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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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画像,就能在系统里比对出身份信息,而一旦他有过案底,所有的答案也许就都水落石出了。

    柯亚宁因为疑似U盘这条线索断了之后,一直处于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相互交织中,不仅片警当的不合格,每天昏昏沉沉以外,连一个基本的人都做的非常不到位。

    做饭的时候总是少放半碗水,每次米饭都硬得像锅巴,路泽最近不幸走丢了的这件事,还是被糙米硌到牙疼后冲着路泽房间吐槽,半天得不到一句回应。

    才在微信几天前的消息里看见路泽:我去忙件大事。

    正当柯亚宁走神的工夫,林予贤猛地刹住车,脸上挂着十万分的惊吓,连忙叫停柯亚宁,指着公交站牌下一个长发老妇:“柯大药,那天你喝多了在出租车上,我见过这个人。”

    柯亚宁瞥了一眼,淡淡道:“你见过的人多了,有什么大惊怪吗。”

    林予贤指着她手中的棉絮,“柯大药同志,身为人民警察,应该具备的洞察力几乎没有,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刑侦大队不要你了吗。”

    柯亚宁这才警觉起来,棉絮被卷成幼儿抱被的形状,却软趴,空似无物,连同她随风乱飞的杂乱长发,完全一个大写的“可疑人员”,起码精神并不正常。

    他靠路边停下摩托,摘下头盔挂在把手上,后知后觉:“路泽怎么什么都给你?!你俩确定关系了?”

    林予贤心里吐槽:“炮/友这种一时兴起出现的产物,还用确定关系?”

    于是铁青着脸:“土鳖。”

    柯亚宁走到长发女人面前,关切地询问:“阿姨,在等公车吗。你怀里抱的东西,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女人空洞的眼神因为柯亚宁的这件警服聚了焦,仿佛找到救星一般歇斯底里道:“警察终于想起我来了吗?!”

    一旁等公车的人群见状纷纷退后几步,尤其是经过警察叔叔的提醒,疯女人怀里抱的真的很像炸弹。

    柯亚宁挥了下手,安抚人民群众,伸了伸友善的手,想把棉絮接过来,换来女人更加疯狂的呼号,“你离远一点!不要碰我的宝宝!”

    柯亚宁一顿,“好好好,我不动,不动。”他引导着女人,“我是青龙街道的民警,派出所就在前面的路口,如果有想要申诉或者报案的,可以跟我过去。”

    女人仔细分辨话的真假,依然有点不肯相信耳朵,晃动身体道:“这么多年来,我报了那么多次警,你们都不肯相信,现在让我过去是想当众羞辱我吗。”

    “怎么会,匡扶正义是人民警察的本职工作,一旦有诉求,我们不会放任不管的。”

    疯女人将信将疑地挪动着步子,思索半天终于答应跟他一起到派出所。

    林予贤猛踩着脚踏板,没想到柯亚宁这货违规载人,还一脚油门又把他抛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柯大药!过河拆桥!”

    他体力不支地停靠在路边,给路泽发消息确认人是否安全,到底在哪,不一而足,活像个查岗的内人。

    果不其然,路泽的语音电话开,一开口就是“想我了吗宝贝,我好想你,还有你的……”

    林予贤忙断:“到底去哪了。”

    “就这么离不开我吗。”

    “卧槽路泽,你但凡脑子正常一点,也不会跟你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挂了!”

    路泽委屈道:“我脑子正常的话,犯什么癫痫呢。”

    林予贤把火气憋在心里,被路泽的突然示弱捏了七寸,活活敢怒不敢言了起来,语气像他的白色衬衫一样温柔,“柯亚宁挺担心你的,怕你一个人在外面没办法照顾好自己,万一再……”

    犯病的话,希望有人及时电话找医生。

    路泽:“我有助理,寸步不离。”

    林予贤放下犯贱的手,熄灭第二根烟,出于对疯女人经历的好奇,不请自来地把自行车停在一群警车旁,大喇喇地进了派出所。

    柯亚宁在警民沟通室,神色肃穆地面对出口,见林予贤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大厅溜达,压低声音把人召唤进来。

    疯女人年近60,身材干瘦,跟她单薄的身躯相匹配的是更加干涸的声线,带着不尽的风霜。

    她兀自念叨:“那群人,为什么要给我塞一个不认识的人当儿子,我跟他素未谋面,只知道他在港口当搬运工人,可我并不认识他,不认识。”

    柯亚宁在笔记本上认真做笔记,“您继续,他们是谁可以仔细讲讲吗。”

    女人并没接着他的话茬,“他们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杀了我的亲生儿子,又硬塞一个假的……”她带着哭腔,“我可怜的儿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连他的手都不放过……”

    柯亚宁突然睁大双眼。

    “还不如就这么一直穷下去……吃不饱饭又能怎么样呢,家徒四壁又怎么样,总比在坟墓里抱着金山银山要好吧。”

    柯亚宁还陷在刚才的“手都不放过”里,跟警务中心刘的一番辞不谋而合,他犹记得刘曾过的,数次报警的那场牧北路并没有记录在档的车祸和人伤。

    “他儿子在牧北路被车撞死,还有那尸体被砍了左手……”

    刘温婉的话音阴森地在耳边混响。

    柯亚宁颤抖道:“您儿子的死,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在什么地方的事?”

    “2013年5月26日,牧北路。”

    疯女人怀抱棉絮,抖动的频率看似诡异,长发缭乱也加深了这种疯和诡异。

    只有柯亚宁看出来,她的疯并不真实。

    好像因为躲避无妄之灾而披上的隐藏外衣。

    “牧北路。您继续。”

    “他的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家里穷,靠我点零工过活,孩子很早就辍学了,在社会上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常常夜不归宿。有一天他好像突然中了彩票,抱着我在家里哭了半天,咱们家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他买来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还有我从来都穿不起的名牌衣服。如果时间能退到那天,我一定不会喜极而泣,而是把那些本就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全都扔到海里喂鱼。”

    “他在牧北路被车当场撞死,尸体被割了左手。”

    女人泣不成声,枯木般的手指深陷在棉絮中,她的头偏靠在棉絮上,就像怀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拍抱哄睡,带着名为“母亲”的刻骨铭心。

    林予贤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她继续颤抖着道:“那个杀死他的人,自己没有左手,就把怨愤撒在我的儿子身上,好像一定要和他一样,才甘心。”

    林予贤在悲伤中茫然抬起头来。

    柯亚宁拧着眉头,把笔记本上的“牧北路”“2013年5月26日”“没有左手”圈了又圈。

    柯亚宁:“既然警察都没有见过尸体,您又是怎么确定没有左手,还有凶手的体貌特征的呢。”

    “儿子当晚要去牧北路送货,第二天人就不知所踪,失去音讯,我马上赶到牧北路,问了旁边冷库值班室的人,他那晚好像听见一声巨响,但是他没有放在心上。我一个人走到公路……我闻见了儿子的味道……即使那段路已经被清洗地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

    林予贤从她的嘴里听见一个母亲凭借嗅觉就可以判定儿子的踪影,眼眸里出现了隐隐的波动。

    “凶手的体貌特征呢?”柯亚宁问。

    “我听儿子起过,他的老板身有残疾,生下来就没有左手,我敢一定是他!”女人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在长椅上痛苦地扭动身体。

    柯亚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冷静问道:“您的儿子,送的是什么货,还有他的老板,姓名呢。”

    女人抽搐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竟然从来没有问过他……”

    她又一次把头深深埋进棉絮。

    林予贤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老板”“没左手”这两个难以忽视的细节,让郑南山的脸渐渐浮在这个逼仄的屋中。

    挥之不去。

    还有他明显凹陷下去的车前脸!

    即使时间并非在七年前,可这个垃圾一定有开车撞人的前科!

    林予贤拳头硬了,只想当面问个明白。

    揪住郑南山的机械假手,大声质问他:是不是天生就没手!

    柯亚宁见林予贤脑子短路一样迅速逃走,用笔尖敲击着本子,心事重重地盯着女人。

    没有尸体,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

    仅凭她的这番话,警方的确无法立案,何况她的精神状况让其他人无法分辨真假。

    牧北路的冷库,一旦确定是2013年5月26号的杀人案件。

    那韩宇栋支开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有可能拷取的监控录像,也许真的有耸人听闻的画面。

    他拿这个干什么呢。

    韩宇栋的社会关系并没有她口中所的这位神秘残疾人士。

    “货。”

    柯亚宁在笔记本上重重圈出这个熟悉的汉字,海市的治安数一数二,可能不仅骗了林予贤,还骗了自己。

    林予贤那晚裸奔的一席话冲入耳畔,“GAY吧,有……有毒/品,别人给你根烟都带毒,谁爱去谁去。”

    这混子,从哪听来的江湖传闻。

    这个城市的阴暗角落里,难道真如他所,蛰伏着一条毒虫吗。

    作者有话要:

    剧场:

    路泽发来消息:看海市综合频道,现在!

    林爷:不看!

    路泽:我在滚动字幕里给你留了言。

    林予贤不耐烦地开电视,底部果然循环出现一堆乱码。

    .. .-.. --- ...- . -.-- --- ..-

    林爷:这他妈,什么东西。

    路泽:你猜。

    林予贤晚上做梦的时候,恍惚听见路泽在窗外大喊:摩斯密码。

    他在网上输入这堆点线后,翻译成:I LOVE YOU。

    路泽:第三次爱你。

    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