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尤逾到安泽家楼下的时候, 仰头往上看,发现他家二楼的窗户里一点儿光亮都没有,连安泽的房间那盏只要不睡觉就亮着的台灯的光都没有。
才不到十点, 但显然要么是家里没人,要么是都睡了。他焦躁的在楼下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给安泽电话直接显示对方关机了。
然后他又三两步跑进楼道,在靠近二楼的时候就放轻脚步,像一只敏捷而焦躁的豹子, 步履轻盈,却急切的想要破门而入。
他当然没有破门而入, 甚至连敲门都没有勇气。在安泽家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普通同学,白天造访还得过去, 在大半夜的人家都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来了, 就有点儿不过去了。
而且等安泽的家人开门他要什么?听安泽病了, 他来……
想到这里, 在漆黑楼道里乱成一团的少年又像是了鸡血, 一直跑出巷子, 去药店拎了一兜子感冒药回来。
手里的药袋子仿佛给了他力量, 尤逾这次没有犹豫, 直接顺着一楼的防护网翻上了二楼,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敲动爱人的窗户。
安泽是被一阵有节奏的“咚咚咚”弄醒的, 朦朦胧胧间,他的第一反应是来贼了。这条布满旧居民楼的巷治安并不好, 连物业都弃管了, 前几天就听有一楼的商铺收银柜被撬了。
他彻底清醒了, 手握住床上跟他并排躺着的一根光滑的木棍, 起身悄无声息的来到窗边,就跟窗外那个悬空掉吊在外面的尤逾对上了视线。
安泽:“……”
安泽发烧烧得有点儿懵,还没反应过来应该开窗先把人放进来,就见窗外的少年用一个有点儿惊险的动作晃了晃手里的纸袋,上面写着“某某药房”几个字。
好像怕安泽不给他开似的,脸上绷得很紧,能看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安泽从里面将窗户开,冲着外面摆了摆手。
从尤逾的视角来看,安泽眼神恹恹的,脸色也不好看,冲他挥手的意思像是让他回去。
尤逾有点儿急,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急剧的惶恐,他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安泽如果因为这件事真的产生两人三观不合、不适合在一起之类的想法,那自己要怎么再把人追回来……
窗子里的安泽像是看懂了他的想法,无奈的叹一口气,将窗户轻微推开一个缝隙,让声音能传出去。
“往边上一点儿,窗户是外开的。”
“……”尤逾绷着一张略显严肃,实则掩饰尴尬的俊脸,单手挂在楼上的铁网上,然后在窗户开后,长手长脚一同运作,迅速敏捷的跳进了温暖的卧室。
窗外的风呼呼啦啦涌进来,老房区本来取暖就不好,安泽觉得晚上喝完姜汤裹着厚棉被捂出来的一点儿热气全都被吹散了,冻得一个机灵,在人进来后飞快的关上窗户。
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的大男生现在就像个天然制冷器,在狭的房间里散发着寒气,安泽皱了下眉,直接钻回了被窝儿里,一点儿也没有要招待他的意思。
安泽从拉到鼻子下面的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看他像根棍子似的戳在自己窗边,手里还拎着体积有点儿过大的装药袋子,整个人都显得硬邦邦的。
“怎么不敲门?”人都让进来了,而且安泽烧得也没精力吵架,于是先开口了。
他能明显感觉尤逾身上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听到对方:“怕你们睡了,吵醒你们。”
“是睡了,还被吵醒了。”安泽。
尤逾局促了一下,伸手将装药的袋子放在旁边的书桌上,语气略微僵硬:“听你病了。”
安泽看向那个纸袋:“所以你买了这些?”
尤逾不去看他,将袋子开,道:“你吃药了吗?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就每样买了一份,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拿来!”安泽重新从床上坐起来,将递过来的袋子翻开,数了数,一共三十四和感冒药和消炎药。
安泽:“……”
安泽:“你是不是把药房的感冒药包场了?”
尤逾还挺严肃:“没有,他们有库存。”
安泽:“……好吧,谢谢了。”
“是不是没有需要的?”
“……”安泽要将药装回去的手顿了一下,挑了一盒中草药的制剂的感冒药,指着他身后的:“水杯帮我拿来。”
从尤逾手中接过水,将药吞下去,安泽又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回去了,挑了下眉:“你就这么一直站着?”
其实安泽想的是,要送到了您可以回去了。但看他从进来就一直很紧张的情绪,就忍心出来。
尤逾在凳子和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见安泽没有什么异常,坐在了床边。
尤逾:“就是感冒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安泽只露出一颗头,回答他:“不需要,就是普通感冒,每年入冬就要来一场,今年算是晚的。”
尤逾点点头,两人没再话。
巷子里路灯残破昏暗,几乎没有光亮,室内是刚才安泽起来时候顺手按亮的台灯,调的是幽暗的睡眠模式,昏黄的一片,安泽就要在这一迷蒙的光影中昏昏沉沉。
尤逾是真的不想走,才刚来,没看上几眼,也没上几句话,完全不足以抵消五天来冷战给他带来的伤害。
可是看安泽的样子,像是要睡了。
安泽也确实是有点儿困,一个闭眼间差点儿进入梦乡,恍惚间又惊醒了,像是上课的时候困极了,脑子里还在跟着讲台上的老师在做运算,思维完全没落后。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问:“你要什么?”
他其实真的不知道尤逾想什么,只是看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忍不住问了。而且药物作用使他不能思考那么多。
但这个问题,听在尤逾耳朵里,就像是在逼他表态。
尤逾一秒钟也没用,直接道:“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安泽:“……”
尤逾正在认真考虑怎么将自己的错误错误逐条分析并做个具有深刻意义的检讨,就见安泽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拍拍身边的位置,用感冒特有的轻微沙哑嗓音:“上来。”
尤逾懵了一下,脑袋里嗡的一声,想都没想就过去了。
安泽往单人床里面挪了挪,:“衣服脱了。”
某人这才想起来外套还没脱呢,几下脱了挂在衣柜的挂钩上,然后作势要脱裤子。
安泽:“……”
安泽表情微微抽动一下,收回视线,:“行了!裤子不用脱!”
尤逾松开放在裤腰带上的手,飞快的爬上床。从背后抱过去的时候,尤逾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今晚堂而皇之的被允许上了安泽的床。
可能是尤逾身上的温度还没上来,也可能是自己发烧体表温度过高,尤逾的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手指勾到他侧躺贴着床的腰侧的时候,他觉得那块儿肌肤被冰了一下,同样有电流通过。
好在他刚才挪动的时候朝着墙侧了身,现在是背对着尤逾,以至于不会让对方将他表情中流露出的异样看去。
安泽上身是一件纯棉的系扣睡衣,尤逾脱了外套后里面是一件薄款衬衫,两人在被子里后背贴前胸的挨在一起,安泽甚至能感觉得他衬衫的垂感和柔软,然后就是布料也阻隔布料的体温。以前他就觉得自己男朋友体温平时有点儿高,果然,在被子里没到一分钟,他的后背就像是靠在一片人形暖气上,被烘烤每根毛孔都舒张了一样,让人想睡又舍不得睡。
就在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男生低哑带着磁性的声音。
男生温热的呼吸直接剐蹭着他的耳廓,那声音:“对不起,我就是吃醋了,他那么叫你,那么看你,我心里嫉妒得发狂!”
安泽被他湿热的呼吸刺激得后脖颈的绒毛都竖起来了,反应慢半拍的问:“他是谁?”
尤逾:“……”
话音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周序他哥!”
安泽惊讶的声音:“周大哥?”
“除了他还有谁?”
安泽:“……”
安泽:“那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什么呢!”尤逾气得不轻,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有人的一块儿后脖颈细嫩的皮肤,到底是没敢叼上去,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轻轻吸着气。
“就算真吃醋,你也应该找个踏实点儿的理由吧,这个根本毫无道理。”安泽想到那一天尤逾所有的反常举动,觉得匪夷所思又哭笑不得。
“怎么毫无道理!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叫你的方式也不对!他就是有那个意思,我是男人,一眼就能看穿他!”尤逾紧绷着声带。
安泽:“我也是男人,怎么就一眼看不穿呢?”
尤逾想,可能你还只算是我的男人。但这句话不敢,了怕被直接踹下床。
尤逾想起来之前田言的叮嘱,道歉要诚恳,道歉要频繁,一直道歉到对方心服口服的原谅为止。
于是他:“你生病了就少话,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全听你的!”
安泽:“……”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道歉的话挺笼统,也挺敷衍,但是又让人无法反驳。
没听见他吭声,尤逾又有点儿忐忑,往深了想一想,嘴唇贴着安泽的后颈:“我真错了,不该跟你提钱,也不应该管你,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只要别不理我,别不跟我话,别对待我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越往后越心有感触似的,尤逾手臂不自觉的收紧,想将人永远禁锢在自己怀里。
安泽挣扎了一下,将他的手臂搬开,:“行了,别了。”
然后回头,一仰头问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