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歘！”

    顾以昭手中寒光一闪, 狐妖那块柱状的肮脏血肉掉落在地，断口处的血液“滋啦”一下喷溅而出，洁白的床帘上立刻染上了一道血痕。

    连带着他的脸上身上, 也沾染了一些腥臭的血液。

    “啧~”

    顾以昭随手用袖子拂去脸上的血液，像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眼中的厌憎毫不掩饰, 狰狞、愤怒交织成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厮杀气息, 像是一头残暴的狼, 将爪子对准了猎物，却为了享受暴虐的快乐，而不再第一时间将猎物击毙。

    躺在床上的胡十三还未感到危险的来临，它只以为顾以昭已经被它诱惑, 便张大了四肢等待服侍。

    结果, 它只感觉自己最重要的雄性象征部位一疼，同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在稍纵即逝的凉意后，体内流出的某种腥臭液体带走了它的体温。

    在香甜的酒气、舒缓的熏香以及散发着迷醉芬芳的顾以昭发丝的迷香中, 这种腥臭的气味格外突兀，却又好似要与室内的温存交织在一起, 将享受者溺毙。

    胡十三的鼻子动了动，惬意的表情一僵, 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血的气味。

    作为一只妖怪, 它不可能不熟悉血的气味。

    结果，睁开眼的刹那，胡十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灌注到天灵感，令它瞬间从天堂跌入到地狱。

    它引以为傲的雄性象征已经整根不见，那鲜血淋漓的断口处, 血液如同喷泉一般涌出，只刹那便浸染了大片床单。

    胡十三对自己施加的幻化之术如云雾般被戳散，从身形窈窕的红衣美女瞬间变成了一只身长两米的红狐狸。

    “嗷啊啊啊——！！！”

    它那浑浊的眼球中涌出几道血泪，纵横在它扭曲到狰狞的狐狸脸上，嗓子爆发出几近癫狂的兽吼。

    这声兽吼中怀揣着复杂的情绪，有暴怒、慌乱、嗜血以及……深深的恐惧。

    原先的兽.性消失殆尽，它开始用最恶毒的诅咒攻击顾以昭。

    “贱人！臭表子！该死的冯家人！你对我做了什么！本大爷要咬烂你的家伙！再把你的肠子活生生拽出来！把你磨成一块肉泥，死后也要继续给本大爷折磨……”

    胡十三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张牙舞爪，努力想要从床上站起来，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却也无法被它完成。

    愤怒在短时间内冲破了它的理智，它想要将顾以昭的脖子咬断，因此努力地将脑袋往顾以昭的方向靠。

    顾以昭悠悠地站在床头，面上噙着一抹残忍的笑，距离胡十三的位置不足一米，可对方就是无法碰到他一根汗毛，只是滑稽地在床上重复着失败的仰卧起坐。

    一盏茶后，随着血液越流越多，胡十三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冰冷，理智终于回笼，看着顾以昭那冰冷无情的哂笑，知晓自己不知何时从猎人沦为了猎物，被一个看不起的人类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胡十三浑身都在颤抖，不止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觉得寒冷，心中更是冰冷一片。

    它努力催动妖力，却发现自己连止血也做不到。

    不止是血液过多的流失带走了它大量的妖力，那些本以为是来自温柔乡的异香进入它体内后化作无形的绳索，却封锁了它的妖力，让它的大脑连同身体一起沉重得像是一块顽石。

    绝望之际，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可是呼吸得越多，它就越生起一股有心无力感，好似加速了沉入无底沼泽中的速度。

    “是香！还有酒……还有你的头发！”

    生死之际，胡十三混沌的大脑醍醐灌顶，再看向顾以昭，喉咙里撕扯出尖锐到变形的吼叫声，令人很难听清是狐鸣还是人言。

    不过顾以昭却是听明白了。

    “你的不错，无论是香、酒还是我发上滴落的香膏，单拎出来都不会怎么样，可是任意拿出其中两件，都能成为杀敌的法门。”

    熏香能令人神思舒缓，若是不事先服用解药，闻久了就会昏昏欲睡；加入了药汁的烈酒能大大加速血液循环，不仅能提高熏香吸收的效果，并且药酒本身也能够致人麻痹昏睡；而顾以昭头发上的香气，同样是拥有醉心的效果。

    他本来想着，只要胡十三任意中其中两招，便相当于一只普通的野兽，可以为他抓捕，却没想到行事如此顺利，对方傻傻地就掉落到他编织的陷阱中，没有丝毫怀疑。

    ——得来全不费功夫。

    顾以昭轻笑一声，微微俯身，用匕首在胡十三的后腿皮毛上转，目标是两颗囊袋状的污秽物体。

    匕首的凉意叫胡十三愈发惊恐，可炸裂的求生欲并不能反抗现实，它只是扑腾了几下四肢，便又如搁浅的鱼类般无法动弹。

    “别杀我、别阉割我……我错了……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无冤无仇，难道只因为我是一只妖，你就要痛下杀手吗？放了我吧，我没想对你怎么样，我会、会报答你的……”

    顾以昭表情一滞，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他十分不齿的话。

    下一秒，胡十三颤抖的眼球中，倒映出顾以昭无限扩大的笑容。

    那个笑容中所包含的恶意与杀意满溢而出，与室内的血光融为一体，让顾以昭化作披着人皮的修罗恶鬼，誓要用最残忍狠辣的手段来折磨捕获的猎物。

    ——没错，就跟胡十三在面对冯家母女一样，不惜用最恶毒、狠辣的折磨，让这一对无辜、可怜的善良母女曝尸家中。

    “噗嗤！”

    顾以昭将匕首狠狠地刺入囊袋与断口处，不断搅拌，大块脏污的血肉掉落在地。

    即便胡十三的身体和大脑已经麻痹，可这种远超极限的痛苦几乎是在将它的灵魂摁在长满倒刺的土地上来回碾压。

    “嗷嗷嗷嗷——！”

    “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胡十三的声音在刹那间尖锐到极点，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拽住了它的声带，狠狠地向上一拽，恨不得将那令人作呕的声带都扯出来。

    不过很快它便没了力气，一张狐狸口中呕着血水，连声哀求着，到最后只会念经般地重复“别杀我”三个字，那点儿妖族的自尊自傲全都被践踏在地，它的心中早已想不起自己原先是带着怎样的恶意去接近冯家的。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

    “我错了”三个字让顾以昭身形一凝，紧接着脑中灵光一闪，皱着眉头，低头看看自己被染红的手，开始沉默。

    惩罚已经够了，这狐狸看起来已经崩溃，也是时候给一个痛快了……

    但下一秒，一股更强大的凶戾意志淹没而来，顿时冲淡了顾以昭上一秒的念头，令他露出一个近乎于扭曲的笑容，前一秒略微回归清正的眼神再度被一抹血色侵染，身上的血腥之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还不够哟~你现在的痛苦，还不足以偿还娘和妹妹受到的痛苦，更不足以偿还我心中的痛苦，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三口本该幸福快乐地渡过一辈子，如果不是你……”

    顾以昭重重地将匕首刺入了狐妖的腹部，然后“哗啦”一下，内部盛放的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胡十三抽搐了两下，眼睛渐渐干涩，只留下痛苦和挣扎的求生欲，长长的舌头吐出，生机之气渐渐流失，即将化作一头野兽的肉块。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以昭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一样，先是忍俊不禁，紧接着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形容癫狂，一时间竟是比胡十三更像一只妖魔。

    “活该！活该！下地狱继续受折磨去吧！妖魔！哈哈哈哈——！”

    顾以昭的眼前出现的并非是胡十三惨死的画面，而是冯母和冯彩研那面目全非的尸首，复仇的快乐令他浑身战栗，面上带着病态的绯红，汗水湿了他的衣襟，混杂着妖狐的血液，交织成一股邪恶的气息。

    “难道这就是风夜月在探索神秘时的快乐吗？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让人沉醉其中呢……”

    不过胡十三既然已经死掉了，那么乐趣一下就降了大半。

    顾以昭决定将狐皮给扒下来，做成一条狐裘披风，穿戴后定是格外温暖。

    另外狐狸也是可以吃的，虽狐狸肉腥臊味儿比较重，但是放完血后，仔细用香料腌制后就不会有问题了，到时候做一顿大餐给冯母和冯彩研尝尝，仇敌的血肉一定格外美味。

    至于下水就喂猪好了。

    在顾以昭开始处理狐妖的尸体时，就见一枚蕴含着淡淡灰气的红色珠子，从下水中掉了出来。

    “这估计就是妖族的内丹吧，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也可以先放着。”

    顾以昭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单纯喜意，将内丹放在了水盆里清洗。

    他上一世就是从末世饮血厮杀着过来的，遇到的狐狸形变异生物也有不少，因此处理起狐妖来，也完全不是问题，甚至可以是得心应手。

    “就是这么大一坨东西处理起来可真是累人，若非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否则何必要冒着将自己卧室弄脏的风险去杀妖怪。”

    顾以昭叹了口气，这会儿他整张床都已经毁了，一时半会儿八成也清洗不干净，得整个扔掉。

    他认命地了一盆水，大半夜开始整理房间。

    这一忙，便忙到了第二天早上。

    光微熹，附近的人家刚刚睡醒，就见冯家的炉灶中冒着一串带着红色的腥臭烟雾，也不知道是煮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间附近竟都充斥着野兽的腥臊之气。

    有的人捂住口鼻，连忙退避，等着臭气消散，而有的人则是走进了冯家大门，想要向内墙张望。

    就比如赵家的两口儿。

    “冯夫人和冯姐不是去凌波园住了吗？怎么冯家还在烧火，冯公子一个从未干过厨房杂事的男儿，若只是弄乱了厨房还好，但若是不心煮了什么有毒的玩意儿或是让厨房着了火，那可就不是件玩笑事儿了！”

    赵柱的妻子伍氏担忧不已，她经常去冯家帮忙做点杂事，总不会连冯玉书从未下厨这点儿都不知道。

    只是，昨天顾以昭便向赵柱夫妻表示今日不必去冯家做洒扫之事，并声称自家可能会吵闹、乱糟一点，但也是临时的，希望大家不要大惊怪……因此赵柱夫妻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大清早地过去搅顾以昭。

    就这样，附近的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沉默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后，最终决定去关心一下，万一出事儿就不好了。

    赵柱敲了敲门板，高声道：“冯公子！是俺啊，听到了就回个话，你在里头可没事儿吧？”

    这道声音十分洪亮，很快冯家的大门便开了。

    劳心劳力了一整个晚上，顾以昭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袍，面色苍白，眼下青黑，脚步虚浮，看上去就跟被妖怪吸干了精气一样。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想到昨天也没看见有什么人进了冯家的宅子，结果第二天醒来顾以昭就如此虚弱，怕不是碰上了什么脏东西。

    因为妖怪在这个世界上是客观存在的，大家都有一定认知，所以众人第一时间便往这个方向想了。

    “冯公子，俺去街上买点黑狗血来……不对，俺立马带你去找巷口的老瞎子驱驱邪……”

    赵柱二话不就算冲回家去拉车。

    顾以昭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在人跑远之前将人叫住：“没事儿，昨天夜里，有一只野狐狸蹿到了我家里，反正是被我给猎杀了，这会儿我正想着将它烧了喂猪吃，可能是有一些难闻的气味儿……”

    “你杀了野狐狸？能不能让俺们瞧瞧？”

    住在附近的周猎户不敢置信。

    狐狸是出了名的狡猾，而且肉很难吃，除了扒皮外一般不会做别的作用。

    “请进吧，不过这狐狸我已经处理好了，各位能看到的估计除了狐皮外，也就是一些残骸了。”

    顾以昭大方地将邻居领进了门，但是进门的人不过六七个。

    有一些人觉得不过是侥幸杀了一只狐狸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儿，见人没事儿就去忙活了。

    昨日晚上未下雨，而早也是露水最重的时候，水汽容易滞留在地面，就见冯家宅的廊道内有大片大片的夹杂着红丝儿的水渍，这正是血液和碎肉所形成的污渍。

    只见收拾干净的厨房内，一张桌子上摆着狐狸的四条腿，锅里还煮着一些东西，夹杂着香料味儿的淡红烟雾滚滚冒出，而用来燃烧的好像是染红的棉絮？

    众人的表情接连变换。

    其中周猎户立马就被桌上摆放的狐狸腿给吸引了，表情接连变换，然后夸赞道：

    “这还真是狐狸腿儿，瞧这皮还是一次剥的，剥得可真完整！除了经验丰富的猎户，一般人可做不到这样……难道冯郎君平日还喜好猎不成？”

    “的确是蛮感兴趣的。”顾以昭淡淡一笑，“我现在在煮的是狐狸毛皮，但角落木桶里的下水还没开始煮，想来到时候味道估计更大，若是各位有兴趣的话，那点回家，煮起来喂猪喂狗也是不错。”

    顾以昭的好意很快被邻居们接受了。

    这南头家家户户都有养猪啊狗啊之类的动物，即便这狐狸煮起来气味儿不好闻，但谁家偶尔还不会弄出点难闻气味儿呢？偶尔还是让家畜吃点儿好的吧。

    因此，每个人都提了一些下水回去，放在木桶里的大滩狐狸内脏被瓜分后，总算是令他呼出一口气。

    等众人都离开后，周猎户却是迟迟没有迈腿，而是表情凝重拉着顾以昭地声：

    “冯郎君，通常而言，咱们这儿的狐狸不会长成这么大的尺寸，你在掏空它的时候，可有发现它的体内有一颗珠子？那玩意儿就叫做妖怪的内丹，据是阴气很重的东西，而且有了内丹就明那狐狸是一只妖怪，白公子你抓了它，兴许会引来妖怪的报复。”

    周猎户的时候还是跟随父母住在山上的，以前是亲眼见过一只母狐狸精将路人抓去后，那个路人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那路人的村民纠集了一群人包括道士进山杀狐妖，那狐妖竟也找了一堆山中野兽，令得村民这边节节败退，最后狐妖便也逃之夭夭了。

    据后来，那村子便经常会出现年轻力壮的男子一夜之间变成干尸的惨状，大家都知道是狐妖搞的鬼，却抓不住它，因为除非一开始便将妖怪困住，否则它们自有办法逃出生天。

    换而言之，如果顾以昭真的杀了狐妖而不仔细处置的话，若是此事声张下去，万一哪天冯家真被找上门的狐妖同族报复，可就得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个是周猎户经常对附近的孩儿讲述的异闻，原身冯玉书也不止听了一遍，不过此事攸关性命，周猎户不介意多提醒几遍。

    “咦，如此来，的确是捡到了一枚灰不溜秋的红珠子，原以为是哪里捡到的废物，原来是内丹吗？”

    顾以昭故作惊讶，转而轻笑道，“那我可得仔细处理此事了。”

    就比如，先把狐妖的脑袋挂在附近，摆个杀气腾腾的阵法，震慑一下宵。

    嗯，到时候难免会吸引野鸟之类的飞禽，它们自是愿意将这狐妖的脑袋给啃光的。

    哎~看来他还是太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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