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愚蠢的疯子
苏景清半身被推出窗外, 耳旁是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马车中是平嘉公主偏执又有些疯魔的笑声,“他不出来你就要死。”
“我也要死,还有他一向疼爱的两个外侄女,全部都要死!”
“所以他一定会出来的。”
每一句都十分笃定, 像把萧北淮这个人摸得透透的。
苏景清只看着她, 然后平静地告诉她, “王爷不会出来。”
马车向一旁骤然偏移,苏景清甚至听到了外面百姓的惊呼声。
惊马正好行至此处,马背上的人拉着缰绳要强行拉停马, 惊马两只前蹄腾空,仿佛下一瞬就要踏在苏景清头上踏他个头破血流。
也是这时,苏景清抬脚将平嘉公主踹倒,自己则一个借力翻身轻巧跳下了马车。
惊马的双蹄也未落在苏景清头上,在马蹄快要落下时被思烟重重一拳过去, 连人带马, 轰然倒下, 扬起一片尘。
周围百姓也下意识拉扯着身边人连连往后退出好几步。
苏景清和刚揍完马的思烟站在原处一块儿活动手腕。
苏景清视线落在平嘉公主那辆明显失控了的马车上,泛着凉意。
拉马车的马被迎面飞奔而来的惊马吓到,也跟着乱了, 带着向路中间倾斜的车厢跑的飞快。
车厢摇摇晃晃,看着随时都会摔下来。
思烟看了眼摔在地上起不来的惊马,然后请示苏景清:“王妃, 要去追吗?”
“你去接应下两位郡主, 至于剩下的那个, 不用管。”
自己找死, 何必阻拦。
思烟飞快跑着追上去。
湘雨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告诉苏景清, “套车的绳子被利器割断了,”所以那车厢才会偏。
再加上这匹正好惊了的马,都是有备而来。
苏景清没觉得多意外,他已经入了局,只要萧北淮一天没出现,自己便难以安宁。
一个连亲女儿的断指都能拿来再次利用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知道了,”苏景清也只了这三个字。
接着,停好马车的白术急急忙忙跳下马车冲到了苏景清跟前,“王妃,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术一直驾着淮王府的马车跟在后面,只不过没公主府的马车跑得快,方才在后面看到王妃被推出车窗外时,吓得心跳都停了。
白术围着人量,想看苏景清有没有受伤。
苏景清揉着手腕摇头,“没事,就是太久没动,感觉有点抻着了。”
白术和湘雨便催着赶紧回府去看大夫。
苏景清依旧摇头,“走不了。”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巨响,公主府的马车像是撞到了什么,后头的车厢被甩了下来。
苏景清不由想起平嘉公主在马车内同他的话,吩咐白术,“先去请大夫。”
这一摔,两个孩子怕是都要受伤。
苏景清带着湘雨与瞧热闹的百姓一块走过去,便没管那个从惊马背上摔下来的精瘦男人。
他想趁着无人注意他时悄悄离开,却不想刚起身,就被一颗石子到了腿,一屁股又跌坐了回去。
精瘦男人顿时警惕起来,转着眼四处看,却没看到是谁下的手。
待疼痛缓和了点后,精瘦男人又试着起身,结果人刚站到一半,凌空飞来两颗石子,一颗在他手臂上,一颗依旧在他腿上,与先前那颗石子被的位置一模一样。
精神男人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用没受伤的手吹了声口哨。
很快,一群人蜂拥而至,洒出一把把的面粉,精瘦男人也在掩护下,消失无影。
只剩下那匹马还在地上躺着,喘着粗气。
暗中,有人跟了上去,逃,是逃不掉的。
……
另一边,摔到地上的车厢旁,思烟唤了两声郡主,没收到任何回应。
有血从车厢里流出来,思烟一个着急,直接拆了车厢,然后看清了里面三人的模样。
两位郡主缩在角落里,大郡主脑袋撞到了头,此刻已经昏过去了,郡主被她抱在怀里,倒是没受伤,只怯生生地在哭,声音像猫儿一样,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地上的血则是从平嘉公主腿上流出来的,车厢摔落把底板给摔破了,平嘉公主的腿卡在两块板子中间,叫木刺划破了裙子,腿也被划了很长一条口子,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脑袋也磕出了血,倒没昏过去,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看着思烟笑,“你主子嘴上着心善,处处为人着想,可到了危险关头,不还是丢下我们母子自己逃了吗?”
“若本公主的女儿出了什么事,那就全是苏景清见死不救害的,这笔账本公主记下了。”
思烟眉毛皱的死紧,很想抬脚就往平嘉公主那伤处再补上两脚。
她很想问问平嘉公主是不是跟逸王一个娘,怎么都有病!
不过思烟忍住了,当没听到她的话,先去把郡主抱了出去。
大郡主她不敢碰,得等大夫来。
“嚯,流了好多血。”
这边人刚抱出来,苏景清他们就到了,跑在前面的百姓指着从平嘉公主腿上流下来的血议论了起来,又讨论她那被卡住的腿会不会就废了。
思烟直接将郡主塞给湘雨抱着哄,然后对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大家站远些,受伤的是平嘉公主。”
只需表明身份,其余的不必再多什么,百姓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自觉往后退了好些。
接着思烟指指平嘉公主,请示苏景清,“王妃,要拉她起来吗?”
苏景清还没话呢,平嘉公主自己先冷着脸哼了声,“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她对苏景清:“你猜对了,他没有出现,那看来你在他心里也没多重要。”
“苏景清,就算你成了他的王妃又如何,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与你何干?”苏景清从前方摔晕在地的车夫身上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反问。
“明他不在乎你,”平嘉公主反而不怎么生气了,甚至还有几分高兴,“他一点都不在乎,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出现。”
“关你屁事!”思烟话才没她家王妃那么温和,张口就替他怼了回去。
然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问苏景清,“她这磕到脑子伤着了吗,好像病的更重了。”
“不,”苏景清摇头否认,“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苏景清从不认为世上有那么多巧合,他在公主府看到的那一幕幕全是平嘉公主想让他看到的,苏景清当时没信,也没什么。
因为他以为平嘉公主至少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的,以为只是利用他,想把钱家人做的丑事捅出来,好休夫,让两位郡主过上不再被欺凌的日子。
那些瑟缩惊恐的反应做的如此自然,丝毫不像临时学的,更像经年习惯,让人看不出破绽,为骗他,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破绽,只是他没往平嘉公主身上想而已。
有老鼠把自家的粮仓了个破洞,每日进进出出的搬粮,主人家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钱正宣的主子是萧云逸和钟贵妃,黑袍人又没跟萧云逸勾结,那是谁在替老鼠掩盖破洞,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苏景清凝视平嘉公主片刻,问她,“与虎谋皮得好处多吗?”
“不多,我只要一样,一样就够了。”
看了眼远远围观的百姓,确定他们听不清楚,苏景清压低声音出她想要的,“萧北淮。”
是肯定的陈述。
平嘉公主听到这话突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他你聪明,我起初还不信,”接着表情一冷,“现在信了。”
在平嘉公主看来,苏景清从进了公主府便一直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哪里配得上聪明两个字。
可现在,被他猜中自己心思后,平嘉公主突然就愿意承认那个人的话了。
苏景清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天子不肯告诉自己原因。
平嘉公主冲苏景清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苏景清并不想听,只问,“你想过今日算计我的后果吗?”
平嘉公主又笑了,这回带了几分妖艳,与在苏景清面前装心害怕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看,父皇明知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除了不许我进宫,连罚都不曾罚过我,今儿你毫发无损,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不仅如此,”平嘉公主指了指自己的腿,“这还是你害的,哦,对,还有本公主这个命苦的女儿,又遭了一回罪,这些账通通都是要算到你头上的。”
听平嘉公主又把自己女儿拉出来事,思烟气得不行,怒道:“大郡主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不是人的娘。”
“谁让她命不好呢,”平嘉公主直起上半身往前倾,为自己大女儿理了头发。
思烟一下上前挡在大郡主面前,像护犊子的老母鸡。
平嘉公主淡然的收回手,完全不在意思烟的行为,只道:“放心,她还有用,在她舅舅没回来之前,本公主不会动她。”
平嘉公主:“阿淮最疼静月了。”
思烟反驳她,“那是王爷不知道你这个当娘的这么恶毒,他要是知道了,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平嘉公主只是笑,看起来有恃无恐。
苏景清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半响,好奇发问,“他们的目的是杀了王爷,你知道的对吧,明知道有人想杀他,你为何还要引他出来?”
“嘘~”平嘉公主嘘了声,让苏景清声点,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谁一定要杀他,他们怕的只是阿淮有威胁,如果他没有了呢?”
苏景清瞬时沉下脸,眉间透出凌厉,“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让他永远都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心里眼里都只有我这一个阿姐。”她答的毫不犹豫,甚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还露出了甜蜜的表情。
而后抬眼,瞭了苏景清一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同苏景清招手,让苏景清蹲下,“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我怎么会做出这么罔顾人伦的事呢,我啊,只是想要他而已。”
不是喜欢,是占有欲。
但又有什么差别。
一样的畜生行为。
“痴心妄想!”苏景清送了她四个字。
平嘉公主正要反驳,白术到了,他领着个大夫着急忙慌地挤开人群,“王妃,大夫来了。”
思烟立马把自己身后的大郡主让出来,“大夫快,快来看看大郡主怎么样了。”
一听身份是郡主,大夫手便有些抖,一块跟来的徒弟,甚至转身就想走。
怎地在大街上给人看个病,还碰上郡主了呢,好好的郡主,怎么不去宫里找太医。
徒弟在心里诽谤着,那边他师傅被思烟抓着,手已经在给大郡主把脉了。
人都来了,走是走不成的,只能先救人。
大夫前脚到,后脚叶宵就领着府衙的衙役们来了。
在叶宵等人同他行礼的时候,苏景清无奈一笑,“叶护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叶宵同样意外,他看了眼平嘉公主,问道:“大公主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宵自然是认识大公主的,在京都衙门当差,那些身份尊贵的主子们,他们都得在心里记着长相身份。
苏景清回答:“公主带着两位郡主要出城寻短见,没成想碰上惊马,车厢在街上就摔了下来,伤了腿。”
这个法,叶宵显然是不信的,他让自己带来的衙役去边上找百姓问情况,自己则去检查车厢和马。
叶宵眼尖,办案经验丰富,很快便发现了马车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从百姓口中问到的线索,他大概判断出了事情的过程。
又回来问苏景清,“王妃可要报官?”
百姓中,有人看见了大公主推淮王妃下马车,有人没看到,只看到淮王妃先从马车上掉了下来,但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淮王妃掉下时险些被惊马踩破脑袋。
与苏景清所的大公主寻短见,完全不同。
叶宵有自己的判断,更何况套车的绳子上有整整齐齐的割痕,若非有意,可做不到这样。
“报官啊,”苏景清低笑一声,明媚的双眼中似乎带了些嘲讽,“不必了,劳叶护卫将公主送回平嘉公主府就行。”
这京都府衙哪能审得了公主,最后依旧还是要落到天子案头上。
而天子会动平嘉公主吗?尤其是她对自己下手的目的还是为了引萧北淮出现。
如果自己出点事就真引得萧北淮献身了,苏景清觉得天子兴许头一个会这么干。
他和平嘉公主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萧北淮。
叶宵应下了护送平嘉公主回府的事,然后问及两位郡主,苏景清道:“现在公主受了伤,不便照顾两位郡主,本王妃会让人将两位郡主送入宫,由宫人照看。”
苏景清又让白术回去请忠伯。
苏景清自己不算再跑这一趟,忠伯身为王府管家,送人是最合适的。
很快,大夫给大郡主看了伤,包扎好了脑袋。
平嘉公主的腿也从被劈开的板子中伸了出来,不过她的腿大夫却不敢看,一是伤的位置不便,二是身份尊贵,也不可能当街给她包扎腿。
只能先回府,到时看她自己的安排。
毕竟如今的公主府,驸马一家死的死,关的关,可以由她完全掌控公主府了。
思烟把包扎好伤的大郡主抱了过来,向苏景清转述大夫的话,“大郡主身子弱,头磕的重,什么时候醒来不好。”
“王妃……”思烟张张嘴,表情有些难过。
苏景清伸手探了探大郡主的呼吸,虽然有进有出很正常,却比寻常人要弱。
苏景清道:“待会儿你和忠伯一起送两位郡主入宫吧。”
思烟连忙摇头,“让湘雨去,我守着王妃。”
她不放心,大公主都能当街害她家王妃了,指不定暗中就有什么人蹲着再来个刺杀什么的。
苏景清依她的意思,走去问平嘉公主话,“你是何时知道王爷还活着的?”
平嘉公主看着苏景清笑,“阿淮怎么可能死,几个蠢货怎么杀得了他。”
是对萧北淮无比信任。
所以,信的只有局外人。
“苏景清,你不该来抢本公主的人。”在苏景清沉思的时候,平嘉公主突然在他耳边了句。
待苏景清回神,正巧看到了她眼中的狠戾,以及脸上的笑容,只笑里藏着刀。
完,她便扭身上了衙役们为她准备的马车,从头到尾没看过自己两个女儿一眼。
苏景清在她离去后,抬手看了看自己被掐红的掌心,比昨日深了许多。
她身上有黑袍人的气息,苏景清很好奇,黑袍人做了什么,会让平嘉公主把自己定为能引出萧北淮的目标。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背后有喊声传来,苏景清回头,看见他爹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朝自己跑来,旁边还跟着苏明砚。
“大哥!”苏明砚比苏父先到苏景清身边,一来拉着苏景清左看右看,“大哥,听你从马车上摔下来了,有没有摔到哪儿,受伤没?”
苏父也跑过来了,想话,结果气喘不及,张口就是齁声。
苏景清忙看老父亲和弟弟的心,“我没事,没伤着。”
苏明砚刚好把哥哥看完,脑袋也垫着脚摸了,确认是真没伤,才松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苏景清问。
他一问,苏明砚就气鼓鼓的,“大哥你都被人当街欺负,都想要你命了,我们能不来吗?”
“那个公主怎么这么坏啊,你又没得罪她,凭什么对你动手。”
“她是不是脑子不好,宫里那么多太医还不够给她看的,有病就该关着,放出来祸害人算什么。”
傻弟弟一通抱怨,嘴撅的老高。
有人看着,苏景清不好伸手摸他头,只得口头安抚,“放心,我没事,反而是她自己受了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出来祸害人了。”
那也不行,苏明砚搅着手指思索要怎么给大哥报仇。
苏父的气终于喘匀了,他问大儿子,“你怎么招惹上她了?”
苏景清解释:“没招惹,是她想利用我寻人。”
苏父左右张望几眼,声问,“寻淮王殿下?”
“嗯,”苏景清道:“她脑子不好,觉得我出点事,王爷就会出来。”
“那这也太看得起你了,你跟王爷面儿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你出事就把他招出来了。”
“而且这大白天的,王爷鬼魂也不方便现身啊。”
苏景清:“……”
一时也不知是该埋怨他爹埋汰他还是他爹脑子真不好使。
但苏景清还是顺着苏父的话了,“所以王爷没现身,平嘉公主偷鸡不成蚀把米。”
“该!”苏父的毫不犹豫,“最好腿给她摔断!”
反正欺负儿子的人,管他是谁,出了事一律骂活该。
苏景清,他也这么觉得。
父子三人完话,忠伯和白术来了,苏景清过去交待事。
苏景清对忠伯:“入宫后先请皇上传太医为大郡主诊治,大夫伤得重,怕会醒不过来。”
忠伯心头一跳,连忙看向被思烟抱着的大郡主。
苏景清又再次嘱咐,“皇上若问起出了什么事,便平嘉公主想带两位郡主出城寻短见。”
苏景清要把这个帽子扣死在了平嘉公主头上。
忠伯长叹一声,“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老奴知道了,王妃放心,老奴这就送两位郡主入宫。”
忠伯接过思烟手中的大郡主,与湘雨一块上了马车,驾车往皇宫方向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没得热闹看,百姓也相继散去。
苏景清让父亲和弟弟回家,他也要回王府了,估计还有事等着他。
苏父拍拍儿子肩膀,“要实在不行这王妃咱不当了,大不了你爹我豁出去不要这侯府的爵位把你赎回家,离了京都咱们一家人去乡下种地都成,离这些要命的事儿远点。”
“好,”苏景清展颜,“过不下去了,就听爹的。”
一出接一出的事是麻烦,但他并非解决不了。
更何况他还有亲人,有退路。
将二人送走,白术将马车驾到苏景清跟前,“王妃,回吧。”
铺子两边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像是在为他们着照亮回家的路。
苏景清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外头思烟气愤的开始骂平嘉公主,“我昨儿还可怜她呢,觉得她被欺负好可怜,为她吵架吵赢了高兴,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呸!”
“还有王妃,你在寿安宫的时候一直帮她话,同钟贵妃和良妃吵架,她竟然丝毫不感恩,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害,老虎还不吃自己儿子呢,她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没有外人,思烟话便没了顾忌。
但苏景清并未开口责备她,别的不,平嘉公主拿自己女儿命做赌注和对萧北淮强烈的占有欲,在苏景清看来,的确畜生不如。
至于寿安宫的那出戏,起初是针对平嘉公主的,但从他到了后,明显重心成了自己。
钟贵妃要的不是一个,她是要一网尽。
不过也让苏景清得到了一些信息,后宫不太平,钟贵妃和四妃斗法斗得风生水起。
他该多寻几个盟友,至少让钟贵妃没空来找自己麻烦。
德妃就不错。
苏景清记得她就有个适龄未嫁的公主。
马车很快回了王府,思烟和白术去为他准备晚膳,苏景清则被暗一叫去了王府一处空着的院子。
其中一间屋子正跪着一个精瘦男人,正是白日骑着惊马背上的。
苏景清坐下,暗一先行解释道:“王妃去看大公主时,这人就想逃跑,被属下阻拦后还叫了一群同党掩护他,后被属下在一处巷子擒住。”
苏景清问:“谁家的?”
暗一道:“那巷子只住了两户人家,刑部郎中王府,和宣威将军甄府。”
苏景清又瞟了眼跪着的精瘦男人,“问出来了吗?”
暗一:“属下无能。”
暗一还是用了手段的,精瘦男人伤的很重,鼻子都被断了。
但这样都挺着不,那就是真不想了,苏景清便道:“杀了吧,回头提着人头去问他那些同伙,上家里问问也成。”
苏景清完就要走,他饿了。
这一天天找茬儿的太多,从早到晚才吃一顿饭。
也不知苏景清哪句话刺激到了精瘦男人,他扭动着身子嘴里呜呜呜的,显然有话想。
暗一上前拿开堵他嘴的抹布,精瘦男人呸出两口血水后,立马道:“我,你们别找我家里人。”
苏景清想了片刻,答应了,“可以,实话。”
“我是甄家的人,早上管家吩咐我骑马出城一趟,到下午再回来,那匹马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去时还好好的,一进城就跟疯了似的,当时我也吓着了……”
苏景清不想听这些没用的,断他,“早上出城去了哪儿?”
“城外的一座寺庙,叫金蝉寺,去上了柱香。”
“保佑什么?父母,妻女,未出世的孩子?”
苏景清一直注意着他的变化,当他到未出世的孩子时,精瘦男人眼睛明显瞪大了些。
暗一上前直接踢了他一脚,“实话!”
“是王家,”苏景清道,“明日把人送去府衙,再给王家送个信儿让去领人。”
苏景清这回完真走了,下头这些明显是推出来送死的人,问不出更多的。
精瘦男人一直在后头喊他是甄家的人,没假话。
一个巷子,一文一武被牵扯了进来。
也不知这京都还有多少这样的存在,不过有些事开始渐渐浮出水面,苏景清想,他这独守房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
平嘉公主府
萧心锦刚喝了汤药,正准备歇下,烛光忽然闪了闪,屋内霎时多了个人。
一身黑袍,带着鬼面具,正是苏景清那日在公主府见过的黑袍人。
“你输了,”黑袍人开口,对萧心锦。
萧心锦,也就是平嘉公主脸上瞬间升起愤怒,“你苏景清一定能引出阿淮的!”
“本座是过,可也没想到你会蠢到直接在街上就敢动手。”
黑袍人眼中闪过冷光,手指一动,一道指风在萧心锦腿伤处,痛得萧心锦惊呼一声,怒道:“你想做什么?”
“本座是在提醒你的愚蠢,苏景清毫发无伤,你却要没一条腿,你生的那两个筹码如今也不在身边,现在你就是没用的废物。”
萧心锦皱眉,“你想甩开本公主?”
“是你没价值了,整个公主府都没价值了。”
“不,我还是公主,你也了我没伤到苏景清,父皇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再过些时日……”
黑袍人一挥袖,冷哼,“本座等不了那么久。”
萧心锦摇头,“不,不行,你答应过我,要将他送到我手上,他只能是我的,从就是!”
她脸上透出几丝疯狂,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阿淮属于她。
阿淮从不嫌弃她的出生,一直当她是亲姐姐,在母妃和皇后死后,一直护着她,如果没有阿淮,她早死在中钟媚那个贱女人手下了。
黑袍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明日便会有圣旨下来,你出不了公主府,不能再利用苏景清引出萧北淮。但是……”
“但是怎么样?”萧心锦迫不及待地开口,“你要亲手去杀苏景清?”
黑袍人骂她果然是蠢货,除了萧北淮,没有谁值得他亲自动手。
“你不是,萧北淮最在乎的人是你吗,苏景清引不出他来,但你也许可以。”
黑袍人的话像施加了魅术,传到萧心锦耳边,充满诱惑。
“不是也许,本公主一定可以,阿淮从最在乎的就是我这个阿姐了,”她眼中燃起坚定,不允许自己,也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这点。
黑袍人道:“只要你肯,就还有最后一次引萧北淮出来的机会。”
“什么?”萧心锦死死地盯着他。
黑袍人袖子一动,烛台上的蜡烛被他卷了过来,“死。”
“一场熊熊大火,能照亮半个京都,不论萧北淮藏在哪儿他都能看见,他若在乎你,就一定会来救你的。”
萧北淮自己不来,只要他的人来也好,这样就能揪出他,然后斩草除根。
萧心锦心动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一些担忧,万一阿淮不来呢?
黑袍人像是看出她的动摇,告诉她,“没有万一,你要相信萧北淮一定会来救你的!”
良久,萧心锦才点下头,握紧了手,“好,我愿意。”
她要赌一把。
黑袍人藏在面具下的脸笑了,虽然是个疯女人,但他喜欢。
再来几个这样的疯子,萧北淮何愁不死。
淮王府
忠伯和湘雨是赶在宫里落匙前出的宫,又一路快赶着马车回府,只比宵禁时间早一点。
一回来,忠伯便来向苏景清禀报宫里的事,天子大发雷霆,狠狠骂了平嘉公主几句,又让人请了太医为两位郡主诊治,最后会把两位郡主暂时交给德妃抚养,让忠伯回来转告苏景清,他费心了。
全然没提要如何处置平嘉公主的话,让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忠伯为王妃不平。
更为王爷不平,从前把平嘉公主当亲姐姐一样敬着,竟是比蛇蝎还毒的女人。
忠伯在心里想着,等王爷回来了他一定要告状,让王爷替王妃去讨个公道。
苏景清依旧没觉得意外,只要两位郡主有人管着就行。
让忠伯和湘雨他们下去休息,自个儿去沐浴。
等他沐浴完,正准备睡下,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王妃,出事了!”
苏景清解带子的手一抖,都没重新系回去,套了件外衣就去开门。
门一开,不用人,苏景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熊熊烈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远处近处都有人在喊走水了救火的声音。
来喊苏景清的不是白术等人,而是暗一,暗一告诉苏景清,“王妃,那是平嘉公主府。”
苏景清生气了,“真是个疯子,没脑子的疯子!”
“叫忠伯安排人去帮忙救火,另外,王爷呢,他在哪儿?”
暗一道:“王爷今日与王妃分开后便出了京都,此刻不在城中。”
苏景清想,那就好。
这场大火如黑袍人所,半个京都的人都见了,但始作俑者却没等来相见的人。
被烈火焚烧的平嘉公主府,各种救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萧心锦坐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门,她在等阿淮破开房门来救她出去。
从最开始的火苗等到大火烧近,屋内越来越热,到现在大火快要将整个公主府吞噬,依旧没有等到她想见的人。
听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被烧塌砸落,萧心锦终于坐不住了,拖着受伤的腿走到门口拍门,“阿淮,阿姐在屋里啊,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阿淮,你最在乎的人不是阿姐吗,你怎么还不来?”
为什么还不来,她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火烧开了窗户,进了屋,萧心锦终于怕了,双眼赤红,不再喊萧北淮而是喊黑袍人来救她。
挥退来禀报萧北淮并未出现的手下,黑袍人飞到一处房顶,远远瞧着这透天的大火,摇头叹息,“可惜,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颗棋子,下成了烂棋。”
无用的烂棋,自然该被毁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
来了来了,来迟了不好意思,这章给大家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