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朕要看君后的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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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沅转了转眼珠,  立刻怼过去:“那臣掌管内帑,也是份内之事。”

    内帑是皇帝的私库,按例归皇后或君后掌管,商沅大婚后,  连内帑钥匙的影子都没看到。

    之前商沅还不太计较,  如今却觉得是时候要考验霍戎了——

    他肚子里都有暴君的崽了,若是暴君处处隐藏保留,  他更没勇气坦白了!

    霍戎轻笑了一声。

    某人胆子还真大,  这是单刀直入找他要银子来了?

    霍戎望着理直气壮的商沅,  心里浮现出微妙的情绪。

    他们二人聊孩子,  银钱,倒真像是从未有过隔阂,  一门心思盘算认真过日子的夫夫。

    若是自己先把属于君后的所有权力都尽数给予向来胆子的少年,少年会不会更主动更自如,  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会更如同真实的夫夫呢?

    霍戎挑眉道:“内帑本来就该由阿沅管,  那钥匙就在冯公公处,  你既没要,朕就一直没提。”

    霍戎心底总是下意识觉得如今的日子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毕竟商沅如今所做的一切,他都没有找到切实的动机。

    他在心底深处,已经做好了商沅随时背叛的准备。

    便觉得不想牵扯那么多——

    以免到最后收场时,  徒惹麻烦。

    眼前的少年却哼唧道:“陛下您没提过,我怎么要嘛!”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好像并不畏惧逐渐加深这份关系。

    霍戎望着少年,  忽然又想起一事——

    本朝惯例,  帝后大婚皆要出宫祭祀太庙,  昭告天下。

    可他一直没有和商沅驾临民间。

    毕竟昭告天下之后,若是二人之间再有荒唐之事传出,那将是天下人的笑话。

    可霍戎望着少年的笑颜,心里微微一动。

    如今,他忽然想再试一次。

    若像从未受过伤那样再爱一次,结局会如他所愿吗?

    霍戎轻声道:“过几日,君后随朕出宫一趟吧。”

    商沅警惕的看着面前的暴君——

    上次出宫都是让他看杀人,这次不晓得又是什么!

    霍戎察觉到少年的紧张,轻轻在他唇角印了一吻:“你……还真是朕的克星,放心,这次不带你看杀人。”

    少年一直在后宫,还不晓得君后的重量。

    全天下为证,两人执手祭祀,从此,二人紧密相连休戚与共,身份不能再随心所欲的更移。

    是冒险,也无疑是束缚。

    霍戎轻笑。

    他怕什么?让所有人都晓得商沅是他的君后,让少年一辈子都逃无可逃……

    于他,倒恰恰是想要的。

    *

    商沅拿到了内帑的掌控权之后,立刻让人先点出来五千两银子。

    内帑库的太监过了四五日,才将银子如数奉给了商沅。

    饶是好脾气,商沅也有些火了:“……这也不是什么大命令,你们内帑库的人,都是如此惫懒?”

    那太监欲言又止:“君后,奴才们也有奴才的难处。”

    在商沅再三追问下,太监才出实情——

    这内帑库里的银子,总共也只有不到五万两,君后开口就要五千两,对于他们来,也算是伤筋动骨了。

    商沅:“……”

    暴君的私房钱还没他多?!

    本来拿到内帑还有些得意和感动的商沅,登时有些同情暴君了。

    还好他拿着这个钱别有用处。

    有他这个君后在,很快就能给霍戎赚到银子——

    那花水阁的愉儿姑娘在商号里存了不少银子,都是为霍从冉东山再起准备的,若是自己找个恰当的理由进去勘探查封,再将霍从冉的那些银子都上缴给暴君……

    嘿嘿嘿,气鬼暴君不看崽面看钱面,也会留他一命啊!

    商沅一天都没耽搁,直接叫来南屏:“就我们上次遇到的那个,叫愉儿的歌姬,你过两日,挑个霍从冉苏二都不在花水阁的时候,花笔银子结交一下她。”

    结交歌姬?

    南屏吓得忙摆手:“公子啊,这别的事儿我都能帮你办,就这个……您……您想想,我一个未婚的大好男儿,若是在青楼过夜留了案底,哪家姑娘愿意跟我啊!”

    商沅道:“……你想多了,没让你过夜,你若是不想结交,只要给她砸钱就成。”

    商沅指了指刚从内帑拿出来的银子:“喏,本宫银钱都已经给你备好了。”

    这也是商沅接收内帑的一个重要原因。

    毕竟内帑里的都是宫中的银钱,上面都标有特殊的印记——

    这些银钱都是陛下的御银,若是未经典卖,便由民间机构直接收下,便是查抄的大罪。

    只是这么多年来,民不举官不究,也有不少人会拿着宫中的银子流通使用。

    而他想对那商号动手,若是径直去查,自然会草惊蛇。

    但若是借着追查内帑银两之事追查,自然能顺理成章抄了那商号。

    商沅含笑道:“你只要在花水阁一掷千金,等到那愉儿姑娘将钱存到商号后,立刻回来禀报就是。”

    “没让你在青楼过夜,以后也能还你一个干净名声——此事做好,我替你在陛下面前讨赏,你若是娶不到媳妇儿,可别赖在此事上。”

    若真的能借着查内帑之银,顺利查抄了那商号,并把钱归入内帑库。

    那对暴君濒临破产的内帑库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这份生辰礼,送得不可谓不大。

    商沅不由美滋滋的脑补着,查出了霍从冉银库的所在地,并趁着暴君生辰将钱全部上缴给暴君——

    到那时候,霍戎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并彻底消去对他的疑心吧。

    *

    这几日,商沅的那几句话总在霍戎耳畔不经意的回响。

    商沅应该是极怕自己提到那细作的,平日里故意躲避还不及,可这次竟然主动提起。

    而且竟然还提到了细作生子这般匪夷所思的细节。

    难道商沅真的是看话本看得走火入魔了?

    霍戎沉吟,脑海里掠过一个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

    “你去太医院一趟。”霍戎沉吟着吩咐冯公公:“去吧君后的平安脉案拿来。”

    按照惯例,君后都有严格的平安脉案记录,身体状况一看可知。

    简清一怔道:“陛下为何会突然看君后的脉案?”

    冯公公笑道:“也许是……担心君后的身子吧。”

    这太医,还真是没大没,历来陛下要看君后的平安脉案,那都是为了备孕。

    这种敏感之事,哪儿有他一个太医话的份儿。

    简清怔怔的看着太监拿着商沅的脉案,扬长而去。

    看来陛下已经起了疑心,只是大约还没有最终确定。

    即使商沅决心和他一起逃跑,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简清思前想后,直接给商沅写了张传话的纸条。

    末了写到:“陛下历来多疑,您曾身为准太子妃多年,又怎会轻易摒弃前嫌?陛下生辰日前尚有机会重新来过,烦请认真思索,莫要抱憾终身……”

    商沅看罢简清所写,也只是淡淡摇头不以为意——

    他没想过离开,正全心全意给暴君准备生辰日呢。

    这是个难得的特殊日子,他拼命回想,终于记起原书里,暴君在生辰日总是要吃一份饺子……

    商沅想了想,大约是因为暴君少年时在冷宫缺衣少食,而饺子则是他改善吃食时最常见的食物,而霍戎时候八成只有在生辰日才能吃到……

    因此即使执掌天下,霍戎仍保留着特殊日子吃饺子这一朴实无华的习惯……

    商沅绞尽脑汁——

    霍戎不是要饺子么,好!那他就在饺子皮上做手脚,准备了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皮,准备在暴君生辰日那天亲手给他做一顿饺子届的满汉全席!

    他这么煞费苦心的投其所好,试问谁不感动!

    商沅正在御膳房配置饺子皮。

    他发现不同颜色的饺子其实是不同的粮食。

    比如紫色的饺子皮是紫薯粉所制,绿色的饺子是绿豆粉所制……

    在御厨苦口婆心的劝下,商沅总算把原本定的十六色饺子皮减到了六色。

    因商沅坚持绿豆健康养生,御膳房这次所制的绿色面团格外多一些……

    商沅望着盆钵里花花绿绿的面团,不由道:“你觉得陛下会惊喜么?”

    御厨:“……”

    “这……咳咳,只要是君后的心意,陛下都会铭刻于心……”

    这一顿五彩斑斓的饺子生辰宴,任谁都会记一辈子吧……

    望着那绿豆粉做成的面团,御厨就觉得很闹心。

    御膳房也有忌讳,食材,盘子的配色都有讲究,这绿色的饺子皮,按例是绝不会在生辰日这天奉给陛下的……

    不过这是君后亲手所制,他也不好什么……

    君后在御膳房亲手准备陛下的生辰宴,自然引得不少人围观。

    “哎,都君子远庖厨,咱们君后却亲自给陛下做生辰宴呢!”

    “咱们君后毕竟是郎君,给陛下做顿膳食也理所应当,不过这么早就准备,还令我们都保密,也真的是有心了……”

    “陛下和君后如此和睦,还真是千古佳话啊……”

    这些人都在门后窃窃私语,他们以为商沅听不清,但这些话字字都飘进了商沅早已泛红的耳朵。

    “我看不见得——都大婚几个月了,陛下还没带君后去祭祀游行呢,没有昭告天下,民间都不怎么晓得君后这个人,怎能称得上千古佳话呢……”

    商沅一怔。

    他忽然想起,大婚时进便给他过祭祀之事,只是两三个月过去,霍戎仍从未提起过。

    御厨看他表情不对,忙赔笑道:“君后莫要介意,陛下也许是最近忙于朝政,才……忘了此事的。”

    其实他也无法服自己,本朝惯例,祭祀是大婚的重要仪式,是陛下和君后二人真正的君临天下。

    可陛下一直没有将君后领出宫……

    商沅品了口饺子汤,却不以为意。

    气鬼暴君倒是很勤政,就连晚上也很难睡个安稳觉,甚至好几次都深陷噩梦。

    他们二人的夫夫之事也不急,还是让霍戎先腾出精力把前朝之事处置好。

    至于他……他可以等的……

    不过作为妖妃,商沅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可以楚楚可怜装委屈的机会。

    他回去后立刻在那本本上写了一句:“按例,君后都要去祭祀并驾临民间,可陛下从未提起过此事,也许……也许是陛下对阿沅还心有芥蒂,毕竟往事已发生过,阿沅并不怨怼,若是阿沅能将商号一事办妥,想必便能让陛下心中芥蒂消失吧……”

    “阿沅期待和陛下一同站在天下人面前……”

    啧啧啧,商沅写着都快感动到眼角含泪了。

    这么幡然悔悟,深情不移,也不知道暴君能信多少?

    商沅叹口气,他要求不多,只想着坦白后能过清清静静,吃喝不愁的咸鱼日子罢了。

    *

    乾清宫,霍戎的脸色不善,坐在龙椅上听心腹汇报京城动静。

    “昨夜又有人去给那花水阁的头牌送钱,这次前前后后砸了一千两银子,臣……臣发现一掷千金的,恰是君后的私人……”

    花水阁,头牌,君后一掷千金。

    这些词加在一起,霍戎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可怕。

    展凌忙上前救场道:“这……这也不一定是君后爱慕那女子,赏的那人是他身边的厮,也许是那厮痴恋那女子,拿着君后给他的赏赐……”

    “这话你自己信么?”霍戎缓缓握拳,喉头干涩:“的确不是他爱慕那女子,因为他此举,分明是想暗中帮助霍从冉!”

    花水阁是霍戎早就派人盯上的地方,也知道愉儿只不过是霍从冉一派的挡箭牌,所谓的赏,皆是霍从冉亲信的效忠!

    他之所以迟迟未动,不过是在寻找时机。

    何其可笑——

    他竟等到了商沅前去。

    少年那样娇憨的要来他的内帑,却连片刻都未曾停歇,转身将银子交给霍从冉!

    霍戎之前冷漠的想,自己和少年大婚只不过是一场局,他留霍从冉在京城,也是为了方便他和商沅接触,从而试探确认这二人究竟是否还在藕断丝连,商沅会不会再一次背叛。

    可这一刻,水落石出,霍戎却难以相信——

    几年前,商沅背叛他的理由,到底大约只是因为权势。

    可他如今明明已经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了。

    商沅为何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他!

    这于理不合,即使商沅拜高踩低爱慕权势,也该千方百计讨好自己才是……

    “臣也有话要……”

    “就这几日,君后来给陛下送的那个汤,好像一直是蟹黄鱼丸羹……”那大臣看着霍戎的脸色,心翼翼道:“据臣所知,那是霍从冉最爱喝得汤,君后之前,常……常给他熬……”

    望着霍戎逐渐冷厉的神色,那大臣再也不敢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

    沅沅:心心念念给老攻搞钱还被误会,狗逼茸茸

    茸茸委屈:是谁要追妻了,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