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良元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冷场，几个人坐在一起只要超过一分钟不话他就浑身不舒服。

    更糟糕的是别人都很舒服就他不舒服。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金钰和他那位前任两个人隔着茶几枯坐无语，一分钟对话不超过五句，其余时间不是在喝茶就是在等对方开口。

    良元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客厅里就是这个氛围，还以为是自己的突然降临导致冷场，心想你们几个意思，我不在得火热我一来就不话了！？

    ——这不行，不想也得。

    良元开始查 “冰霜” 的户口，问出姓名年纪住址学校之后又问他突然来找金钰干什么，得知不是 “突然” 是提前好了的。

    金钰在旁边看着他查户口，也不多嘴，偶尔才补充两句。于是十分钟后良元得知殷嘉航——金钰的青梅竹马兼分手三年的前男友，这次突然跟爸妈回国是为了处理财产上的一些问题。

    他家在下城町的房子早就卖了，这两天过来是为了见老朋友顺便拜访一下金钰的父母，因为金殷两家算是至交。只可惜金钰爸妈因为工作上的事一时半会回不来，因此就先让殷嘉航过来送点东西。

    殷嘉航长得很清秀，因为身形单薄给人感觉非常安静，话也是慢条斯理柔声细气。面对这样一个纸片人，良元第一次觉得自己话声音太大了。

    他甚至感到很没意思。因为对方有问必答，态度客气，而且问了半天屁事没有，看上去反倒是自己没事找事了。

    时间将近 6:15，殷嘉航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差不多该走了。”

    金钰：“嗯。”

    殷嘉航：“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良元一看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随口问：“你们没约晚饭？”

    殷嘉航扭头看金钰，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后者微微皱眉：“他一会儿还有事。”

    良元听了这话瞬间又警觉起来。

    ——好家伙，这不明着赶客吗？

    ——为什么急着赶他走，是不想让我多跟他话吗？

    殷嘉航不置可否地拎包起身，良元伸手拦住他，做足了东道主的派头：“来都来了，一起随便吃点吧。”

    金钰：“吃什么吃，阿姨今天不来。”

    良元：“什么阿姨？”

    金钰：“做饭的阿姨。”

    良元这才想起金钰家的饭全是请佣人来做的：“没事，我来做。”

    争执半天殷嘉航又坐回原位。

    金钰跟着良元进了厨房：“你搞什么？”

    良元：“我还想问你呢，怎么我一来你就让他走？你俩瞒着我干啥呢？”

    金钰：“不是了吗，他就是来送东西。”

    良元：“这个点过来送东西不吃饭？”

    金钰：“不然呢，七点我还要去找你吃晚饭。”

    “我忘了……” 良元刚刚一激动忘了晚上 7 点见面的事，经对方提醒这才想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疑金钰和殷嘉航在故意回避自己，因为从进门到现在两人几乎没怎么过话。

    良元：“一起吃也没什么，顺便聊聊天。”

    金钰：“没什么好聊的。”

    良元：“当着我的面不方便？”

    金钰：“别给自己加戏，要不是你他现在已经走了！”

    184.

    虽然早就尝过良元的手艺，但正儿八经做晚饭还是头一次。

    金钰不理解他为什么当着外人的面突然这么殷勤，心里恼火又不好发作，遂提议煮点面条凑合一顿。

    良元：“什么面？”

    金钰：“你出去吧，我来弄。”

    良元：“你会做饭？”

    金钰：“有方便面。”

    良元：“不要，有新鲜菜为什么要吃方便面，你想吃自己吃吧！”

    这时殷嘉航走到厨房门口：“别麻烦了，我本来也没胃口。”

    良元：“怎么了，不舒服？”

    “胃不太好。” 殷嘉航抱歉地笑笑，“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良元：“那我做点粥和卷心菜。”

    金钰被赶回了客厅。

    殷嘉航：“昨天韩锦跟我你们很配，看起来还真是。”

    金钰：“他那可能是在骂我。”

    殷嘉航：“我不是。”

    金钰：“谢谢。”

    殷嘉航：“你喜欢他什么，能告诉我么？”

    “他需要我，很需要我，而且……” 金钰沉默片刻，了那天晚上夜跑时良元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找到自己的事，“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殷嘉航摘下眼镜，用指尖轻轻拨开粘在镜片上的一根睫毛：“你还是介意我的那些话。”

    那些话，指的是三年前金钰问殷嘉航为什么分手时得到的回答。

    ——我是需要你，但不是离不开你。

    ——没有你我一样能过得好，你也是。

    “还好。” 金钰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现在不介意了。”

    .

    良元煮了饭，做了几个菜和一锅山药南瓜粥。殷嘉航自己胃不好，大概是真的不太舒服。除了粥之外就吃了两口卷心菜。

    良元：“你得胃肠炎了吗？”

    殷嘉航：“胃病，老毛病了。”

    良元：“那一直就只吃这么点？”

    殷嘉航：“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胃口好些，坏的时候就得吃药。”

    金钰吃饭边听两人话，突然横插一嘴道：“还没治好？”

    殷嘉航：“比手术之前好点。”

    金钰：“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殷嘉航：“前年。”

    良元：“……”

    三个人同时陷入沉默。良元本来以为这前任是在装柔弱，类似里的那个什么 “白莲花”，但是现在看来是真可怜。隔三差五犯病只能喝稀的，难怪瘦得跟纸片一样。

    为了转移话题他听起对方在美国的留学生活，一开始是没话找话，聊着聊着觉得挺有意思，横竖是自己没机会体验的东西。

    殷嘉航在他的盘问中慢慢喝下两碗山药南瓜粥，最后用纸巾擦了下嘴角：“你做的很好吃。”

    “那是！” 良元一听表扬就飘得不行，“我早上经常喝粥，而且我也有过胃不好的时候。”

    为了报答这份夸奖，吃完饭良元用一个玻璃饭盒把剩下的粥全部盛出来包好让他带回去当早饭吃。金钰看在眼里，嘴上虽然没什么但是心里非常不爽。

    那锅粥刚做好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不错，但是良元给他盛的是米饭，他想没关系剩下这些晚点可以当夜宵，没想到全被殷嘉航兜着走，一滴都没给他留。

    ——他不知道我也想吃吗！？

    185.

    殷嘉航走后金钰还是不高兴，

    在他看来良元这种讨好人的行为完全没有必要，没必要留人吃饭，没必要亲自下厨，没必要为了一句客套的夸奖就乐成那副样子。

    良元也不太开心。

    他还在等金钰给自己道歉，起码亲口为瞒着自己偷偷在家见前任的事做个解释，可对方非但什么都不表示还怪自己对殷嘉航无事献殷勤。

    ——奇了怪了，这人不是你自己招来的吗，我还没什么你倒先甩起脸子来了！

    “今天你就在这儿睡吧，那边屋子没理完，床单也没洗。” 良元赌气一个人回出租屋，临走把剩下半盘鱼香肉丝吃了个精光。

    晚上十点半金钰发来消息问 “睡了没”，他不话只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决定不等到一个道歉就继续装哑巴。

    .

    就这样两人 “冷战” 了二十个时，翌日下午良元从超市出来拎着两大袋东西往回走，经过楼下的十字路口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真巧，我还担心认错人。” 殷嘉航从车窗后微微探出头来。

    良元原地站住，第一反应是自己现在形象如何，可惜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没空理头发。

    殷嘉航拿起副驾驶座上的一个手提袋：“我去还饭盒，既然碰到了就麻烦你替我转交给他吧。”

    良元闻言心里大呼失策——我居然犯这种错误，差点给他们增加一个见面的机会！

    良元：“好，我帮你给他。”

    殷嘉航想从车窗里直接把袋子递给他，然而良元左右手各拎一个大袋子，胳膊下夹着拖把，刚一伸手袋子里的两个塑料罐子就滚了出来。

    殷嘉航下车从地上捡起罐子：“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