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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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员姑娘在一边抿嘴笑, 叶楚然也觉得好笑, 低着头忍了忍笑意。

    再抬起头, 就看见秦川垂丧着脸,眼神幽幽的看着他。

    “怎么啦?”叶楚然单手撑着脸, 使劲的憋笑,他拿稳了水杯,递给秦川,“再喝一点热水。”

    秦川指控他:“你笑话我。”

    “我没有。”叶楚然虽然在否认,但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梨涡一闪一闪的。

    “我不喝。”秦川板着脸, 话音刚落,一阵接一阵的咳嗽。

    “你看你, 别倔了, 先喝药。”叶楚然拆了一粒退烧药, 早班高峰期市里堵车, 滴滴司机来的很慢。

    他着急的不行, 又没办法。

    秦川硬邦邦的重复:“我不喝。”

    叶楚然被他气笑了:“你再一句试试, 我揍你啊。”

    秦川别过脸,不看他, 捂着脸又开始咳嗽。

    叶楚然:“……”

    他是真的好绝望啊, 这到底该怎么哄?

    秦川气若游丝,一边咳嗽一边唠叨:“我生病了你笑话我,还威胁我,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你听听你听听, 几分钟前还在“你对我真好”,现在就改口了。

    典型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欠一顿毒。

    “哥我错了,我忏悔,我再也不笑话你了。”叶楚然揉了揉眉心,妥协了,他真怕下一秒秦川就咳断气。

    秦川很大度:“我不怪你。”

    合着你还想怎么怪?

    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过几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叶楚然磨了磨牙:“别了,喝药。”

    秦川慢吞吞的接过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热水,眼神落在叶楚然脸上转悠。

    盛夏的阳光从药店的玻璃门里溜进来,炽热的温度散去,只留下明艳的光晕。

    秦川的眼眸黑沉如墨,闪着细碎的光。

    叶楚然心情微妙:“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药。”

    “药是苦的,你抱一下我好不好。”秦川眼睫轻.颤,他声音很轻,神色认真,“你抱一下,就不苦了。”

    卧槽,犯规了。

    叶楚然心口被击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突然想到,不能这么轻易答应吧。

    四十度退烧慢,依秦川的个性,以后该得寸进尺了。

    于是他拆开那包草莓果汁糖,挑挑拣拣,选了一颗最圆滚滚的糖。

    叶楚然语气轻松:“秦哥哥,药苦的话就吃糖。”

    秦川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他神态自若的低下头,咬着叶楚然的指尖。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变得很近,黏在一起。

    叶楚然心脏都开始发热了。

    “让你吃糖,你吃我……吃.我.手.指干什么。”他猝不及防的收回手,藏在背后,虚虚的吱了几声。

    秦川舌.尖一勾,含着糖化在嘴里,他的声音柔和,透着几分温柔缱绻的味道。

    “这样才甜。”

    住住。

    叶楚然觉得这个发展有点超纲了。

    他正想什么,就听见一声咳嗽。

    秦川的脸上显然有些羞恼,想憋着气,不咳嗽出声,可是身体不听他使唤,咳嗽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脑子里又是一阵昏昏沉沉。

    高烧哪是这么简单就能应付过去的。

    叶楚然的脸黑了,目光灼灼,气的就差拎着秦川的耳朵,又是抱怨又是担忧:“让你喝药你不喝。”

    秦川靠在椅背上休息了片刻,稍微有点力气后,喝了一大口热水,干脆利落的将退烧药咽了下去。

    “没事了,不用担心,我身体状况一直很好。”秦川看着叶楚然,强撑着揉了下他气鼓鼓的脸颊,若无其事闷声,“这药是真的苦。”

    叶楚然将果汁糖放在秦川手上:“那你拿着糖,苦了就吃一颗。”

    秦川背着手,双手交叉:“你帮我拿着。”

    叶楚然拒绝,这狗比真的不能惯。

    秦川嗓音低沉,微微睁着眼侧看他:“帮我拿着嘛,在你手上才甜。”

    叶楚然有点脸热:“……”

    秦川断断续续的:“你对我最好了。”

    退烧药开始生效,秦川比之前更没精神劲了,完这句话,他一阵脱力,几乎又要晕了过去。

    叶楚然:“……”

    神特么对我好,薛定谔的好。

    滴滴司机了个电话,在路口等他们。

    叶楚然再次向店员姑娘道了声谢,将秦川扶着上了车。

    街道上路况不好,堵车加上红绿灯,颠簸了几下后,秦川歪歪倒倒的靠着叶楚然,眉头无意识间紧皱,咳嗽不停,嘴里一声声的呼气声。

    叶楚然听着难受,顺着秦川的背拍了拍,司机大叔在前面听见了,透过后视镜往后看。

    司机大叔和善的问:“这病的看起来挺严重,医院有点远,用不用我开快点。”

    叶楚然赶紧点头:“麻烦您了,能多快就多快。”

    “好咧。”司机大叔抓着方向盘加速,“二十年老司机,你们坐稳了啊。”

    A市的司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莽。

    公交车开的像是跑高速,出租车那就和赛车一样了。

    一个急转弯,秦川差点被甩出去。

    叶楚然眼疾手快的将秦川抱住,还好他力气大,不然秦川的脑袋就该磕到车门了。

    司机大叔见状,又犹疑的问道:“他是不是晕着了?要不然我还是慢点开吧。”

    “没事的,您尽管快点开。”叶楚然换了个姿势,将秦川放在自己腿上枕着,“我把他抱着,现在不要紧了。”

    他曲起腿,靠着前座的椅背,双手怀抱住秦川。

    见他们坐稳了,司机大叔再次开始加速,叶楚然脚上踩实了,弯下腰,低着头,视线落在秦川脸上。

    他很少这样细致的量对方。

    男人闭着眼,看起来有些虚弱,脸上都是细细的冷汗。

    锐利的眉骨此刻也是垂着的,合上眼睛后只能看见狭长的一条线,睫毛很长,扑闪了几下。

    薄唇总是散漫的勾着笑,却不达底,平添了几分距离感,此时抿的紧紧的,反倒多了几分稚气,像动物一般柔软。

    嗯……

    看起来,挺好亲的。

    叶楚然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怪异想法震到了,还有几分想笑,甩了甩头将之扔出脑海。

    又反反复复的冒了出来。

    反正现在秦川晕着了,让他不听话吃药,让他爱折腾。

    叶楚然找了一堆理由,蠢蠢欲动,他偷偷的伸出指尖,碰了下那弯唇角。

    随即触电般的松开。

    也许是还有几分模糊不清的意识在,秦川眼皮动了动,冲着叶楚然勾唇笑了一下,发出几个气音,像是在:“我没事的。”

    操,什么时候了还在没事,不逞强会死吗?

    “等你烧成傻子,我就把你丢了。”

    “丢在医院里,再也不管你了。”

    “还是先给你交够住院费再丢吧,不然你得睡大街。”

    “我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叶楚然嘴里念叨了几句,没来由的心虚起来。

    他随手拍了拍秦川的背帮他顺气,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滴滴司机都有一个强大的技能,那就是健谈能唠嗑。

    不然整天开车接单,路上连个话的人都没有,那得无聊死了。

    “他是怎么了,大夏天烧的这么严重。”司机大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叶楚然闲聊起来,“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

    “应该是。”叶楚然被点醒,升出愧疚之意。

    他昨天开空调开得很低,睡在床上不觉得。

    可是秦川蜷在疙瘩大的沙发上,轻薄的空调被连他整个人都没盖住,不发烧那得是铁人了。

    叶楚然心里闷闷的,声音逐渐越来越低:“怪我昨天开的太低,还不给他分被子,不让他睡床……”

    司机大叔听见这话,摇头笑了笑:“你们这些孩子啊,年纪轻轻就成家,一点都不知道注意一下,天气再热,也不能由着性子啊。”

    叶楚然只听见了最后两句,虚心接受教训:“我这次记住了。”

    司机大叔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又道:“年轻人有本钱折腾,知道改正就好。”

    叶楚然蹙眉,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发烧容易退烧难,叶楚然戳了戳秦川的后颈,低声嘀咕:“我刚刚和你着玩呢,你烧成傻子了我也不丢开你。”

    “最多最多把你暂时放在医院,得有医生照顾你啊。”

    秦川的眼睫颤了颤,眼皮微抬,又沉沉的闭上了。

    到了医院,司机大叔帮叶楚然扶着秦川下了车,见他细心模样,笑着揶揄:“感情挺好的嘛,大晚上的好好过,吵什么架呢。”

    “……”叶楚然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他尴尬的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起。

    好在司机大叔也不算和叶楚然久谈,他又接了新的一单,开车调头离开了医院。

    听着司机大叔的话,叶楚然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不懂事的熊孩子。

    可是明明是秦川熊,不吃药瞎墨迹。

    进了医院挂好号,秦川倒在叶楚然怀里,迷迷糊糊的了几个音。

    叶楚然怕他吃力,放轻声音叮嘱:“你别话了,睡一会输个液。”

    秦川没力气握着手,手指勾着叶楚然的指腹,费力的碰了几下。

    叶楚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附在秦川耳边承诺:“我不走的,我陪着你。”

    秦川手指这才软软的松开,上半身紧贴着叶楚然。

    挂的专家科,周一排队的人不多不少,过了十多分钟,轮到他们。

    医生一看,皱着眉问:“什么时候烧的?”

    叶楚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太确定的:“早上七八点我起床就看见他烧的很厉害了……”

    医生听见这话,都不知道该什么好:“现在都快十点了,你怎么不再晚一点送过来?”

    叶楚然有点懵,讷讷的:“再晚点该烧傻了。”

    医生写完病历,瞥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要烧傻了啊,能不能对身体上点心?”

    叶楚然有点委屈,捏着秦川的手腕,不敢用力,轻拿轻放的戳了一下。

    你看看,何必呢,医生都在你呢。

    叶楚然见秦川嘴唇动了动想话,又遮了下他的脸:“你别话,闭目养神,好好休息。”

    秦川于是没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