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岚将进度条拉到十分钟之前, 重新看了起来。

    每一帧都放大，郁停风的表情更加明显，焦躁不耐的、沉默发呆的、犹豫徘徊的, 紧张期待的, 臭不要脸的......在无人看到的地方, 郁停风完全把心情放到了脸上。

    宋照岚锁上门，走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对方正在刷论坛，一张脸气得都快变了形：“这些王八蛋, 又在骂我。”

    “主任, 钥匙放你这了。”宋照岚把监控房的钥匙交到桌子上。

    主任吓了一跳，从屏幕前抬起头, 讪讪一笑：“哦，是你啊, 人抓到了？”

    “还不太确定。”宋照岚，“等我们确认了再通知您。”

    “也行。”主任连忙挥挥手, “回教室去吧。”

    下课后，薛灿明几人又围在宋照岚身边，问道：“嫌疑人到底是谁？”

    “先去F班吧。”宋照岚吩咐道。

    “看！我就一定是他们那群人干的好事！”薛灿明骂骂咧咧地跟着他们一起下楼去F班。

    F班的走廊上热闹得像赶集的, 扎堆闹笑，乱成一锅粥。

    这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嚷了一句：“A班的人怎么来了？”

    走廊上安静了一瞬, 俱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A班和F班素来不对付, 已经是一中的老传统了。

    社会上以名利定地位, 学校则是以成绩识人, 高层和底层是最无法共情的，彼此看不顺眼。

    但只有一种现象可以破这种壁垒, 无论在哪都吃香，那就是颜值。

    哪怕F班的人私底下再怎么骂A班是读死书的书呆子，可见到宋照岚虞肖卉之流，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

    “你们来干嘛？”一个女生扬声道，然后故作无意地整理着发型。

    “我们来找郁停风。”宋照岚彬彬有礼道，“请问他在教室吗？”

    女生扭头冲教室喊了一声，率先溜出来的是孙奕诚，人都还没看清就凶道：“是谁要扰我们老大做作业！老大，宋照岚他们来咱们的地盘挑衅了，你快来！”

    郁停风放下手里的作业，往外面走去，属下们也挨个跟上。

    两个自带气场的人一对视，四周的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什么事？”郁停风扫了一圈，“阵仗这么大？”

    “你的人都在这里了吗？”宋照岚看向他身后一群忠心耿耿的人。

    “怎么了？”郁停风问。

    薛灿明抢先道：“我们怀疑你们中间有人破坏公物，偷了公告栏的照片！”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立即有人：“难怪我下午怎么没有看到照片，还以为没有贴出来呢。”

    “可是谁这么无聊，偷这些照片啊？”

    郁停风脸色一沉：“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乱。”

    “谁没有，我们可是查了监控的！”薛灿明振振有词道。

    郁停风看向宋照岚，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回头问道：“你们谁去偷照片了？”

    孙奕诚吼道：“我没有啊！要是偷照片，我就连下辈子也长不高！”

    柳追追不屑道：“谁稀罕那些照片，一点没把老娘的美貌照出来，到底我还得感谢偷了照片的好心人呢。”

    张伟目光黏在了虞肖卉身上，但嘴上也没闲着：“真没人想去偷照片，我们几个成天黏在一起，都可以互相作证的。”

    薛灿明呵呵一笑：“互相作证？那你们，郁停风午休没回寝室，一个人去干什么了？”

    属下们一静，同时望向郁停风，竟然还真无人知道他午休期间去干什么了？

    郁停风沉默半晌，眉心微微蹙起：“我去哪关你们什么事，我又没......”

    “他跟我在一起。”宋照岚突然抢断他的话。

    郁停风一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女同学们开始起哄，而正反两派的人却如遭雷劈，仿佛听到女娲和上帝在一起的事，脸上闪过五彩纷呈的表情。

    走廊上热闹极了，这一层其他班的学生们都跑出来围观，摩肩擦踵地往前面挤，却没有人敢挤到中心地带来，耿一鸣也只能站在他们附近旁观。

    张伟十分不解：“他俩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薛灿明双手抱头：“怎会如此！”

    孙奕诚生无可恋：“哪里正常了？”

    其他人也是一副大受震撼的样子。

    张伟道：“一个学生会会长，一个体育部部长，在一起商量学生会的事呗，下个月不是就要艺术节了嘛，要安排的事可不少。”

    片刻后，薛灿明拍拍胸脯：“有道理有道理。”

    孙奕诚长舒一口气：“那没问题了，只是正常工作而已，并没有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

    宋照岚和郁停风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孙奕诚开始指向薛灿明：“同学们都看看，这人不仅诬赖我们，还诬赖我们老大，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F班的情绪被煽动，嚷着要他们给个法，否则别想善终。

    耿一鸣就无脑站宋照岚，带着弟兄们跟F班对骂。

    其他楼的人听见动静，一度以为又要干群架，来看热闹的人连楼道口都塞满了。

    薛灿明挤了下宋照岚的肩膀，自己也不敢确定了：“你话啊，嫌疑人到底是不是魔教的？”

    宋照岚目光还在人群中寻找，然后收回目光，问道：“你们队伍里，有个男生总是鬼鬼祟祟勾着腰的，怎么不在这里？”

    郁停风扭头看向图明画，图明画已经算了好一会儿的卦了，叹气道：“老大，这事好像确实对我们不太利啊......”

    郁停风挑了下眉，问道：“唐源去哪了？”

    唐源，就是他们的探子，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处探各种消息，很少与他们聚在一堆，在班级里也属于那种不起眼的边缘学生。

    “他一下课就没人影了。”孙奕诚声道。

    “他不在这，晚自习结束再吧。”郁停风。

    “好。”宋照岚一转身，看着乌压压一片的人群，从口袋里摸出红袖章，“学生会办事，麻烦让一让。”

    众人：“......”

    待他们离去后，张伟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啊。”

    孙奕诚凑到郁停风身边，声问：“我们真要把唐源交出去？万一是被冤枉的呢？就算不是冤枉的，可他是我们的人啊，怎么能轻易交给武林正派，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郁停风睨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出来宋照岚是故意戴上红袖章的吗？这就是在跟所有人，他们是学生会在办事，而不是单纯的武林恩怨。如果他们要是找错了人，我们可以让他们道歉，但不能直接反抗，懂吗？”

    孙奕诚似懂非懂。

    “而且，唐源单独行动是为了给我们探行动，你们谁吩咐他去偷照片了吗？”郁停风沉声道。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摇头否认。

    “他是不是有二心？”孙奕诚揣度道。

    “所以把他交出去，是最好的选择，让学生会的人来查他，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张伟听得呆了：“老大，你现在好有王者风范啊！好酷！”

    孙奕诚骄傲道：“那是，我们老大冷静起来可吓人了。”

    张伟崇拜地看过去，就见这位王者大步流星地回到位子上，重新开作业，愁眉苦脸地抓着头。

    张伟：“......”王者也有被作业败的时候。

    晚自习结束之后，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宿舍前去。郁停风则把唐源叫到一旁，让他跟着一起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唐源跟着他们几人走，发现方向不太对，“宿舍不是在另一边吗？老大，你是不是走错了？”

    一行人沉默不语，气氛怪怪的。

    唐源抱紧了衣服，习惯性地弓起腰，当来到篮球场时，他更是一头雾水：“不会这么晚了还要篮球吧？马上就快要熄灯了，心学生会又记我们的名。”

    “不用慌。”图明画拍了拍他的肩，“学生会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等我干什么？”唐源好奇地往前看，就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撮人，或蹲或站，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人带到了，是他吗？”郁停风揉了揉脖子，“你们最好拿出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唐源一脸疑惑地愣在原地，见那群武林正派的人把自己团团围住，而自己人却站在外围，没有一个人话，也没有互相动手，场面很诡异。

    薛灿明等人围着他转了一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唐源被转得头晕，搓了搓胳膊，“我们不熟吧？”

    站在一边的宋照岚道：“是他。”

    薛灿明也停了下来：“没错，就是这个狗狗祟祟的背影！老实交代，你偷公告栏的照片干什么？！”

    “什么照片？”唐源飞快地转了转眼睛，这才注意到路边立着的是风采展示公告栏，“我不知道你们在什么！”

    “别嘴硬了，我们都查出来了。”薛灿明。

    “胡，你们哪来的证据！”唐源自认为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连现场脚印都扫了一遍，不可能留下痕迹。

    “你要证据是吗？”宋照岚拿出一张印的纸伸到他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你？”

    唐源：！！！

    失策了，一世英名，竟败给了高科技！

    郁停风接过纸，手下们都围过来看了一眼，图上偷照片的人和眼前这人毫无二致，没有任何洗白的可能。

    “吧，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宋照岚问道。

    唐源沉默，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东西来，有本事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显然是戳中了他们的软肋，武林正派鲜少有会动用死刑逼供的，只能跟他僵持着，等待他可能良心醒悟。

    “是吗？”郁停风却冷笑一声，“孙奕诚，给他准备好老虎凳。”

    “好咧，咱们研究的好多种酷刑都还没派上用头呢，这次终于可以试试了。”孙奕诚跃跃欲试地抓住他的双手。

    唐源脸色一白，自家人肯定是了解自己人手段的，仿佛已经感觉到酷刑使在自己身上什么感觉，他颤颤巍巍地：“我我！”

    武林正派：“......”

    唐源环视一圈，目光在宋照岚身上定了一下，垂头道：“我偷照片，是因为想瞻仰宋照岚的风姿。”

    武林正派：“......”

    魔教众人：“......”

    宋照岚看向郁停风，郁停风道：“孙奕诚，老虎凳。”

    孙奕诚：“好咧！”

    “我错了，我我！”唐源连忙求饶，“我只是想要一个人的照片而已。”

    “那你为何把所有人的都偷了？”宋照岚审问道。

    唐源：“我怕只偷一张，引起人怀疑。”

    宋照岚：“那你偷一片的，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吗？”

    “......”唐源，“我以为不会有人查出来，没想到你们居然......”

    “居然找到了监控。”宋照岚顿了一下，问道，“你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偷照片？”

    “因为照片很好看，我想自己保存着。”唐源声音很轻。

    郁停风突然问：“你宋照岚？”

    宋照岚一怔，看了他一眼，竟不知什么好，只能抿抿嘴，压下嘴边的笑意。

    好在唐源方才提到了宋照岚，所以没人察觉到郁停风话里的异常。

    “不是宋照岚。”唐源。

    孙奕诚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脑袋：“你不，不我可真上老虎凳了啊！”

    “你能不能文明点？”薛灿明忍不住出声，“你让人家好好想一下名字嘛。”

    孙奕诚：“......你觉得他会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去偷人家照片？”

    “这一幕我熟啊，这不就是舔狗的日常吗？我当时也想把女神.......”张伟忽然福至心灵，到一半，见虞肖卉看了过来，立马正经道，“咳，我当时也很欣赏虞肖卉同学的照片，心向往之。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好想追求啊好想追求......”

    虞肖：“陈玉庭。”

    “我来也！当当当当！”陈玉庭上前几步，走了京剧步子，饶着张伟转圈，“你把刚刚的话再一遍，呔！”

    张伟：“......”哪里来的神经病，晦气！

    形势越来越乱，宋照岚出声喝止：“都别闹了，时间很紧，你快点老实交代吧，到底是想拿谁的照片，意欲何为？”

    唐源咬了下唇，始终不肯透露对方的名字。

    “别再逼他了。”宋照岚身后一个女人站了出来：“他想拿的，是我的照片。”

    所有人都看过去，武林正派的人更是疑惑不解。

    “子英，你这是何苦？”唐源哀伤道，“我一个人可以承担，你就不要站出来了。”

    “唐郎，我能忍心看你一个人受苦吗？万一魔教的人真要给你上老虎凳呢？”娄子英走到他旁边，挽着他的手，向其他人宣布道，“事实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和唐源，我们谈恋爱了。”

    ！！！

    在场的人，大概只有张伟没有震惊到灵魂出窍。

    “娄子英，他可是魔教的人啊！”薛灿明痛心道，“你怎么被魔教给腐蚀了？”

    娄子英道：“我们俩是互相喜欢的。”

    吴笑宇难以置信道：“可是，正邪不两立啊。”

    闻言，宋照岚再次看向郁停风，谁知对方也在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