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后退了几步, 在浓雾之中稍显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脸上原本始终保持着的开朗、阳光、健康的笑容渐渐浅淡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带着几分优雅矜贵的莫名神色。

    他的容貌没有任何改变，这一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魁有些惊异的看着对方的变化, 却没有再出手。

    在披熊皮者放弃最终夺取它爱人身体的那一刻起，魁也注定了会随着披熊皮者死亡而沉沦，一直等到七年之后的下一个贪婪者出现。

    注定了要沉沦地底，魁并不在意此刻事情变的复杂起来，他以一个看热闹的心态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是谁呢？”魁用手杖敲了敲地面, 原本就有些狭长的眼睛眼角更是泛出几分红晕，看上去诡异又危险, “格林家的人，都是一群正义的莽夫，可不擅长培养虚伪的贵族。”

    维耸了耸肩膀, “我是维.格林, 不过......”维将目光落在了昏迷在地的莫里身上, “不过我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杀死披熊皮者, 我真正的目标是他。”

    杀死莫里.威廉。

    这才是他这一趟行程最终的考验跟目标, 至于魁跟披熊皮者, 只是附带的而已。而且他也早就发现披熊皮者已经放弃了自己, 它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魁走到了披熊皮者跟前，低头看了眼被整个抱住照顾保护的艾尔, 再看维，眼神中的兴趣似乎在减低。

    “我真失望啊, 你只是在模仿着别人的‘强大’与‘习惯’, 原本会觉得有趣一点, 可你也就到这里了。或许七年之后, 我才会是真正的赢家，毕竟他可真是个宝贝，总是如此吸引人。”

    魁话的时候，围绕着他跟披熊皮者周围的浓雾逐渐浓郁了起来，到最后根本到了面对面都不可见的程度。

    魁已经对维这个模仿者失去了兴趣，不过现在的他更期待七年后的回归。到时候他一定会好好挑选一名合作者，参与这场不生则死的游戏。

    只希望到时候的艾尔不要泯然众人，依旧如同此时美味。

    在浓雾中，时日无多的魁跟披熊皮者带着艾尔退场了，不过维并不着急。现在，他要确定最终的胜利者。

    .......

    首先是大脑恢复意识，接下来是身体恢复意识...艾尔渐渐睁开了眼睛，然后感觉到自己恢复力气的四肢。

    ——阿嚏

    鼻子边毛茸茸的触感让艾尔不受控制了个喷嚏，然后艾尔就听到了一声笑声。

    “醒了。”

    苏醒的艾尔抬头看了眼头上的犯罪之心，依旧是2。

    虽然这一趟的行程出现了很多的意外，但对于这个诡异莫名伴随自己二十几年的犯罪之心，艾尔依旧保持了‘信任’。

    “这是哪里？”

    艾尔从身下毛茸茸的‘垫子’中坐起了一点，不出意外看了自己的老熟人魁正半坐在躺椅上，这会儿俯下身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弯腰低头似乎维持这个观察他的动作很久了。

    “吼吼...”在艾尔询问的时候，他身下毛茸茸的‘垫子’发出撒娇讨好一般的轻声吼叫声，巨大的熊掌主动撑住了艾尔的腰跟后背，让他可以半坐的比较省力一些。

    好吧，艾尔已经知道他跟谁相处在一起了。

    艾尔想过他跟披熊皮者真正见面会怎么样，但绝对想不到是在对方如此友好的场景下。艾尔下意识手一抬，在对方毛茸茸的下巴挠了下。

    这样的安抚让这头大熊开心的眯着眼，仰着头不断蹭动着艾尔的手指。

    ——咚咚

    在大熊发出开心的呼呼声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很快，艾尔看到戴芙夫人如同女仆一般端着点心跟咖啡走了进来，比起开始艾尔在对方身上看到的精致跟骄傲，现在的戴芙表现的有些心翼翼跟恐惧。

    她将点心跟咖啡放在艾尔的不远处，然后看了艾尔一眼，很久就低着头无声的离开了。

    艾尔不清戴芙夫人刚才那一眼表露的神情，似乎有些惊异，但好像也有点祈求跟歉疚，不好。

    “看来我还是在凯普瑞斯一号的别墅中。”

    魁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外面正在有好戏看，你要看吗？如果你不想看，那么就留在这里多陪陪我，下次见面要很久了。”

    艾尔其实明白了披熊皮者的算，它已经决定放弃回归人身了。

    这让艾尔忍不住再次撸了撸身后大熊的下巴，只是他看向魁，仍旧道：“我并不希望我们再见。”

    “可是贪婪者永远存在，这是伴随人类在这颗星球繁衍生存会一直延绵的东西。”

    “你的对，所以下一次你再出现，我还会努力将你送往地底成眠。”

    魁并未感到伤心，相反他兴奋的舔着嘴唇，因为激动而手指在轻微颤抖，“好...这是我们的约定，美味的艾尔，下一次亲手送我离开或者陪伴我...这次你的提前苏醒，算是我提前送给你的报酬。”

    他话音落下后，随着魁轻轻敲动手杖，刚刚戴芙带上的门应声而开。

    美味的艾尔，什么见鬼的称呼。

    艾尔深吸了一口气，从披熊皮者的怀抱离开，艾尔直接朝着大门而去。披熊皮者也立刻爬起来，如同跟随主人的忠犬一样亦趋亦步的离开。

    魁并未阻止，反正时间也不多了。他的周身浓雾弥漫，渐渐整个房间都无法看清。

    ——七年后见，美味的艾尔。

    ......

    门外，艾尔从原本的走到渐渐加快脚步，最后加速起跑。

    这次真正的危险不是魁跟披熊皮者，真正的危险或许的维.格林。但不管是谁带来的问题，这一趟行程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没有想伤害他，把他排在了事件之外，所以犯罪之心的危险程度只有2。

    魁的老实交代跟之前所有一切的事件渐渐串联，艾尔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明晰。

    “莫里。”艾尔叫着莫里的名字，在快速奔跑中，额头的汗水隐约渗出，艾尔承认这一刻他想到万一莫里出事，他的内容就有巨大的恐慌跟愧疚。

    一个人生命因为他而消失的话，艾尔觉得他无法承受一个人的生命重量。

    最重要的是...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艾尔意识到莫里已经不是他沿途的风景，而是陪伴他一起看风景的人。

    长久的陪伴或许不够轰轰烈烈，但也是最温情的告白。

    披熊皮者感受到了艾尔的焦急，它索性跑上去将艾尔整个抱起压在怀中，然后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既然决定因为爱他而自愿死去，它决定在死前为艾尔做能做的所有一切。

    ......

    凯普瑞斯一号是临海而建造的别墅，在靠近海岸的岩石上，维皱着眉看着他不远处的莫里.威廉。而在他们两人的另外一个方向，艾尔久违的前男友诺顿.伊夫林也在海风中静静的站立着。

    他们特意选了这个地方，似乎都保持了一种默契。

    输者的尸体可以消无声息的从岩石坠落，消失在深海，不用给艾尔带来任何的烦恼。

    诺顿的脸色在海风中更加苍白了，他抬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略微抬头，黑压压的海风与浪潮中，可以看到他的目光依旧凌冽，但是脸颊的额骨十分突出，整个人有种不正常的消瘦。

    ——咳咳

    诺顿最终没忍住在寒风中咳嗽了几声，他的咳嗽引起了维的反应，让他快速看了诺顿一眼，而且坚定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莫里原本有些过长的发梢总会遮住几分眉眼，这让他在平时显得慵懒而不着调。但此时在海风中，他的头发被吹开，他的眉眼是十足的凌冽，而是略微抬眼的眼睛带着一些黑沉沉的让人恐惧的东西。

    “拙掠的模仿者。”莫里的语气带着随意与嘲讽。

    这似乎点燃了维的怒火，他已经做到最好，是完美的诺顿的复制品。即使他不想承认，但在诺顿带走他并培养他的时候，他是最成功的作品，击败了其它的对手，才有资格出现在艾尔身边。

    他既想时刻吞噬杀死自己的制造者，又在内心留下了诺顿不可战胜的恐怖阴影。模仿那个怪物，但又在别人他是模仿者的时候暴跳如雷。

    “去死吧。”这话维是对莫里也是对诺顿。

    他们一个会死在他的手中，一个会死在疾病中。

    最终的赢家只会是他，卑鄙者不在乎卑鄙的过程，只在乎最终的结果。

    出乎预料又好像很正常，莫里中枪了，他的胸口立刻冒出大量的血液，然后瘫软的倒在地上。

    维有一秒的愣神，因为他知道这个莫里有多难对付。他在假装晕倒的时候，对付竟然也是，而后的对决杀戮中，莫里一直保持着一种游刃有余的状态。

    维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的最终考验不是杀死披熊皮者，而是杀死莫里。在莫里的身上，维嗅到了那种黑暗的猎人的味道，他简直不像是一个所谓的正义探员。

    但现在这一切，竟然中了。对方痛苦的倒在地上，一切都结束了。维举着枪看向了诺顿，按照承诺，诺顿该离开人间去往地狱了。

    身后突然传来沉闷的奔跑声，像是某种巨大的野兽朝这边奔跑而来。

    维下意识往后看去，然后他就看到艾尔被那头披熊皮者心放到地上，但艾尔立刻大声叫着莫里的名字，然后朝他举起了枪。

    诺顿扔掉了头上的帽子，充满爱意又缱绻的看向自己的爱人。

    “莫里，莫里......”艾尔已经跑到莫里的身边，他蹲下身恐慌的握着莫里的伤口，莫里的意志好像有些模糊了，却还是伸手握了握艾尔的手腕，安慰着他别担心。

    维上前了一步。

    披熊皮者觉察到了艾尔的伤心跟难过，它挡在艾尔面前，愤怒的朝着维怒吼。

    “艾尔。”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按，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道拖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扯，维立即踉跄的往后跌去。

    诺顿松开了牵制维肩膀的手，他上前叫着艾尔的名字。

    “为什么要这样？”

    艾尔抬头看着诺顿，湖蓝色的眼中积蓄了泪水。实际上在内心中，艾尔已经有点清楚诺顿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谁，他跟诺顿在一起也有几年，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艾尔不愿意承认而已。

    诺顿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他再次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艾尔。”诺顿眼神带着留念，“我能够对抗所有一切，最终无法抵抗疾病。我知道你的特殊，即使你什么都没过，我没办法继续保护你了，我只是想选出一个我的继承者。”

    “艾尔，你不必背负这其中的罪恶，因为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的‘爱’，它充满了占有、欲望、自私与黑暗，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私心。”

    诺顿的声音一如既然的优雅沉稳，即使他的身体真的很糟糕了。比起上次在赫德的密室囚牢中，这会儿的诺顿看的出来是在勉力维持。

    艾尔痛苦的与诺顿对视，“所以你选择了维托，当初是你带走他的吧。”

    当一切线索摊开在眼前，维的面目渐渐与当初魁的那场游戏中，除他之外唯一的幸存者——维托的面目渐渐重合起来。后来维托在医院离奇失踪，原本是被诺顿看上了他的‘潜力’，带走了他。

    当初的维托看来在自己脸上动过了很多手术，现在的维与当初的维托在面目五官上几乎天差地别。

    可现在仔细对比，其中还是有一两分相似。也怪不得艾尔在初见对方的时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当时以为是一见如故带来的错觉。

    诺顿欣慰的点头，“艾尔，你一如既往的聪明。不过我并不是只选择了维托，我选择了很多人，可惜我没有时间了，不然他也并不是最优解。现在看来，他果然还是不够优秀跟出色，没有资格留在你的身边。”

    在诺顿出没有资格的时候，艾尔心头一跳，他觉察到了什么。但在脱口而出叫喊维托名字的时候，诺顿已经利索的一扭头，手从大衣的口袋中掏出枪械就是一枪。

    他的枪法快准稳，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维的额头就嵌入了一个弹孔，红色的血液缓缓流了下来，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失去了呼吸。

    “失败者是没有资格的，多一秒钟都是对我的侮辱。”

    刚才的动作牵引到了诺顿的病体，让诺顿又是弯腰剧烈的咳嗽着。但是他不愿意在艾尔面前露出虚弱无力的模样，强烈的忍耐让诺顿看上去更加糟糕。

    “诺顿......”艾尔捂着艾尔的伤口，神色仍旧不受控制露出一丝焦虑，“诺顿，不要在这样了，跟我去医院，会有医生来治疗你，我会尽最大的可能......”

    诺顿喘着粗气，他能嗅到嘴巴里的血腥味。

    但最终，诺顿仍旧站直了身体，恢复了优雅的模样。他看着艾尔，笑着朝艾尔招了招手，“过来亲我一下，我跟你回去。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诺顿确实从来没有欺骗过艾尔，对于艾尔的承诺，他从来没有食言。

    一切也终将有个了解，艾尔将莫里暂时交给披熊皮者照顾，他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朝诺顿走过去。

    诺顿张开手臂，等待着自己爱人的回归。

    “诺顿，跟我回去吧。”

    下一刻，诺顿死死抱住了走到他身边的艾尔，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艾尔压在自己的怀中。

    也是同时，诺顿用刚才死维托的手/枪抵在了艾尔的腰间。

    “既然无法为你选择最好的替代品，不如跟我一起死亡吧。我愿意在地狱之中，继续一如既往永生永世——爱你。”诺顿俯身轻轻咬着艾尔的耳朵，却出危险的话语。

    “你骗我。”

    诺顿笑了笑没话，只是带着艾尔一步步向着岩石的边沿走去。

    “往下面看。”诺顿语气轻松，不用回头，他就能听到海浪拍激的声音。

    艾尔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这一刻他竟然出乎预料的平静，竟然感受到一丝害怕。他感受着诺顿胸膛传到他后背的温度，他们很久没这么接近过彼此了。

    “诺顿，我想活着，我也想你活着。”艾尔平静的抬手，握住了诺顿举着枪械威胁他的手。

    良久。

    诺顿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又夹杂着无法言的宠溺，“对不起，刚才是骗你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然后，艾尔感觉到自己一股坚定又无法拒绝的力道从他背后传来。

    他踉跄着朝前跌走了几步，就看到诺顿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就从岩石边缘跳跃了下去。

    已经失去了资格的人，例如维托，他就没有任何活着的理由，所以诺顿毫不犹豫会解决他。

    也比如他自己。

    艾尔最后看到的是诺顿望向他身后，朝他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然后无声的开口。

    ‘我赢了。’

    然后，艾尔跑过来看到诺顿整个人砰的砸落水面，再被无尽的巨大的海浪一瞬间吞噬。

    艾尔跌坐在地上，有些迷茫的四顾。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作者有话要：

    还有一章胜利赢家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