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你是不是要关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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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止动作依旧温柔, 可神色疯狂,连带着温柔的动作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周乐音被吓到,往后缩, 可手腕被绑住,想退也无法退,她瞪大着眼睛望着顾止, 因为震惊, 一时间竟然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音音,乖乖等我回来。”像是预料到周乐音会躲一般,顾止的手转而抚在周乐音的脸颊上,声音充满诱惑,像蛊惑人心的海妖。

    周乐音不搭理他,顾止也不生气,俯身替周乐音盖上被子。

    胡生还在催促着, 顾止最后望了周乐音一眼,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 “音音睡吧, 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衣裳整齐, 脸上恢复冷漠无情的神色,看上去又是那个不近人情的顾首辅。

    门嘎吱一声地响,周乐音听见门口锁链被扯动的声响, 声响持续不久,最后归于平静。

    顾止不在旁边,周乐音才更好地观察他刚才绑着的衣带。

    她奋力将视线放在顾止绑她的衣带上,也不知道顾止绑成了什么样, 周乐音挣扎了许久,也没有挣扎开。

    手腕被捆着的感觉并不舒服,再加上刚才不停地挣扎,衣带在她手腕上勒出了红痕。

    周乐音有些委屈,眼泪哗哗直流,很快湿了被褥。

    周乐音想,顾止这样对她,她要一辈子都不理顾止,气死顾止气死他!

    盖在身上的被子成了累赘,明明只是压在身上,也好像压在了她心里,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周乐音气愤不过,双腿直蹬,把被子蹬远了。

    没了能够她发泄的东西,周乐音只好平躺着,望着床顶发愣。

    她突然又意识到,刚才的想法好像不太行。

    不能气死顾止,顾止的心情影响她,如果顾止伤心,她会疼死的。

    可是除了不理顾止,她都想不出任何能够解气的方法。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顾止。

    顾止对她好吗?

    周乐音细想,把过往的回忆都拉了出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都找不到顾止对她不好的地方。

    回忆起来才发现,原来每次和顾止相处,她都很开心,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甚至还发现,每次她和顾止话,无论重要的事情还是不重要的事情,顾止都会回应她。

    有时候会一本正经帮她想解决方法,有时候是短短“嗯”一声,但他语气坚定,有在认真听她话。

    完蛋了。

    周乐音下意识想做捂脸的动作,却扯动了衣带,双手被束缚着,她愣愣地望着床顶。

    她好像突然,怪不起顾止了,转而将矛盾指向顾止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惹来的误会,那现在她早就答应了顾止的求亲,哪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将矛盾转移之后,周乐音开始气得牙痒痒,想要找到顾止的父亲,把他狠狠揍上一顿。

    顾止会让吗……?

    这么想着想着,周乐音闭上眸子竟然睡着了。

    *

    定国公昨天虽然足够收敛了,但事情还是被皇帝得知。

    朝会散了之后,他就把定国公私下叫了过去。

    “朕听,昨日定国公夜闯首辅府,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以至于让定国公这么激动?”皇帝脸色依旧虚弱,双唇发白。

    “臣昨日丢了一个宝贝,曾在首辅府上见过,这才会夜闯首辅府。”定国公话半真半假。

    皇帝眯了眯眼,大笑,“原来是这样,那宝贝找到了吗?”

    定国公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定国公这么着急,与朕听听,朕要是有这样的宝贝,还能给定国公呢。”

    皇帝故作不知,出言试探。

    原来顾止和周乐音之间的事情定国公早已知晓,他还一直以为两人之间的事情无人知晓。

    “回皇上,只是一副字画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定国公并不想要皇帝知道真相,他闲扯了一句。

    “是吗?看来必定是大家真迹,怪不得定国公这么看重。”皇帝颔首附和定国公,脸上流露出可惜。

    定国公沉默不语,等着皇帝继续话。

    “既然是宝贝,那自然得好好寻找,不过是字画的话,朕记得顾首辅精通字画,擅长临摹,不如定国公找顾首辅出手,让他为你画上一副,也免得一直念着。”

    皇帝笑着道,刻意把话题牵扯到了顾止身上。

    顾止擅字画,却无人知晓他也擅长临摹,特别是描字。

    他只需多看两眼,就能写出与别人笔迹相差无二的字。

    皇帝好像对事情发生的一切经过都熟知。

    定国公想起那晚丢在门口的那封信,心里不免闪过一丝怀疑。

    皇帝为什么要突然提起顾止擅长描摹这一事?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一切都是顾止安排的?

    顾止这样做有什么道理?他想要娶周乐音,安排这样的事情把周乐音藏起来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样做全然没有任何道理而言。

    难道这一切是皇帝做的?目的只为挑拨他和顾止之间的关系?

    往这个方向去想,定国公突然觉得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皇帝忌惮顾止,怕顾止夺去他的权利,所以想要利用自己来对付顾止。

    如果不是自己昨天检查了首辅府,今天皇帝的这番话自己不定还真信了呢。

    定国公面上大吃一惊,恭敬地谢过皇帝,咬着牙强做气愤,“顾首辅擅长描摹,臣竟然现在才知。多谢皇上提点。”

    “这倒没什么,朕与阿止自相识,对阿止自然比旁人要多几分了解。”皇帝一见,暗骂定国公蠢,嘴上却笑着道。

    “那臣先告辞一步,好早些向顾首辅讨得临摹的字画。”定国公话时,咬字也紧紧的,双拳握紧,脚步微微往门口去,给人一种他迫不及待要去找顾止算账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定国公快些去吧。”皇帝一见,定国公上当了,露出了笑意,大手催他离开。

    皇帝对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定是在他身边派了人,定国公没有立即去找顾止起这件事,而是扭头回了自己府上。

    但他背地里悄悄派人告知顾止,顺带商议该如何从皇帝的手中找到周乐音。

    *

    顾止一开门,就看见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他的心在一瞬间柔软得像一团棉花,没有任何棱角,只想用柔软白净的身躯包围住周乐音。

    手上冰冷的东西冰了他一下,让他回了神,望了一眼手上的东西,顾止从喉间发出一声讥笑。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如果不是这样,顾止根本想不出任何把周乐音留住的办法。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周乐音,把手中的链子固定在床上,然后腾出手去触碰周乐音的手腕。

    靠近手腕那一圈的链子上包了一圈毛绒边,不冷,轻轻扣上,周乐音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吵醒。

    顾止将捆着她手腕的衣带解开,指腹揉/捏着那两条红痕。

    周乐音被这样的动作吵醒,睡眼惺忪,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

    她看着眼前被放大的顾止的脸,又望着手腕上的金锁链,这才意识到顾止做了什么。

    他的手还在轻轻揉着她的手腕,周乐音一下甩开,侧躺着背对顾止。

    锁链因为她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响起。

    锁链足够长,周乐音的手能够自由活动,她扯动锁链,把双手藏了起来。

    顾止眼里闪过一缕失落,他语气低落,甚至还有些委屈,“音音,你不想看见我吗?”

    周乐音:“……”

    虽然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但周乐音直觉不能那么轻易原谅顾止,免得他下次还敢。

    背对着顾止,周乐音闷声回道:“不想。”

    顾止好像被她的话语伤到,久久没有话,垂眸看她,指尖不安地动了动。

    留给周乐音的是开门关门的声响。

    周乐音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望着关上的门不知所措。

    顾止被她气走了?

    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气走?

    她这个被关起来的人还没有生气呢,顾止凭什么生气。

    金锁链足够长,完全可以让周乐音站起来。

    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震动一直从地面传到周乐音的手腕,震得她手腕生疼。

    周乐音皱着眉,尝试着去推门,却发现锁链刚好够她走到门口,却不足以支撑她触碰到门。

    顾止可真是好样的!

    正准备拖着锁链回床上待着,门在那一瞬间被开,顾止提着一个食盒,见周乐音站在门口,神色一变。

    他将食盒放在地上,冷静地把门锁上,这才转身去看周乐音。

    周乐音一见他,就知道情况不妙,心一慌便急着解释,“我没想走。”

    顾止哪里还会信,他突然笑了笑,将周乐音拦腰抱起,抱着她放在床上,语气温柔:“音音,我过,你不要想着逃,你是不开门的。”

    他已经无法忍受没有音音的日子了。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周乐音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周乐音抬眸便能看见顾止那张俊美无瑕的脸。

    她气急了,一口咬在顾止的脸侧。

    那张脸上洁白无瑕,唯独脸侧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顾止感觉到温度突然升高,以至于浑身燥热。

    但周乐音很快放开了他。

    顾止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失落从心中涌起,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失落。

    食盒还没有开,顾止只好将视线放在食盒上,他开食盒,将藏在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

    诱人的香味勾着周乐音的肚子,她咽了咽口水,目光放在饭菜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她的确饿了。

    周乐音伸手想要去拿,却见顾止伸出手拦住她,他的语气雀跃,尾音微微上扬,“我喂你啊!”

    她还能怎么做,只能配合顾止,微微张着嘴,等着他投喂。

    顾止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乖,动作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举着勺子在周乐音的嘴边。

    当真像中了邪一般,就在周乐音要上前咬住勺子的时候,顾止突然将勺子往后缩,然后在周乐音疑惑的眼神下,口出狂言,“音音亲我一下,我就给你吃。”

    周乐音当下就愣了,饭菜的香味实在是勾人,全是她爱吃的,也不知道顾止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的。

    一勺子里全是周乐音喜欢吃的东西。

    周乐音咽了咽口水,颇没骨气地在顾止的脸颊处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顾止得到了一吻之后,突然就安分了下来,之后只要周乐音张嘴,他就把饭菜喂给周乐音。

    虽然他的动作生疏,甚至需要周乐音自己去找勺子的位置,但好在顾止没有别的过分要求,只是乖乖地喂她吃饭,周乐音这才得以将肚子填饱。

    顾止又端了茶服侍她净口。

    实话,这样的日子还挺舒适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需要愁。

    如果不是怕定国公和国公夫人会担心,周乐音其实在里面待个十天半月也不是不可以。

    顾止沉默地把食盒收拾好,然后端着凳子坐在床边,贪婪地望着周乐音。

    他的目光好像火,会灼伤人一般,周乐音感受到那一块的肌肤烫得发热,伸手捂住顾止的眼睛。

    没了那双眼睛的注视,周乐音这才感受滚烫的温度降下去了一些,她道:“我们好好沟通一下。”

    顾止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眼睫像扫帚一般,一下一下扇着她的掌心,带来阵阵痒意。

    周乐音无奈,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如果是想要我放你走的话,不行。”顾止语气坚定,斩钉截铁地道。

    “不是这个。”周乐音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颇为无奈地倒在床上,又猛地坐起来。

    “我真的没有不想嫁给你。”她直冲冲地道。

    顾止的眼睛一亮,然后一脸不可置信。

    “之前你是不是偷亲我了?亲在哪了你还记得吧?”

    “我以为那是别人亲的。”

    “那个别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吗?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你?”

    周乐音丢下一箩筐话,让顾止脸色一变,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以至于唇瓣颤动,半天没能话。

    “谁知道堂堂首辅,还能做出这种登徒子一样的行为。”周乐音不满地瘪嘴。

    顾止的心被紧紧揪在一起,他的眼里闪过惊喜,震惊,以及不可置信。

    他颤着手将周乐音抱住,恨不得把周乐音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真的吗?”

    巨大的惊喜笼罩着他,以至于短短三个字,他却像烫嘴一样了许久。

    可巨大的喜悦过后,顾止又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

    他囚禁了周乐音,把她的双手捆出了红痕,让她受了伤,甚至还威胁周乐音让她不要离开,这样的他,周乐音还愿意要吗?

    “那你现在……还愿意嫁给我吗?”顾止心翼翼询问,双眼里满是紧张,他几乎不敢眨眼睛,怕错过了周乐音眼里的任意一丝情绪变化。

    “你呢?”周乐音冷冷地哼了一声,把手伸到顾止的眼前,“还不帮我解开?”

    顾止的手伸了过去,触碰到锁链,毛绒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突然又反悔了。

    “音音,我不信。”顾止喃喃,不出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周乐音话。

    周乐音:“……”

    她还能怎么办。

    周乐音话音一转,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顾止的话语顿住,如实将时间告知周乐音。

    “我爹娘那边,你怎么交代的?”周乐音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直视顾止的双眸,让他无法逃避。

    顾止如何交代?顾止压根没有交代。

    当时他太兴奋了,什么都忘了,脑海中只记得,周乐音要一辈子都陪着他,再也无法离开了。

    以至于顾止唯一做的,就是在定国公来之前,把会暴露他的一切都藏起来,然后陪着定国公演了一场戏,让定国公对他更满意了。

    这样的话顾止怎么可能对周乐音直,他含糊其辞,不肯吐出真言。

    “所以……你算一辈子把我藏在这里?”周乐音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顾止攥了攥指尖,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哪怕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在外人眼里一辈子孤身一人?”周乐音言辞犀利。

    顾止颔首,声音的应了一声。

    周乐音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好,那就照你的。”她斜着坐,用背对着顾止,“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算怎么办?”

    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在一个男人面前做这样的假设,脸红的不像话,还是强忍着,保持镇定,这才能冷着声话。

    顾止被她这样的假设得愣住了,他禁不住去幻想。

    幻想如果他们真的有了孩子之后的模样。

    会有一个长得像周乐音的孩子,牵着他和周乐音的手,话时奶声奶气的……

    但接下来周乐音的话破了他的幻想。

    周乐音问:“如果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也要像关我一样,把孩子也关起来?”她的语气平缓,可一字一句,像把淬了冰的剑,直扎他心口。

    顾止不出半句话,他根本无法反驳。

    其实他从没有这么想过,没有想过他们会有孩子。他根本不敢去想。

    周乐音亲手编织出一个美好的画面,等他沉浸其中时,一下将画面戳破,然后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顾止的心揪成了一团一团。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音音……音音……我没有……”顾止伸手想要抱住周乐音,告诉她,他没有。

    周乐音没有动,环着腿抱住自己,她感受到了顾止的难受,但她没有去安慰顾止,没有任何行动。

    任由顾止抱着自己。

    “你把我放出去吧。”周乐音缓缓道。

    “那你……那你还要不要我?”顾止很害怕。

    比他第一次被抛弃在雪地的时候还要害怕。

    第一次被抛弃的时候,他还,甚至无法理解抛弃的概念。但这一次,是一种已知的,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害怕。

    “要。”周乐音的手轻抚着他的手,语气坚定。

    顾止喃喃,嘴唇翕动,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才不可置信地询问,“什么……?”

    “我可不能放你去祸害别人。”周乐音转过身,脑袋枕着顾止的肩膀,贴在他的耳侧道。

    顾止仿佛一个濒死的人,突然得到了救命的解药,他双眸瞪大,满脸不可置信,颤着双手回抱周乐音。

    周乐音感受到放在自己背上的那双手在颤抖着,微弱地挣扎着。

    她松开顾止,把手伸到顾止的面前,“别抖了,解开吧。”

    就在顾止要解开的时候,门外突然被敲响。

    胡生的声音传来:“大人,国公爷派人送了信过来。”

    “我爹?”周乐音猛地站了起来,推着顾止,催促他道,“快去看看是什么。”

    她好像并不急着出去?

    顾止心中那一抹怀疑消散,他解开了禁锢着周乐音的锁链,疼惜地抚着她的手腕。

    禁锢着的手腕被松开,周乐音突然觉得还有些不适应。

    她反手拍开顾止的手,走在了顾止的前面,“去看看我爹写了什么来。”

    顾止望着她的背影,再没了之前的疯狂,大步跟了上去。

    先出来的竟然是周乐音,胡生吓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他结结巴巴地望着周乐音,“这……这……周姐怎么……”

    “信给我。”周乐音扫了他一眼,伸出手去接信。

    胡生愣愣地把信交出去,望着面前比戏剧还要戏剧的一幕,突然间一句话也不出来。

    跟在周乐音身后的是顾止,顾止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哪有半点先前的模样。

    胡生心中感叹,周姐还真是厉害,这才进去没一天呢,就把大人哄好了,看来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周姐。

    周乐音看着信,望向顾止,语气不善:“皇上为什么要模仿我的字迹送信?不会是你送的吧?”

    顾止一愣,拿过信翻看,回复周乐音道:“不是我送的信。”

    “皇上为什么要给定国公送信?”顾止低语喃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那块令牌的事情好像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皇上在针对定国公和他,这是为什么。

    向来玩弄人心的顾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不透人心了。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自一起学武一起读书,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顾止现在还记得年幼时的皇帝。

    皇帝年幼时其实并不受先帝宠爱,甚至经常遭到宫里面太监的欺负,日子过得并不像一位皇子,反倒比太监还要差。

    起来,顾止在宫外乞丐堆里的日子只比皇帝好那么一点点。

    皇帝捡到他之后,两人就一起成为了太监们欺负的对象。

    顾止是从乞丐堆里混出来的,和皇帝不一样。

    太监们欺负他,他就暗地里用计欺负回去。

    的皇帝被他护着,身上的伤倒是不再加重。

    那时候皇帝身体弱,被子又不够厚,他们两人的被子叠在一起,两个人睡在同一个被窝之中取暖。

    顾止睡眠浅,皇帝左右滚动,并不老实,连带着顾止也被他吵醒。

    顾止望着天,问道:“你睡不着吗?为什么?”

    皇帝突然就停了下来,双手交叠乖乖地放在肚子上,眨了眨眼,“没有。”

    “那你为什么翻来翻去?”顾止不明白,童声稚嫩。

    皇帝哪里睡得着,他怕一闭眼,就有冷水再次泼在自己的被子上。

    “你是怕昨晚晚上的事情再次发生吗?”顾止这下懂了,他侧着身子,望着皇帝,语气几乎是肯定。

    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以怕这个,皇帝倔强地不肯点头。

    “你放心,他们不敢再来了。”

    顾止早就替皇帝报复回去了,现在那群欺负他们的太监,应该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来给他们的被窝泼冷水。

    皇帝虽然知道,但还是有些怕,他颤了颤,认真地问道:“那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顾止其实连自己也保护不了,他自己浑身上下全是伤,但是面对皇帝的询问,坚定地点头,“我会的。”

    “只要你一直保护我,我也会护着你的。”皇帝点头,承诺道。

    当时的顾止没有在意这句话里的前缀,可现在想想,皇帝保护他是有前提的,前提在他也保护着皇帝。

    现在的顾止好像懂了。

    现在的皇帝是认为,他有了周乐音,就不会再保护他了吗?

    顾止的生命里,最想要保护的两个人,一个是周乐音,另外一个就是皇帝。

    可他现在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太搞笑了。

    他想保护的人竟然想害他,而他一直没有察觉。

    顾止突然冷笑,如坠入冰窖一般,周身寒冷。

    顾止的心情变化周乐音能感受到,她的心口疼痛一阵又一阵的,周乐音抬眸看顾止,伸手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那双手温暖,仿佛能祛除所有寒冷,顾止紧紧握着这双手,不肯放开。

    一直到许久,顾止这才缓过来。

    “要不,我还是先不出去了吧?”周乐音敏锐察觉,自己现在出去,只能成为一个皇帝眼中的靶子,并没有任何好处,她主动提议。

    周乐音不可能一直躲着的。

    他是皇帝,如果他一直不倒,又或者一直想对周乐音动手,那周乐音岂不是得躲一辈子?

    这对周乐音并不公平,顾止捏了捏她的手,“不用。”他可以护住她。

    “不用?”听起来周乐音好像还有点失落。

    的确有点失落。

    毕竟被囚禁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顾止什么都端到她的手中,日子赛神仙呀。

    她现在已经想象到了,等她出去之后,为了安全,只能闷在家中,无法出门。

    周乐音想的并不差。

    顾止把她送回定国公府,两人合起伙来找了理由,把责任推倒皇帝身上之后,定国公就不太允许她出门了。

    周乐音只能窝在家中,整日闲来无事。

    “槐米,你,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她撑着脸望天。

    这日子比被囚禁还难过。

    槐米只能安慰周乐音,然后替她多准备些零食,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槐米只能故技重施,她笑着端了零嘴给周乐音,“姐,您吃吧。”

    槐米这招早就用厌了,但每次用起来,周乐音就是吃这一套。

    只是她吃着吃着,又停了下来,“你顾止能吃到吗?”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顾止了。

    每天只从定国公嘴中听来顾止的消息。

    来倒还真是新奇,顾止囚禁她之后,莫名得到了国公夫人和定国公的喜爱。

    现在定国公和国公夫人都知晓她和顾止的事情了,不仅如此,两人半点也不反对,反而很是赞同,就希望事情能早点解决,然后顾止早日把周乐音娶回府上。

    这么一来,周乐音想要听顾止的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只需要找到定国公,就能知晓了。

    但定国公也不是事事都知晓的,比如一开始周乐音问顾止有没有瘦,然后就见定国公嘘声,半天也不出一句话。

    到了后面,定国公这才会去关注,但每回都是得到否定的答案。

    周乐音哪里还看不出来定国公是在安慰她,但她也没有办法,就连暗地里让人送东西给顾止也不行。

    但这么多天以来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至少在皇帝的眼中,现在定国公府和首辅府已经成了敌对的两方,两者之间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定国公和顾止上朝刚吵完,一下朝就被皇帝叫了过去。

    皇帝惯会做好人,他先是安抚了两人一顿,之后再来询问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定国公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冷冷扫了顾止一眼,然后再去看皇帝,“回皇上,无事。”

    这就是皇帝想要的结局,皇帝嘴角挂着笑,嘴上安抚着定国公,“定国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和朕。”

    他看向顾止,“阿止,你来怎么回事。”

    “皇上,臣想求您赐婚。”顾止突然行了一个大礼,满脸认真,但语气有些疲倦,想来是这些天来被折腾得不像样了。

    “噢?阿止倒是,看上谁家千金了。”皇帝故作疑惑,看了眼顾止,又看了眼定国公。

    “定国公府千金。”顾止道。

    就在顾止话的时候,定国公噗通一下跪在顾止的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臣不愿意!”

    看来顾止囚禁周乐音一事已经被定国公发现了。

    皇帝咦了一声,“为何不愿意?”

    “臣……臣……”定国公半天不出一个理由,倒是憋得满脸通红。

    这叫他怎么的出口!

    “皇上,臣请单独与定国公两句。”顾止倒是波澜不惊,求皇帝。

    皇帝挥了挥手,同意了。

    顾止和定国公没有出去交流,就在房间之内。

    一开始定国公对顾止爱搭不理,等久了之后,定国公突然指着顾止的鼻尖,声音大到皇帝都能够听到。

    “你做梦!”

    但是这一声之后,定国公的声音突然就了。

    皇帝听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看见来到自己面前的定国公满脸怒气,而顾止脸色也并不好看。

    “两位商量好了?”皇帝笑吟吟的。

    “好了。”

    “好了。”

    两种声音同时从皇帝耳边响起,只是一声难掩怒气,另外一声语气森冷。

    “那这婚,朕到底要不要赐呢?”难掩嗓子里的痒意,皇帝咳了一声。

    “赐。”这下只有顾止回话。

    定国公冷哼,没反驳,但脸色铁青,直接明了一切。

    “定国公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定国公和顾止闹起来。

    “愿意。”这声愿意的勉强到就连顾止都开始怀疑,定国公是不是真的不愿意。

    皇帝乐意看见顾止内宅不宁,他自然没什么话,恨不得两家早日结亲,然后成仇,“既然两位都同意了,那朕就拟旨了。”

    顾止囚禁周乐音这么久,周乐音自然对顾止没了好脸色,等两人成婚之后,指不定怎么闹呢。

    定国公能同意这门婚事,不定是因为自家女儿失踪这么久,清白早已不在,无奈之下这才答应。

    他对顾止应当积怨已久,到时候佳偶不成成怨偶。

    鹬蚌相争,得利的就是渔翁。

    皇帝也只是下旨让两人定亲,但什么时候成亲并没有细,日子由两家自己去定。

    顾止这下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到定国公府去了。

    之前的每次去,他不是翻墙,就是在门外等着。

    唯独这一次,顾止光明正大地跨进了定国公府。

    在屋外的时候定国公故意给他脸色瞧,等皇帝的人一离开,进了国公府,定国公瞬间乐开了花。

    “阿止啊,这些天我在外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定国公拍了拍顾止的肩膀。

    “国公爷您这话就客气了。”顾止不太会客套的话,出来的话僵硬,但好在定国公并没有在意。

    “你也许久没见到音音了吧,我派人带你过去。”既然两人早已定亲,那定国公就不会拘泥于节,他叫来下人把顾止带了过去。

    周乐音见到顾止的时候,她窝在院子里,无聊到揪着花朵,左右数着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顾止。

    槐米出院子门,一抬头正巧撞见顾止在门外,刚要出声告知周乐音,就见顾止“嘘”了一声。

    “我自己进去。”顾止声道。

    槐米点头,嘴角咧开,一脸“她懂她懂”的表情。

    “顾止来,顾止不来,顾止来,顾止不来……”

    周乐音拔下花朵的花瓣,数到最后,还是顾止不来。

    气得她把花摔在地上,“什么破花。”

    “我再送你十盆花怎么样?”顾止憋笑辛苦,悄无声息站在周乐音身后,出声询问。

    这道声音熟悉又陌生,久久不曾听见过,周乐音有些恍惚。

    她一扭头,就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她呆愣住,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怕自己看见的是幻觉。

    周乐音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还没有消失,她激动得几乎要不出话来。

    上前扑在顾止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她的声音含糊不清,甚至还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

    “我来晚了,音音不要哭。”顾止比周乐音想象中的更要想她,此刻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就像在做梦一般。

    “我才没有哭呢。”周乐音憋着眼泪,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好好好,没哭,我们的音音才没哭,是风太大迷了眼睛。”顾止的声音越发温柔,哄着她。

    这么多天没见,顾止哄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你不会在外面哄着别人吧?”周乐音语气森冷,可因为刚才哭过,眼眶鼻尖都是红红的。

    指腹擦拭掉周乐音脸上的泪,顾止否认:“哪有什么别人。音音想我吗?”

    “我比你想我要多那么一点点想你。”周乐音哼了哼,勉强满意,她给顾止比划了一下。

    她实在是可爱,眼睛圆圆的,脸也圆圆的,脸颊两侧的肉也多了一点点,摸上去手感柔软。

    顾止伸手捏了捏,被周乐音一把拍掉,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顾止,像护食的兔子,“做什么?!”

    顾止失笑。

    周乐音却有了不满,她朝顾止招手,示意他低头,“你低头。”

    那双黑亮的眸子眨巴着,一看就知道没好主意。

    顾止乖顺地低头,俯身过去,恰好把脸埋在周乐音的颈窝。

    周乐音的耳垂本就是敏感的地方,被这么一埋,腿又软了几分,忍不住发着颤,她的声音也在颤,“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顾止故意在她的耳垂旁边话,细密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垂,本就发软的身体更是瘫软一片。

    周乐音的手抱住顾止,顾止回抱着她,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顾止使坏也有一个尺度,怕惹怒了周乐音,他安分了一会。

    周乐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松开。”

    顾止抱着没松,然后感受到耳垂一股微弱的痛意。

    周乐音气得牙痒痒,牙齿咬在顾止的耳垂,像要报复他一般,上下两排牙齿前后咬动。

    其实周乐音并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她单纯只为报复顾止。

    但放在顾止身上,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清晰了,像会放大一般,直接从耳垂传到浑身,带来一股燥热,以至于顾止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毕竟现在天气已经暖了上来,他身上不再披着斗篷,遮不住某些心猿意马的变化。

    如果被周乐音看见,他并不好解释。

    周乐音亮着一口白牙,得意洋洋地松开顾止,在顾止没有回神的时候,捏上了顾止的那张脸。

    比她想象中的手感要更好,更柔软一些。

    但顾止的脸颊很烫,周乐音有些疑惑地往他额头上探,询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顾止的声音有一种不出的沙哑,像在压抑着什么。

    他的脚微微挪动,试图遮住身下的变化。但也正因为挪动,吸引了周乐音的注意。

    周乐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敛着眸子往下一看,然后双颊通红,连带着耳垂,锁骨,温度高到发烫。

    放在顾止额头的那只手像被火烧到了一般,飞速地缩了回来,藏在身后,看顾止的眼神也带上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