日才过来。

    顾瑾瑜只当她决意要帮顾明钰了，原本就没怎么期望, 所以也并不失望。

    但珍妃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冷淡，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看着还挺真心实意的，这反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母妃究竟想什么？不如挑明白了来。”顾瑾瑜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他并不想和珍妃在这白耗时间。

    珍妃呼吸一滞, 面上带了几分哀色, 她昨日并非不想过来, 只是得了一个消息, 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瑾瑜, 这才迟了一步。

    “瑾, 听母妃一句劝, 你趁早假死脱身, 远离这是是非非……”

    “母妃为何一再让我退避？”顾瑾瑜断她道，“上回我得还不够明白吗？”

    “可是, 可是你如何斗得过你皇兄？”珍妃有些着急道，“你身为‘公主’, 先天就处于劣势。”

    顾瑾瑜见状, 心中微动, 珍妃先前可不是这种态度, 除非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脱离她掌控的事情。

    “昨日的刺杀，顾明钰插手了？”

    他突然开口，珍妃的面色陡然一变，眼神闪躲着，不敢与他对视。

    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反应足以证明事情的真假，顾瑾瑜对此接受良好，虽然他也有点意外。

    他和顾明钰迟早要撕破脸，但后者掀桌子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要快上不少。

    他一时沉默下去，珍妃心中惴惴，“瑾……”

    “母妃昨日想必是忙着帮他清理痕迹吧，”顾瑾瑜叹道，“或许能让我离开，是母妃对我最大的仁慈？”

    “不，瑾，母妃从未如此想过！只是，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才是你最好的选择，若是再拖下去，等静安王退婚，你就会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

    顾瑾瑜闻言，微微眯了眯眼，很好，看来这个消息已经越传越广了，在心里暗戳戳又给祁染记了一笔账，他面上反而露出一个笑来，冰冷至极。

    “母妃何不开天窗亮话？我若是假死，静安王就不必冒着抗旨的风险向父皇提出退婚，这样一来，静安王便欠了顾明钰一个人情，再将我的‘死亡’稍稍运作一番，不得还能再拉一个人下水。”

    “昨日我若是不幸身亡，顾明钰便会将脏水泼到静安王身上，这样一来，既免除了被我威胁的风险，又讨好了父皇，还可以置二皇子于不利的境地，一举多得。”

    “以我对顾明钰的了解，他对我可没什么情谊，多半不会为我考虑，所以前者是母妃你的谋划，后者才是他的，母妃，我猜的可对？”

    他一番话完，珍妃已经面色惨白，半晌才道：“这是皇宫，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们兄弟二人。”

    珍妃那日虽被顾瑾瑜得心神大乱，但冷静之后，却能更清楚地权衡利弊。

    她身处深宫，和人斗了半辈子，尔虞我诈，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任由顾明钰前程尽毁，但她再心狠，也无法坐视顾明钰害了顾瑾瑜。

    经由此前种种，她也清楚顾明钰是真动了杀心，所以为了保全顾瑾瑜，她只能将其远远送走，保其后半生无忧。

    可偏偏顾瑾瑜不愿，珍妃不由后悔，当初孩子一出生，她就该将其中一个远远送走，也不至于造成如今兄弟相残的局面。

    顾瑾瑜能理解珍妃的作为，但并不算接受，他平静地道：“苟且偷生非我所求，母妃既已做出了选择，那我与你之间再没什么好的了，母妃，请离开吧。”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质问和责难，珍妃反而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空茫，她看着顾瑾瑜冷淡而平静的面孔，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

    ……

    就在许多人都期待着祁染向皇上提出拒婚时，祁染本人却在认真准备，力求给他的“公主”最好的。

    楚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找着机会去探明之前的事，祁染整个人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你先前不是定主意要拒婚吗？如今这番动作算什么？难不成你遇见喜欢的人了，算拒婚后迎娶她？”

    “不，我不算拒婚了。”

    “哦。”楚离的头刚点下去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什么？你不拒婚了？！”

    祁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楚离在屋内转了几个圈，满腹疑惑无法发泄的模样，他想不明白，祁染之前明知是陷阱，也要拒婚，前几日他试探着让对方娶了那位公主，对方还是一脸抗拒。

    期间他看了祁染好几眼，可后者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祁染撑着下巴认真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或许是因为一见钟情？”

    仔细想想，他对顾瑾瑜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因为容貌，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靠得越近，他越无法抗拒他。

    按理，这样的毫无抵抗地沉沦不符合他的性格，但心底深处的念头是那样的根深蒂固，让他生不出半点不好的心思。

    于是祁染选择放任自流，对于和对方成亲，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还有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感。

    楚离闻言，看着他不自觉流露出的笑容，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见了鬼般。

    “你，你莫不是被下蛊了？”

    好半晌，楚离才得出这么一个稍稍靠谱的结论，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南疆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蛊虫，一些蛊虫的功效十分强大，可以影响人的情感，而宿主很难觉察到。

    祁染若是一时阴沟里翻船，被人暗算了也情有可原。

    祁染挡开楚离要为自己把脉的手，脸上的笑容收敛，“我没有任何问题。”

    楚离也没有强行要求把脉，其实他自己也清楚“中蛊”这个理由很牵强，意志力强如祁染，不可能对自身的变化毫无所觉。

    但是让他相信祁染对某个人一见钟情，甚至在想起对方的时候还会露出那种粘腻的痴汉笑，还不如让他相信对方“中蛊”了！

    可是看见祁染眼中的认真之色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就是因为她，所以你放弃了对付四皇子？”

    祁染纠正道：“不是放弃对付他，只是还不到时候，阿瑾这笔账先给他记着。”

    顾明钰在刺杀事件中掺合了一脚虽然隐蔽，却依旧没逃过祁染的探查，虽然证据被抹除干净了，但他要对付一个人，又何需证据？

    而且顾明钰对顾瑾瑜下杀手的做法也让他十分恼怒，因为担心顾瑾瑜对他兄长还有感情，所以这件事他并没有瞒着顾瑾瑜。

    而顾瑾瑜知晓珍妃早有准备，自然不算一头撞上去，而且这件事在有心人的作用下可大可，他不想被顾明钰牵连，至于私了，也不急于一时。

    祁染很自然地顺从了他的想法，自从承认他心底的念头后，他在顾瑾瑜面前仿佛更加没了底线，任他予取予求。

    楚离却是适应不能，任谁看见无心人在短短几日内化作绕指柔，也无法止住心中的震惊。

    似是发现了楚离的不可置信，祁染微微敛神，那点温柔的情绪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消逝不见。

    但楚离知道，祁染确实与以往不同了，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公主又多了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