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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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君越嘴角微勾, 哼笑一声,“错了。”他不怀好意重复着,“解开封印, 死的只会是你。”

    “守门人。这也算是你为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赎罪吧。”

    元婴形状的赵傲天是个手臂长的缩版,他铁青着脸,身上溢出浓厚的毒气, 整张脸扭曲成不堪入目的模样, 啸然朝沈君越扑了过去!

    赵傲天知道,他当然知道石门上有解开万魔谷的封印!

    可封印接连着石门的开关。平时为了不让石门开, 他只能以一身血肉压制。哪怕明知道石门也许真的有能开万魔谷的开关,他不能也不敢去碰!

    封印完全解除那一刻, 就是石门开的时候。

    他太清楚石门后面都是些什么了——

    因此, 他只能日日对着万魔谷的封印,不断地用理智告诫自己不能碰。

    不碰,他还能被困在这里苟且偷生, 寻找一线生机。若一旦碰了,就是魂消魄散!沈君越那孙子杀不了他,可不就是试图以这样能解开万魔谷阵法的诱惑, 要他用命去彻底封印魔门。

    希望与绝望并存, 这是多么折磨人的选择。日复一日,几乎要把赵傲天折磨的疯掉。

    如何能不恨?

    怎么可能不恨!

    “啊——”赵傲天不再留手,招招带着疯狂、带着毁灭自己也要拉人垫底的力量,猛然一喝,周身灵力暴涨,甚至一瞬冲过了大乘期巅峰。哪怕透支灵魂力量, 也要沈君越和他一起死!

    同在一个空间里, 裴庚的劫雷似乎意识到这里有纠缠着无数因果与血腥的人, 把他当做了渡劫人的帮手,雷声轰的一声几乎要撕裂凡人耳膜。

    沈君越警惕避开他的回光返照,挑眉道,“看来,您老虚弱了不少。好在还能用。”

    “抱歉昂,我这人做事,最不喜欢留一手。所以完全没有别的开结界的办法。只能硬来,可是你放心。”

    他恶劣地笑着,看着几欲疯魔的老魔尊,“结界开是有时间的,哪怕很短。可在结界完全开前,我会用你一身血肉再度封印掉那扇魔门。”

    “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牺牲——”

    柏青霄还不知道那边两个人的话语,他托着下巴,对着弥漫着血腥气的石门量了半天。一歪头,抬手在门与泥的衔接处里摸索着,抠了半天一点缝隙都找不着。

    怪异,当真怪异!

    这石门死死嵌在泥土里,然而门上血阵中的液体似乎会流动,柏青霄只不过是盯着瞧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太舒服了。

    他移开视线,开始就着羊皮纸上勾画的阵法,比对眼前的石门。

    石门上有两道叠加且互相影响的阵法。一道是血阵,不知作何用。另一道阵法就是开结界的阵法,看上去比血阵要新一些,叠在最表面的一层。

    柏青霄无声念着陌生的咒语,在脑海里来回过了几遍步骤。

    方才严肃地并起二指,指尖凝了碧色的光,落在冰冷粗糙的石门表面。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指尖随心而动,在石门缓缓勾画出解法。

    忽然,石门后溢出些许魔气。柏青霄动作一顿,手指下绘了一半的阵法全部散掉。

    他皱了下眉。暗道,不对劲,怎么感觉石门后的魔气比魔界里的魔气还浓郁许多,让他只是感知到些许就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了。

    这是幻觉吧?总不可能石门后还有一个魔界。简直无稽之谈。柏青霄想。

    他犹豫了一瞬,因为某种危险的预感,全身都调整到了备战状态。肃然并其两指,凝出灵力,再度重新勾画法阵。

    随着一笔一划顺利勾连,最终末尾那一笔长长连上最初那一笔,阵法首尾相接,完成后,整个图案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巨大的法阵从石门上弹出来,浮在半空,瞬间在柏青霄面前破裂,砰的一声响彻耳边,碎光溅了一地。

    一声惨叫骤然从天际落下。

    柏青霄侧脸,竟看到沈君越把赵傲天的元婴一击回了那苍老的身躯中。

    柏青霄有些讶然:本以为二人旗鼓相当,现在看来是他想岔了。也对,若沈君越不过老魔尊,当年又是如何坐上那位置的?

    赵傲天从废墟中爬起来,眼红似血,狰狞朝外爬着,“不、不——”

    发生什么了?

    柏青霄退后一步,虽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只微蹙眉,漠然看着一切发生。

    在万魔谷上空,结界在空气中显出来,开始一点一点从顶部消散,金光破碎。结界边际,裴庚的劫雷已经到了第十五道。

    裴庚咬紧牙根,唇角缓缓流出血痕,很快被抹去了。

    奇怪,同样是元婴,他见别人渡劫怎么没这么夸张。放眼望去,只见他身后一片黑云翻滚的天际,海一般波涛汹涌。

    渺的人类在电闪雷鸣中端坐,大自然与人的对比如此显眼又可怖,令人望而却步。

    旁边鲜血飞溅,原是沈君越一把剑插入赵傲天的背心。他眉间凝了冰雪,垂下眼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挥手间,两指夹了一张轻飘飘的符咒。

    结界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了三分之一,露出万魔谷外的景象。

    刻不容缓。

    正在此时,外界忽然传来一声,“尊上!”

    柏青霄抬眼看去,崖上两方大量人马对峙,雪里红不知何时换作人形,唇边带血,此刻大喜过望。

    他旁边还跟了个山般大的水蜘蛛,蜘蛛上长了个人头,十六条腿灵活操纵着猩红的血线网。

    沈君越闻声看去,只一眼,神情竟在看到那水蜘蛛、尤其是它腿下的红丝网时恍惚了一下。

    却雪里红那日假模假样把叛军宋离等人引到魔宫后,偷摸着离开了。

    他先前便告诉柏青霄师徒走后山那条路,也隐约猜到沈君越的下落只有二人知道,故而在后山路口等啊等,却始终不见两人身影。

    “坏了!”等了两天有余,听闻了一点风声的雪里红才意识到:柏青霄师徒二人可能出了什么事故。再一想两人先前就与那赵婠婠有过节,而赵婠婠娇蛮且诡计多端,难不成是围了两人?

    他急忙带人绕着山谷找啊找,如此又过了三四天,把两座山都翻了个干净,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山谷间的封印之所。

    明明觉得不可能,但雪里红不敢心存侥幸,连忙带人绕着万魔谷周边寻找。

    却与自立为王、不成人形的宋珩狭路相逢。

    稍一试探,雪里红发现对方竟然在找裴庚!而且看着来者不善。他当然不敢相让,眼看就剩这么点地方没找过,何况宋珩腿比他还多。这要是万一被他先找到了……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一言不合了起来。雪里红为了让对方放弃寻找,还谎称二人早被他送离了魔域,早已上了灵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雪里红此行是万万没想到此人早就突破了元婴,已经是化神修士了。他暗叫不好,眼看己方伤亡惨重,就想先撤退。

    宋珩那姑且算俊朗的人头长在蜘蛛身子上,着实可怖的很。只见这怪物红着眼,密密麻麻的蜘蛛腿长且带着刺,往雪里红狂奔而来,“想跑?把那姓裴的交出来!”

    两人交手几招。

    雪里红越发撑不住了,更妄论不如他的那些魔修,连忙吼道,“撤!”

    一声破音后,谁料那些意图离开的人竟全被红线洞穿心脏,被吸成人干。

    这红线的来源是……

    雪里红不可置信抬头,却见那些红线从宋珩脚下,网一般朝四面八方散开,钉入最外围的所有人,不分敌友地把他们全部拢入网中。

    宋珩高高在上地站在红丝网中央,伏低身子赫赫笑着,弯腿灵活操纵着散发着血腥气息的红线网,“就让你们尝尝本尊的吸魂大法。”

    此刻,结界已经消散了二分之一。

    “呃!”沈君越眼瞳倒影出那红丝网的模样,红丝网精妙构成一个吸魂法阵。不过看了一眼,他竟明显感觉到自己魂魄被谁扯了一下,眼前眩晕不止、模糊不清,当即捂住了头。

    柏青霄闻声转头,一时从他身上看到两个叠加的虚影。

    “怎么回事?”怎会突然神魂不稳?柏青霄向前两步,抬掌给他稳固神魂。想到什么,猛然抬头顺着他视线看向那红丝网,眯起眼,试图看清那阵法实质,“是那阵网?”

    顾景怀倒吸了口气,胸膛急促起伏,面色苍白。指间松了力,符咒从半空飘落到脚边。视野渐渐清晰过来。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柏青霄,左右环顾,把脚从地上那具半死不活的人身上移开,略微有些茫然地后退几步。

    ……这是哪?刚刚君越在做什么?

    结界消散了四分之三。

    顾景怀回过神,对着面前的柏青霄,矜持而又不乏激动,“柏兄,还未来得及与你亲口道谢,多亏了你,才让我一截残魂……”

    与此同时,只见那水蜘蛛长腿一弯,扑哧一下从网中央弹跳出去,眼里充满了布满血丝的疯狂,“子,快把婠婠给你的下卷交给我——”

    柏青霄面色一变,顾不得顾景怀的异常,转身就要往劫雷处奔去,“裴庚!”

    结界完全消散了,金光在空气中留下最后一抹色彩。

    那一瞬,所有人都听到了尖利的风声、凄厉的鬼叫声。

    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安静到他们甚至只听到了自己心跳声。

    裴庚仰看着落到一半的雷。

    柏青霄转过身抬手还没念咒。

    半人半蛛的宋珩飞到空中一半。

    顾景怀朝柏青霄伸出手,嘴里还有半句感谢的话没。

    雪里红保持着起身的姿态。

    濒死的赵傲天挣扎着往外爬的模样,身上还钉着长剑。

    一切都静止了,似乎都失去了色彩与声音。

    唯有石门被弹开拍到墙壁的声音如此响亮,响亮到贯彻所有人的耳边,在空谷里徘徊。

    却甚至连发出疑问的机会都没有。

    浑浊的妖风高歌着从门内喷出,尖利地拂过耳畔,迫不及待从深渊爬到人世。像贪婪的恶鬼,急不可耐地把送到门边的食物全部卷到肚子里,连同裴庚头上的劫云,也被撕扯的不成形状。

    天雷滚滚间,它还没来得及高兴,没来得及把猎物吞噬。就触发了隐藏在石门最深处一道神秘阵法,阵法力量深厚至极,甚至已经超越了目前修真界的至高修为。若柏青霄还在此处,定发现这法力与他有几分根源。

    只见门上鲜艳至极的血阵被这股力量推动,缓缓倒转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转成带着虚影的红幻。

    终于,强大的吸力把刚逃出去的浊气一口吞了回去。

    啪的一声,门狠狠拍上了,死死嵌入墙壁。

    血阵渐渐停止运转,血迹干涸在阵法中,被吸收的一点都不剩下。

    而面前哪还有什么人?山谷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