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明天和我去约会吧。”

    放学后, 只有两个人的教室。

    天际残留的太阳染红了一片，让室内洒进一层细碎的金色。

    犹带炎热的风吹进来，吹起窗帘布, 带着细微的摩擦声，伴随这一句磁性低沉的嗓音，进入到简穗的耳中。

    简穗拿笔的手顿住，她愣愣抬起头，看着坐在她前面位置的谢又南。

    他把身体转过来了, 托着下巴凝视着她。

    男生的姿态慵懒，像只正在盹的大猫, 黑眸微眯, 在没有外人的面前, 平日那种冷淡疏离感褪了不少，眉宇间还若有若无地带着浅浅的温柔。

    月考刚过去, 过两天是物理考。她物理是相对来比较弱项的科目。谢又南便在今天放学后给她恶补物理。

    简穗不想白费谢又南的好意，正在埋头努力吸收他给予的知识。

    她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邀约。

    虽然不想承认, 但这段恋情中，她比谢又南更想要靠近对方。每次约会都是她提出的, 所以她一直下一次的约会也是这样。

    在简穗晃神间, 一根修长的手指撩起她的刘海, 完整地露出她两只眼睛，随后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眼下。

    那一圈青色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得很，连平时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也泛起细长血丝，在在表现了主人昨晚辗转反侧的不成眠。

    “昨晚没睡好？”

    谢又南低沉地问。

    有一些粗粝的指腹顺着凹陷的线条, 一路摸到简穗的眼角。

    男生手指有一丝冰凉，在眼下揉抹的手劲很轻，轻得让简穗觉得有点酸痒，像被羽毛拂过。

    简穗忍不住眨了眨眼，眼睫毛在谢又南的手指轻轻扫过。

    谢又南顿了顿，干脆抬起简穗的下巴，顺势揉起另一只黑眼圈。像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把那痕迹擦去，又想只是随意地碰触一下，感受到被碰触到雪白皮肤在他手下因为酥痒而微微颤抖。

    他见简穗一直没话，从鼻子深处“嗯”了一声，逐渐迈入成熟的低沉磁嗓又：“傻了？”

    简穗没回答，定定地看着谢又南。

    谢又南已经察觉到少女今天罕见的沉默。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放学二人独处，比起平时的活跃，只顾着埋头做题，整个人似乎过分沉静了。

    他不得不承认，简穗明显低落的情绪也影响到他。

    他还是喜欢女友眼睛闪亮亮，露出一双虎牙跟他开心话的样子，那会连头发尾梢都洋溢出欢愉的意味。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眉头不自觉地轻皱，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阴郁。

    这让他的心情也不太美妙。

    就在谢又南考虑要怎么把女友的情绪调动起来，简穗动了，她放下手里的笔，认真地问谢又南：“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

    谢又南看着少女。

    简穗回视着他，坐在座位上没动。

    谢又南垂下眸，站起来把简穗扯入怀中，双臂缠上了少女单薄的背脊，而后将之一搂，将身体靠到身后的墙壁，一气呵成地把简穗整个身体圈起来紧紧和自己相贴在一起，几乎密不可分。

    “这样可以吗？”

    简穗比谢又南矮许多，这个姿势让她的脑袋靠在谢又南的颈窝，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胸膛发出震动，声音像是可以直接从胸膛传进她的耳膜，像极了悦耳动听的大提琴。

    简穗缓缓伸出手，搂紧了男生的腰，把自己更紧地和他贴合在一起，再没有一丝缝隙。

    “……可以。”

    少女的嗓音从他的脖子间传来，显得有些闷闷的。

    但听着已经没有什么郁气，变得精神了些。

    果然……

    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可以轻易地让自己安静下来。

    简穗收紧了两只手的力道，把自己的身体镶嵌在谢又南的怀中，感觉到全身都被熟悉的薄荷香包围住，好闻得让人晕乎乎的，昨晚的梦魇也随之远去。

    她用毛绒绒的脑袋用力蹭了蹭谢又南的脖子，因为这个拥抱，她的心情明显变好。那些不为人知的晦暗情绪褪去，现在心底只剩下一点点惆怅了。

    她孩子气地又蹭了蹭，用那股渗透心身的薄荷香味，彻底驱散那场噩梦。

    谢又南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间，他神色如常，只有眸色微微转深了。

    手掌轻拍着掌下纤瘦单薄的背部，他把下巴搁在简穗的发顶，轻轻蹭磨了一下，嗅着发间散发的桃子香，再次提出邀约。

    “明天和我去约会吧。”

    ……

    简穗回到家，已经抛开那些脆弱和消沉，变得开心起来。

    她的开心连玲姨都看出来了，看她在晚饭时还多吃了一碗饭，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姐今天遇到什么好事吗？”

    “咦？”简穗从回想中回过神来。

    玲姨笑眯眯地：“看姐很开心的样子呢。”

    简穗被笑得臊了脸，她想到自己和谢又南那个时长极久的拥抱，又想到明天的约会，确实怎么样也忍不住心里雀跃的心情。

    她咳了一声：“……就是有一件开心的事。”

    不知道怎么和玲姨，纵然她和玲姨关系亲密，这也是太令人害羞的事了。

    简穗把汤碗最后一口汤喝掉，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站起来：“玲姨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诶……”

    玲姨看到人噔噔噔上了楼，又转头看了看简穗座位前被吃得干干净净的菜，忍不住笑开一张慈祥的脸，“看来真的是很开心的事。”

    她乐呵呵地收拾好碗筷，端进厨房清洗。

    回到房间的简穗有了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她洗过了澡，站在一面等身高的镜子前面，看着眼前因为刚洗完澡，身上还散发着氤氲雾水的自己。

    头发软软地垂落在肩膀，发尖还滴着水，偶尔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点点深色花。

    简穗皱了皱眉，镜子里的少女也皱了皱眉。

    简穗呲了呲牙，镜子里的少女也不雅地呲了呲牙。

    “……”

    简穗摸摸下巴，镜子中的人也一脸无辜地摸着下巴。

    这样看着，她好像挺傻气的……

    简穗努了努嘴，突然对自己怀疑起来。

    今天谢又南约她明天去约会，她很高兴。

    毕竟她和谢又南交往了快三周的时间，比起她总是去拳击馆陪他练拳，或是他在放学后教她学习，这种不够正规的约会方式……

    明天的约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但是坦白，她现在心里有点慌。

    尤其看着镜子里那个冒傻气的自己，她更加没有底气了。

    她知道自己性格是不太讨喜的，有些执拗。甚至严格起来，还有些轻微的社交障碍。这些年以来，她只有裴立欣一个好朋友。

    以前也有人曾经试图接近过她，但是最后随着慢慢深入，那些人都会放弃，到了最后，她的身边只剩下裴立欣。

    她不想谢又南也因为她个性上不讨喜的地方，也变得慢慢疏远她。

    所以明天的约会必须要顺利才行。

    论如何讨好自己的男朋友。

    简穗恋爱经验为零，对此完全不知道从何着手。

    想了想，只能靠老办法了！

    简穗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空白的本子，开始一边上网查资料，一边列举约会可以做的事。

    嗯……电影上次他们看过了，现在也没有谢又南喜欢的片子上映，枯坐两个时看不感兴趣的电影是很煎熬的事，那这一条可以剔除了。

    游乐园吗？会不会觉得太孩子气？

    或者去蹦极什么的，男生会比较喜欢吗？

    记得秦续他喜欢攀岩和潜水冲浪，A市没有海滩，一天的时间太短，无论是冲浪还是潜水都来不及做……

    不过旅游攻略好像有介绍，A市半年前在郊区建起一座野外生存的娱乐山，据也有攀岩……

    要不就选这个？

    还有吃的东西……

    简穗在白纸上写写划划，不一会儿就写满了整张纸。

    她停了笔，浏览了一遍计划单，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总觉得缺了什么，但是没能想起来。

    到底是什么呢……

    ——他喜欢性感的，陆明溪认识吧？就她那样的。

    这句话突然从脑海冒出来，简穗眨了眨眼，她离开椅子又回到全身镜前，盯着里面那个满脸呆板无趣的黑长直少女。

    穿着宽大睡衣的身材看不出丝毫性感，显得瘦而单薄。

    她板着脸按了按自己前面，感觉到触感绵软，略微松了口气。

    应该不算平板吧……

    她拉起睡裙的边缘，露出底下一双修长雪白的腿。简穗想起她虽然在学校一直穿着校服裙子，但裙子没拿去修改过，根据校规的长度几乎是到膝盖的，非常保守。

    而在外面她为了方便，基本上都是穿裤子。

    ……要穿裙子吗？

    简穗又执起自己的发尾，盯着那一根根黑长的发丝细瞧。

    她的头发没烫过没染过，特别黑。因为吹头发的时候太麻烦，所以并没有留很长，只到肩胛骨处。

    她之前搜过陆明溪的近况照片……

    陆明溪有一头妩媚动人的大波浪。

    简穗用几乎要把头发盯着花来的态度，严肃地思考了好一会儿。

    然后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因为之前看电影的时候，简穗差点被人拉走，所以谢又南会来她的家接她出门。

    简穗端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墙上的钟表，扯了扯身上的裙子。

    玲姨一早出门买菜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数着秒钟，在约好时间的十分钟前，听到外面传来“轰轰轰”的机车声。

    谢又南在花园别墅的门口停下机车，听到“咔哒”一声，门被里面开，他顺势抬起头一看——

    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我觉得穗穗真是我写过最有趣的孩子了，总有一种她会板着脸偷亲人的反差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