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余子期身穿白色长袍,站在台上先是用天真的语调和神情表演了一出:世界生于混沌,而我生来纯洁的烂俗剧目。
独白有点像刚才报幕大哥九十年代的播音腔。
当台上的顶光换成猩红色,背投缓缓落下一个巨大的英文单词——“Lust”。
追光继而射在“改造”后的《宙斯与伊娥》和《诱拐伽倪墨得斯》。
林予贤声对郑南山:“这两幅画有强烈的性/暗示,Lust是什么你懂吗,就是……”
郑南山敛额报复心很重地“嘘”了回去,继续拍摄照片。
心脏的观众陆续提前离场。
还想多活几年。
余子期近似疯癫,把长袍从胸前撕扯后脱下,献祭般扔到人群,变成一副只剩红色底裤的漂亮骨架,骨架上包裹着让人心慌气躁的完美皮囊。
林予贤眯着眼,伴着观众席发出的长吁短叹声,支棱起耳朵听主题为“放纵欲望与世界抗争”的独白。
叔本华、莎士比亚,甚至黑塞他老人家都被请出来了。
余子期捧着《精神与爱欲》,念咒一样把几个没被吓跑观众催眠了。
第二单元,背投落下另一个英文单词——“Revenge”,追光移动位置,对准其他油画。
林予贤把脖子又勾回郑南山面前,嬉皮笑脸:“这个在脖子上钉钉子的《雅亿和西西拉》……”
“你快闭嘴吧。”
顶光从猩红变成苔藓绿,随后一个设计精密的人形机器人踩着轮,滑到余子期的身边,剧情愈发诡异起来。
机器人伸出铁铸的手,因为该有的关节没有,只能直掇掇地朝观众席移动,抡圆后大力扇在余子期的侧脸。
一下、两下……
余子期的脸先是出现粉红色巴掌印,然后被叠加而来的印记攻陷占领。
台下的观众,尤其是自带粉籍的观众如坐针毡,置剧场纪律于不顾,起身大叫“不要啊子期”“你的脸不要了吗”。
声音高亢,语锋严厉。
粉丝只觉得比在自己脸上还疼,发出余子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的“嘤嘤”哭声。
他的表演却还没有结束。
随后还有“Justice”“Killer”“Fight”几个单元,林予贤看到最后,意识有点迷离,虚着一双凤眼,心:“我真的低估你了,失敬失敬,能活着看完全场,一会儿是不是能去后台领个大红包啊!”
后来,余子期手持亚麻长卷,唱了首改编后的《光·白》,腔依古调,阴沉而狂野,单薄的身形恍惚又幽怨。
在雾气缭绕,着绿光的舞台,非常像在地狱游荡的孤魂野鬼。
台下只剩稀稀两两的几位观众。
剩下的绝对是真爱。
还流了泪。
粉丝都快跑光了。
余子期面色怊怅,在顶光下那张妖冶的脸,只有黑黢黢的阴影。
他接过助理带上来的白衬衣,深色长裤,无所顾忌地在舞台临时穿衣。
对着台下为数不多的观众:“那条几年前你无意间脱下来的足球袜,我一直舍不得洗,就躺在新家的衣柜里。如果这就叫爱的话,我大概已经错过了很多年。”
余子期泪光荧荧地:“今天你来了吗,你还好吗,还记得我吗。我到了那家你经常去吃的海鲜店,不心在商场的负一楼看见你……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嘲笑,可我却不敢,好好对你一声:我错了。”
蒋维眸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出现了泪光,倏然离席,走之前还不忘捶了林予贤一个大闷瓜,“你给我等着!”
几秒过后,会场出口传来蒋维狼嚎般的呕吐声。
郑南山:“他怎么了?我去看看他。”
林予贤把他按下:“不用,估计是因为听见余子期几年不洗袜子,他嫌恶心。”
余子期在台上叹了一口悠长的气,“把世界踩在脚下的感觉,还不如踩着云雾。好空啊,空到我伸出一只叛逆的脚,就一定会从云端掉下来,摔成一滩烂泥。”他将自己的心思昭示无遗,“回来抱着我好吗。”
一楼坐席上传来一声谩骂,“卧槽这他妈什么烂话剧,要不是为了我女朋友,谁他妈要浪费时间看这个垃圾!”他好像还不过瘾,继续朗声:“脱粉!脱粉!”
余子期淡然一笑,直接破戏剧舞台的第四堵墙,对着他直接开怼:“我在乎吗,滚吧。”
“滚就滚!”男人从座位站起,握着拳头愤然离席,旁边的长发女孩看了看男朋友,又看了看台上的疯子,起身追男友,“唉算了,余子期等你脑子正常点我再回来粉你!”
林予贤单手托腮,带着化不开的嫣然笑意,:“真的好好笑哦!”
郑南山正在发微信,被林予贤戳了一肘子后迷糊道:“哦,好看,精彩,大艺术家,不错不错。”
林予贤:“……”
余子期在散场前三次弯腰致谢,好像在臭显摆自己算术很好一样:“一天24时,1440分钟,86400秒,每想你一次花费7秒钟。一天想你12342次,我们就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次相遇。”
林予贤脑子突然“嗡”了一声,等等。
排练场那个不是最近才揉吧过?“再次相遇”?还有其他白月光?!
还有一个金主爸爸……
等下!排练场的到底是不是传中的金主?!
余子期这个人不仅疯,私生活也太不正经了吧。
林予贤头大了很长时间,目送余子期款款走下台,剧场仅留所剩无几的唏嘘声。
二楼坐席的最后一排,角落里黄色圆寸武纬平双臂撑在前排座椅靠背,裹着一层寒荒气场,带着参透世界的清明:“几个白痴。”
郑南山伸出脚,踹了下正在晃神的林予贤,单刀直入问道:“为什么要把他的油画放在电视机屏幕上?”
“他的躯壳在游走人间,可是灵魂却装在那些铁盒子里。”林予贤踹了回去,故作高深地。
郑南山把林予贤揪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倒挺懂,再给你一遍,余子期这个人,务必离得远远的。”
“等下!我去后台看看能去领个大红包吗!我离得还不够远吗?至今为止都只是跟他在微信交流,真人没见过!我去去就回。”
还没等郑南山反应过来,林予贤已经撒丫子一溜烟从侧台旁边消失了。
郑南山铁拳硬了。
不到两分钟,林予贤就折返回来,怏怏不乐,神情明显有些异样,连郑南山横劈到头上的假手都没有感觉到。
他:“我在后台听见一个男人在扇大巴掌,边扇边‘到底谁给你的胆子,要把自己有白月光昭告天下’。”
郑南山甩了个深不可测的眼神,好像在“我早就告诉你了”。
他:“连草履虫这种原生单细胞动物都知道趋利避害,你却连草履虫都不如。”
林予贤:“草履虫?什么东西?好吃吗?可以蘸米辣吃吗?”
“……”
天阔风微,星月好像在头顶旋转。
林予贤和郑南山来到话剧中心门口的台阶,等司机开车过来。身旁站了几个散场后等网约车的年轻女孩,正在悄声交谈。
“余子期果然又上热搜了。”
“让我猜猜,tag是不是#余子期又疯了#?”
“不对,是#余子期真疯了#,还有#余子期的白月光到底是谁#,你看这上面扒的好离谱哎,蹭热度的女明星也太多了吧,这是巴不得让余子期的粉丝把她们骂死?”
“欸,还有一个tag,就在余子期的下面,#天才布景设计师身世凄惨#,你点进去点进去!”
“《游走人间》布景设计师?不就是今晚的吗……我天!灭门!真的假的?林予贤1998年出生于昆州,在他13岁那年,因为出门买辣椒有幸躲过天降横祸,回家后发现……家里人都死绝了?”
“人间惨剧啊,不过实在的,虽然我不懂,也还是看得出来这个林予贤是有两把刷子的。唉,真的好可怜。”
这声“林予贤”穿堂风一样溜进本尊的耳朵,他稀里糊涂地偏头问郑南山:“你叫我?声音怎么突然变细了?”
郑南山挂上意味深长的笑,把手机举在他面前,:“这条热搜算我送你的。”
林予贤疑惑地接过手机,注意力十分不集中地点开#余子期真疯了#,笑到肩膀都在止不住地震颤。
“蠢货,让你看下一条。”
林予贤依言不耐烦地点进#天才布景设计师身世凄惨#,懵懵地在广场上不停拖动,随后脸色越来越黑。
怎么这个人……跟我长得一样。
一颗核弹骤然在林予贤的胸膛爆炸,他发出爆破音:“郑南山!你有病吧!谁让你给我买热搜的!这灭门惨案跟我有关吗?!你是巴不得让我爸妈再讨厌我一点吗?!”
林予贤把手机扔在郑南山的脸上,向前迈着大步,又突然转身,伸出修长的手指点着空气道:“郑南山!你行!经过这次,我可算把你看透了,什么事业指导,什么天使,都是屁话!你他娘的就是……就是……”
林予贤被怒火攻心,一时半会有点词穷,他狠狠别过司机开来的迈巴赫,向话剧中心外面的公路走去。
八爪鱼形状的云把月亮埋了,公路上的黑邃延伸不尽。
“投机取巧!”
林予贤终于想到了词,回头暴躁道。
郑南山从口袋里不徐不疾地拿出金丝眼镜戴上,盯着林予贤的背影,轻勾一侧嘴角,:“就让这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无妄之灾,对你的事业有所助力吧。也算,物尽其用。”
他把吐得只剩半个精魂的蒋维叫上车,朝话剧中心的大门外冷冷看了一眼,对司机轻言细语:“走吧。”
作者有话要:
剧场:
2038年。
讲到中途,林予贤注意力有点飘了,开始发消息给韩恪。
林爷:我给女儿讲故事哪!傻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韩恪:有病。
林爷:你她能分得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吗。
韩恪:你在念我的……那个?
林爷:那可不!女儿真傻了!
韩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一天到晚不在调上。
林爷:我我我、我想你了。
韩恪:想哪一个?
林爷:除了老四。
林爷:不对!最想三年后的那一个。
林爷:我要听歌!就那首!
一分钟后,韩恪发了一长条语音:
“或许这世上还有另一个我,他做着我未曾有的梦……我什么做什么都陪着我。请抱紧我,请别随便离开我,任何时刻,我需要一束光为我闪烁。My shadow,my shadow……”[ 《光·白》]
声音沉厚,好听。
正当林予贤想躺在韩恪的声线上滚的时候。
“叮~”
韩恪:滚。
林芝突然大叫:老爸!我想起来了!我要先淘汰郑南山!他没有左手我爸有!
林予贤放下手机,笑着:“傻女儿,2023年就可以移植真手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哦对了。”
他顿了顿,狡诈道:“他保镖,没准就缺那500万。”
林芝:“……”
林予贤继续给韩恪发:女儿又傻了哈哈。
本文的结构是
《楔子》
《来,老爸给你讲个故事》——真实的荒诞
《爸的故事》——荒诞的真实
《空中的恋人》——戏中戏,顾承安客串一下
第三部 分,视角主攻;第四部分只有一丢丢。
谢谢观看,鞠躬,继续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