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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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这个如雷贯耳, 又倍感“亲切”的名字,韩恪忽然脸色煞白,如刀剜肝胆, 还真就是犯了天地往亡,煞永远高了一丈「注」。

    韩恪呼吸杂乱,难以置信地看着海鹏:“你当初去拉那部电影的投资,是不是也找了‘月蚀’。”

    “子期,你终于想起关心我了吗。”海鹏讪笑着。

    “快回答我!”

    海鹏看着脸色像鬼画符的韩恪, 关心则乱地亲自去饮水机倒了一杯水,指尖在韩恪的掌心逡巡不去, 最后捏起他的两腮,把水送了进去。

    “余子期,别那么凶嘛, 吓着我了。”他抿紧厚唇, 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 相反他眸光一凛, 冷到让人胆寒, 助理Luna见多了这种场面, 向后缩了几步, 退出了帐篷。

    帐篷内杂七杂八的物品已经在韩恪眼里出现了几十层的重影, 旋转不停。

    武纬平如一缕黑烟,拢向韩恪的身后, 腰肢细软,甚至扭曲成平常人难以弯曲的弧度, 像一条蛇缠绕在韩恪身上, 成为他御敌的盾。

    海鹏的手掌有些粗糙, 是常年伏案字累积在身体上的证据, 因此当他和林予贤的触感不谋而合的时候,韩恪抬头看他的眼神竟然少了几分苛责。

    海鹏似乎他的突然示弱尤为赞赏,单脚蹲在一旁,:“那部电影,只有‘月蚀’投资,没有其他人把我放在眼里,甚至……”他咬着牙,“都在骂我,是整个行业的耻辱,一个泼皮无赖而已。”

    他摸着韩恪的手背,“子期,唇亡齿寒,你也要以我为耻吗。”

    韩恪只觉得老天爷在他身上开的玩笑,委实有点过多。

    被逼和郑北溪结婚是一桩,潜入“月蚀”徒劳而返是另一桩,连他为了帮助林予贤而误闯的名利场,背后也是“月蚀”。

    真的吞掉了太阳。

    他还记得躲在新风管道永远无法爬出来的窒息感,被灰尘呛了一鼻子,个喷嚏都是奢望。

    他步履蹒跚着逐鹿钻营,从阿鼻地狱滚了几百遍的火海,刚在人间喘了一口气,梦又碎了。

    “U盘,武去拿U盘!我不想去,筒子楼好冷。樊、樊涛……你跟着他了吗?!我跟了,他没有去那里,这条路走不通啊。老二,你查的到底怎么样了?!我的电视墙上都是凶案的照片,每天都在看到底有哪里不对,别着急,会有线索的……”

    韩恪低头自问自答了半天,海鹏觉察出有异样,向仅剩的几个工作人员抱以歉笑:“余子期需要休息,大家先撤好吗,录完这一期我请大家去吃大餐。”

    人们识趣地离开了。

    韩恪抓着头顶的头发,眼神闪动着强烈的惧意,诡异的幅度摇晃下他甚至根本无从分辨“月蚀”投资海鹏的原因是否跟自己有关,郑北溪在其中的作用又是什么。

    还有李晖、胡宗义这两个给他的家庭造成毁灭性击的终极毒瘤,凭什么可以换种方式继续扰乱他的人生。

    还嫌不够吗。

    海鹏这个专门写狗血的三流编剧,也根本想不到如此荒诞的剧情。

    他的身体突然一分为二,同时向相反的方向扭转,好像被抽了一身的骨骼,瘫成毫无灵魂的污水,滑落在地上。

    他伸着手,从眼缝的最后一丝光亮里,看到了穿着警察制服的老二。

    韩恪低声:“你来救我了……”

    语音刚落,他昏了过去。

    海鹏像这个棚内所有的机器一样冰冷,有条不紊地脱下外套,垫在他的头下,声音没了焦灼,倒有尽如所料的平淡。

    “你又幻想出那些人来了子期,只有我懂你不是吗。你只能在不同人的躯壳里,活成别人的样子。当一个演员,才是你精神分裂的宿命。”他摸着他的头发,“子期,我不顾尊严,低三下四地跪下来求别人,是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更何况,等我们功名既遂,爬到了他们头顶上,谁还敢耻笑我们。”

    “我好爱你啊子期,你知道吗。”

    韩恪昏睡了三天,单方面撕毁合同退出了节目录制,在海边别墅醒来后,渐渐接受了自己已经是“余子期”的现实,他对武:“以后不要再叫我本名,我叫余子期。”

    “子期,我喜欢。”

    “你什么不喜欢。”

    武站在落地窗前,按下遥控,外面开party没来得及撤下的彩灯闪烁了起来,他笑成了孩子,在窗前滑着步跳舞。

    和那晚的灯光很像。

    第一次跟林很闲在外面单独过夜。

    余子期躺在长椅,闭上眼想追寻昔日的模样,却只看见在一个全是窒郁暗影的角落里,林予贤被人围观和嘲笑。

    他问武:“如果我演一场跟自己精神疾病有关的话剧,林很闲那个傻子能看懂吗,能看懂,并且无条件接受的话……”

    不定他不会觉得我是个拖累。

    武纬平嘴里裹着棒棒糖:“你到底是想帮他成就事业,还是想再续前缘。”

    余子期沉默了。

    没有前缘。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心里有过他。”

    “所以你当初无论如何也要结婚?并且一声不吭地跑去香港?”武纬平不满道,“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余子期:“武你是不是忘了,你连人都不是,咱们两个纯粹是破磨对着瘸驴,有壁。”

    *

    2016年,二十二中门口的巷,根本不像一个正经高中的模样,后半夜,不远处的KTV传来油腻大叔的歌声。

    林予贤很快被吵醒了。

    从一个陌生的环境醒来,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嗡作响,在身边乱抓了一把后,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呼!哥在!

    平常在家,韩恪一直住在阁楼,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从没见过他熟睡的样子。

    林予贤端详起他来。

    韩恪枕着胳膊,正朝他的方向熟睡,侧颜坚毅沉稳,棱角分明,眼角的痣像凝脂点漆,以前确实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过他,没想到一个不注意,竟然全长开了,难怪学校那群花痴大姐每次看见他都要笑出牙肉。

    林予贤鼻尖凑近闻了闻韩恪,是他最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橙花香,有点娘。

    这位同学每天必须要端着盆手洗衣服,今天睡在校门口的炮房,他怎么不半夜弹起来梦游去洗衣服呢!

    林予贤摸了摸他的喉结,又摸了摸自己的,暗中比了大,见韩恪毫无反应,想再一次试探他到底还剩百分之几的意识,于是非常不仁厚地双手抓乱了他的头发,念叨着:“呼噜毛,吓死你。”

    林予贤除了跟韩恪一起去球场踢过几场球以外,几乎从不运动,此时突然很闲地做起仰卧起坐,腹在几十个并不怎么像样的仰卧起坐后突然轻微地痉了挛,他声地“卧槽”了出来。

    “韩恪同学,听得见吗。”林予贤摸着肚子,坐在床头,踹了他一屁股,“我决定考海大,哎别急,我去海大读书并不是因为那是你的家乡,也跟我想在你的家乡开画廊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纯粹是因为那的海鲜便宜,离家也近。”

    “虽然海市好像有点危险,到处都有毒,但是气候也很棒啊,很热,正好我怕热,你懂我的意思吗。”他突然想起电视上给人洗脑的办法,开始用意念控制韩恪的大脑,手指戳在他的太阳穴附近,念咒一般:“海大好,海大妙,虽然我成绩好,但我就要把海大报。”

    林予贤觉得单押更方便洗脑。

    他又踹了韩恪一屁股,只用了几秒钟就自我疏解成功,着一些客套的车轱辘话:“算了,我也不耽误你,我查了查网上,据委身于一个男人还挺疼的,我不害你,到时候你结婚,记得让我当伴郎啊。”

    林予贤盯着韩恪的唇缝看了半天,在深重的闲愁里跑去了卫生间,堵在喉管间的异物换了个位置发泄出来,动作熟练地像是惯犯。

    到达饱胀的高点时,林予贤莫名其妙又浮现出跟韩恪纠缠不清飞在天上的幻觉,心里骂了句“傻逼”后,用冷水浇了个通透,没有擦干就站在阳台吹起二月的冷风。

    希望透心凉的感觉能让他吃了今天晚上撒了野的脑神经,各种神经。

    还泡手!

    第二天林予贤理所应当地重感冒,高烧39度,去校医院挂了水。当韩恪提着饭盒到输液室找他的时候,林予贤眯着眼,歪头换了个角度看他,这一看不要紧,林予贤的心跳速度急剧加快,他捏着嗓子:“韩……蒋维,你快找医生过来给我听一下,我特么不会得心肌炎了吧。”

    韩恪踉跄着喊来医生,只听了一会儿她就皱眉:“心率体温都正常,不应该啊。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建议你去大医院检查。”

    林予贤看了看戴眼镜的中年医生,又偏过头看了看韩恪,果不其然,心脏看人下菜一样又跳了个荡气回肠。

    为什么Hank同学的脸,想让人亲起来没完呢。

    医生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同学,再夹个体温计,脸怎么红了。”

    作者有话要:

    注:见《金瓶梅》李瓶儿葬礼

    林予贤:韩恪!都是你把我掰弯的!

    韩恪:??

    彩蛋:

    2038年,林芝在家里找到一个很旧的电子相册,她冲两位拉扯不断的爸吼了一嗓子:“这什么东西?我想看!”

    没人理她。

    林芝插上充电器,随便按了两下,竟然还能用。

    相册里的图有点,呃,不忍直视,大部分都是标着“KOLI”的图稿,就挺少儿不宜的。

    她仰头叹气划了几十页,刚要把相册放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张奇怪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海滩旁的宽阔露台上,老爸和爸正面对面坐着,桌上有酒瓶和酒杯。老爸叼着雪茄,爸用机械假手拨着老爸的头发……

    这不是那个故事里,被郑南山敲烂屏幕的手机拍的吗,林芝睁大了双眼,朝两位不靠谱的爸爸看去。

    既然郑南山是假的,这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老爸!是不是耍我?!”

    谢谢观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