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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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殿上◎

    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她了。

    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耳边刀剑拼杀的声音还在持续,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她将萧聆平放在地上,忍住心中悲痛,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奋不顾身冲进了黑甲军中。

    “杀!”

    嗜血的冷意从喉咙溢出,她踏过成堆的尸山,衣襟染血,绝望而又疯狂地杀戮着,眼前世界已被一片骇人的红色浸染,她沉溺其中,不想挣扎。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内心的痛苦和怨恨……

    直到有人高声大喊着她的名字。

    在满目的疮痍中,在绝望的深渊中。

    一声又一声,试图将她从黑暗的沼泽中拉上来。

    父亲,她的名字是母亲取的。

    天之将明,代表着光明,寓意着希望。

    每一个喊她名字的人,都是在呼唤着希望。

    萧晗,本该是为光明而生的。

    她的眼眸恢复了几分清明,她定神看着眼前的男人,刚挥起的长剑陡然放下。

    “让开。”她。

    “你要去哪儿?”楚昭拦在她的面前。

    “皇宫。”

    “你疯了!黑甲大军数量远胜于我们,而且……陛下已经死了,你若现冲进皇宫,等于羊入虎口,这是在送死啊!

    “那你我该怎么办?”萧晗的目光透出几分冷厉和绝望。

    “逃。”

    “逃?”

    “那位前朝太子似乎有意针对你们萧家,听我的,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楚昭劝着。

    “萧家人,没有逃兵。”萧晗目光坚定。

    “萧晗……”

    楚昭还想再劝,可萧晗已经定了主意。

    “楚昭,嫂嫂临死前要我为萧家报仇,我不想最后连仇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若为我好,就别拦我。”

    楚昭面色纠结,猛地一咬牙:“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那你母亲怎么办?”

    “……”想起梅氏,楚昭沉默了。

    “楚昭,千万不要为了我,丢了自己的性命,辜负了你母亲对你的养育之恩,她比我更需要你。”

    她曾经已经为了一个人已经错过一次了,又怎么能看着楚昭再错。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的了。

    着,便趁着楚昭不注意,提着剑奔进了皇宫。

    那里,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

    她一路提剑闯入皇宫,奇怪的是,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直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长乐殿时,空荡荡的大殿之上,才有人影翕动。

    抬眸看去,那人藏在阴影中,她看得并不真切。

    “你就是那前朝太子?”

    无人回应,只有呼吸声在耳畔响起。

    脚步越走越近,萧晗已然踏进了那片黑暗当中。

    只见皇位之上,那人一席黑甲,懒懒地坐在龙椅之上,右手撑在下巴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只那眉眼之间,全是戏谑。

    她将目光定格在了那张脸上,那张已经刻进她生命中,怨着,恨着,却依然记挂着的一张脸。

    手上的力道忽然松懈,长剑啪嗒一声,掉在脚边。

    刺耳又尖利。

    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仿佛一瞬间被人掐住了脖子,每一个毛孔都随着她的呼吸在颤栗着。

    “是你……”

    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同时,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是我,夫人,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响起,破了她一切的幻想。

    他施施然起身,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向她行来。

    “火烧萧家的人,是你……”她问,带着几分不确定。

    “是。”

    “陷害我的哥哥的人,也是你……”她又问,眼眸再度泛红。

    “是……”

    “将我舅舅的头颅悬在城门之上的人……还是你!”

    这会儿,她的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凄厉。

    “他罪有应得。”

    楚淮轻蔑一笑,站定在萧晗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似乎没有变,那她的心,依然还和半年前一样的狠么?

    心口位置似又在隐隐作痛。

    可奇怪的是,被萧晗刺中的那道刀伤,早便已经愈合了。

    面对她绝望而又呆滞的眼神时,楚淮心中升起了几丝报复的快感。

    “夫人问了这么多,也该我问夫人一句了。”他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从唇中溢出,“夫人,你后悔了么?”

    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有些朦胧,她抑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第一次,他告诉她,她会后悔的,她不屑一顾。

    第二次,他桶了她一刀,他又,她会后悔的,她嗤之以鼻。

    所有的一切都轰然明了,他欺骗她,接近她,利用她,目的就是为了搞垮萧家,谋夺宣朝江山。

    一开始她就成了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被任意的摆弄,玩弄。

    原来萧聆要告诉他的是,萧家把火是楚淮放的,可她居然天真的以为他在里面,甚至还要去救他。

    她忍不住大笑出声,笑里多了几分苍凉。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像是被利箭穿透,疼痛蔓延向四肢百骸。

    痛……

    好痛……

    痛彻心扉……

    痛苦束缚着她的喉咙,致使她每每到唇边的话出口时都会变成模糊的字音。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们萧家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哭诉着,控诉着,叫嚣着,状似癫狂。

    凄切的喊声一句句回荡在大殿之上。

    心脏仿佛被人揉碎了,撕心裂肺的痛楚涌上,将她彻底包裹。

    如果世上有一个人能让她生不如死,楚淮做到了。

    她如此爱他,他却如此伤她。

    “啊——”

    她挣脱喉间束缚,悲恸嚎叫出声。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踉踉跄跄再度往后退了两步,视线依然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他凭什么还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他难道都没有心的么?

    萧晗好奇极了……

    明晃晃的匕首再度朝楚淮袭去,和那晚一样。

    血迹落到她的手上……身上,楚淮未曾动过一分,若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只挣着那双如墨般黝黑的眸子势要将她看尽眼底。

    只听一声轻嗤在耳边响起。

    “夫人以为,你还能杀得了我么?”

    楚淮松开右手,掌心之处原本有的一道疤痕再次被剖开。

    果然,和半年前一样,还是那般冷血无情。

    他在她心里,依旧什么都不是……

    稍顷,程方带着人马冲上长乐殿,将萧晗团团围住,山中子则倾身上前为楚淮进行包扎。

    “萧家毒妇!还不束手就擒!”

    萧晗扫了一眼周遭面向她的冷兵利器,手中染了血的匕首落地,眼里,尽是绝望。

    她从来就没有这么无助过。

    “楚淮……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你?”

    她痴痴笑出声,深入骨髓的痛使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躯体。

    闭眼前的最后一刻,她将目光锁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眸。

    陌生的可怕……

    她曾经期盼以真心换真心。

    可是她忘了。

    有的人,压根就没有心。

    ……

    叛乱持续三日后,宣朝彻底覆灭,大易复国,大易太子殿下登基称帝,另立年号顺德,广开海禁,减免赋税,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皇都依然是那繁盛的皇都,只那在宣朝盛极一时的萧家,只剩一片断瓦残垣。

    坊间开始流传起萧天泓当初背叛大易的种种传闻,好事的文人墨客更是将其写成话本到处供人传阅,都只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一切都是那萧家咎由自取。

    宣朝的文武百官,降的降,杀的杀。

    倒是那临阳候府,不仅未受到半点波及,反倒还让关家最的儿子关珮继承了爵位,如此得天独厚,在皇都,也仅此一份而已。

    如今的天香楼中,白心与关珮相对而坐,此时的关珮在皇都那是风头无两,只听他还未曾婚配,媒婆的脚都快将他家的门槛踩烂了。

    可惜,当事人并不怎么高兴。

    “我们的关侯爷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陛下不是已经许了你临阳候之位了,还有哪里不满足么?”

    “我哪里还能不满足!就是太满足了!我害怕呀……”关珮缩着身子,虽然当了侯爷,但那性子还是没变。

    “白心姑娘……额,不对,现在应该要叫你清河郡主了,你和陛下熟,还是未来的皇后,不然你抽空帮我和陛下,让他对其他文武百官稍微雨露均沾一些,我可不想当第二个萧家。”

    话虽这么,但看关珮脸上,可没有半分害怕的模样,反倒是得意极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萧天泓,楚淮也不是那辛齐。

    白心无奈笑笑,看着窗下车水马龙的大街,低叹了口气。

    “关侯爷有事还是自己去求陛下吧,我……做不了他的皇后。”

    “嗯?你都做不了,谁还能做。程将军都已经广而告之了,你就是大易的皇后。”

    白心依然摇了摇头,“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殿下了,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干涉他的决定,皇后的人选,在他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人。”

    “谁?”

    “萧晗。”

    关珮猛地瞪大眼睛,压低声音,脱口而出:“楚淮他疯了吧?”

    所有人都和关珮一样认为楚淮疯了。

    特别是程方和山中子。

    如今山中子应该要叫太医院院首,秦药秦大人了。

    然而,无论两人如何死谏,楚淮任执意要立萧晗为后。

    程方甚至在登基大典上以头碰柱,撞了个头破血流,结果楚淮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命人抬去太医院便没了后文。

    连一直跟在楚淮身旁的程将军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

    楚淮不是辛齐,大易不是当初的宣朝。

    谁知道忤逆了这个冷心冷情的帝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没人敢在虎口拔牙。

    故此,次日上朝,便有人为楚淮的行为找起了借口,他这般做是心存仁德的表现,有此宽宥仁慈的帝王是大易之福!是天下百姓之福!

    更甚者,广贴告示,到处宣扬楚淮这种大仁大义的行为。

    消息传到牢狱中,传到了楚昭的耳朵里。

    这是他被关在这里的第四十天。

    也就是在前几天,他才知道,楚淮就是大易的太子殿下,如今的新帝。

    震惊过后,还有一分怅然。

    如今听到狱卒谈话间起萧晗,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在乎萧晗是不是要当皇后。

    他只担心,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

    彼时的凤阳宫,午后阳光暖暖从窗外洒进,正是初春好时光,来往宫人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清晰透进了萧晗耳膜。

    “和你们个事情,听咱们皇后的相好在牢里被了。”

    “啊?不会是那个楚昭吧?他怎么了?”

    “听是到处在牢里听皇后的消息,被教训了。”

    “天啊,那陛下知道么?”

    “谁敢告诉陛下啊……这让陛下知道,还不得直接杀头。”

    “嘘……声点,别吵醒了皇后,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没事儿,这位皇后都昏迷一个多月了,这么一时半刻,哪里醒得来。”

    谈话声不绝于耳,直吵得她脑袋发胀,她费力地睁开眼睛,量着周遭的一切。

    芙蓉春帐,雕花屏风,窗外的海棠花恰好伸出了头,被风吹的摇曳生姿。

    每一处都显得安逸又祥和。

    萧晗呆住了,这里明明是凤阳宫啊……

    她强撑起身子坐起,一股酸痛感陡然传遍全身,这时,忽见伺候她的宫人惊喜出声。

    “皇后娘娘醒了!快!快去告诉陛下!”

    皇后娘娘?谁?在叫她么?

    萧晗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她似乎睡了好久好久。

    脑海里的记忆也有些散乱。

    然而,还没等她将记忆整理完全,就见门口宫人齐齐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参见陛下。”

    陛下?哪个陛下,是她的皇帝舅舅?

    她好奇地将视线投过去,只见来人一席玄色衣袍,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看起来尊贵极了。

    嗯,比他的舅舅更年轻,更帅气。

    她抬头睨向对方的脸。

    眼中混沌顷刻散去,瞳孔蓦地放大,双拳紧紧握起,身体忍不住在发颤。

    散乱的记忆在此刻骤然拼合在了一起。

    萧家火海,长乐殿,前朝太子……

    他是……楚淮!

    脑中回想起方才迷迷糊糊时听到的宫人言语。

    她瞪着他,嘶哑的嗓音溢出唇畔,问出了此刻最不该问的一个问题。

    “楚昭呢?”

    ◎最新评论:

    【叫大嫂叫大嫂】

    【叫大嫂叫大嫂!】

    【起来!!!怎么卡在这里了我好气!!加油加油!】

    【这不就来了吗】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