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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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的假期不长, 就十六天,大年初八老师和学生就要回归学校,为即将到来的最后冲刺阶段做好准备。

    可是就十六天, 景龙他们也没闲着,好像已经解放了一样,恨不得将每一天都排满了多姿多彩的节目,去滑雪、泡温泉、逛冰雪城、还有各种声色犬马的夜生活。

    对于他们发来的邀请,尤逾一改没理, 他现在就想安安静静过二人世界。

    没错,他一个电灯泡也不想要!而且觉得在家里一起学习极致的浪漫。

    景龙和田言分别来电话, 然后在他强行塞了几次狗粮之后,下定决心要跟他做一个寒假都不见面的塑料兄弟。

    尤逾嗤笑一声,心想, 你们又怎么会懂得我的乐趣。比如, 两人在家洗手羹汤, 相拥着在洒满阳光的大床上睡午觉……

    “中午我们自己做还是定外卖?”尤逾看了眼挂钟, 内心忍不住期盼起来, 面上却没漏, 一本正经的问。

    安泽盯着一道理综大题半天了, 随口答道:“随便。”

    “那我们要不要先去超市选购食材?还是让附近的超市送过来?”

    他有些按捺不住兴奋的声音将安泽飞离了的灵魂拽了回来, 他愣怔一秒,然后:“这么麻烦吗?那还是订餐吧。”

    尤逾没觉得哪儿麻烦?一起去逛个超市能叫麻烦?叫生活好吧!

    不过他没什么, 绷着脸拿出手机,没什么音调起伏的问:“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饭还是面?”

    “随便。”

    “……”

    尤逾抬头, 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但也察觉到了安泽今天的不同寻常, 就蹙着眉问:“你怎么了?”

    安泽光顾着心不在焉, 猛然回神,看向他的浅褐色眼睛里还一片茫然。

    尤逾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放下手机问:“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了?”

    安泽收回目光,勉强勾了一下嘴角,想要营造若无其事的表情:“没什么,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溜了一会儿神儿。你是想吃我做的饭了吗?是的话就叫楼下送上来吧,我等会儿给你做。”

    尤逾深深看他一眼,也没跟他客气,直接给楼下超市了电话。

    反正他估计,安泽这会儿学习效率也不会多高。

    结果他的预测还是失误了,安泽在动手的第一个步骤就产生了失误,接过尤逾洗干净的蔬菜,一刀切在了手指上。

    血顺着手指稀里哗啦往下淌,必要钱似的。

    尤逾脸色黑得像是这一刀切的是他的手指。

    “去医院破伤风!”尤逾给他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然后用纱布一缠,就要去拿外套。

    安泽一把拉住他,笑着:“不用啊,又没有铁锈,什么破伤风,包一下就好了。”

    尤逾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眉目里凝着寒霜:“到底怎么了?”

    尤逾生气了,他不告诉自己可以,但是他因为纠结着某件事情,伤到自己就不行。

    安泽卸下强撑起来的笑容,神情有点儿苦涩,:“也没什么,就是安茂勋找来了。”

    “……我的那个渣爹。”

    尤逾脸色沉了沉,坐回了沙发上,脱口问道:“他怎么找到你们的?”

    安泽靠在椅背上,盯着尤逾刚才给他包裹上的白色纱布,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这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都阻止不了他来讨债。而且我们早就与之前的亲戚朋友断了联系,他也不可能是从爷爷或者陈叔家那里知道的。”

    安泽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讽刺:“你他多有办法,怎么就不能放过我们呢。”

    尤逾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很有限,听他过最多的,也是让人心疼的就是关于安泽爷爷那部分。至于这个还活在世界上,却让他们举家搬家,而且让安泽闭口不谈的人,想也知道会是一个更深的伤口。

    尤逾心里泛着疼,为自己没能参与他那些年的时光。

    尤逾沉默了一会儿,将他的手拉过来握住,语气深沉:“你想怎么办,让他彻底离开?”

    安泽愣了愣,看尤逾的眼神就知道,只要他一点头,对方就能帮他想办法并且搞定。

    是挺想的,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的那么简单,如果不用一些不正常手段,怎么才能让一个人永远不在一个城市出现呢。而但凡不正常的手段,他不想尤逾做。

    安泽摇摇头,:“不用,我就是不知道我妈和妹是什么态度,会做什么决定。”

    这也是他一整天心神不宁的重要原因。

    他怕的不是一个赌钱欠高利贷的废人,怕的是他最亲近人的态度。

    尤逾拧着眉,不是很理解:“他们还能有别的想法?”

    安泽没话,眉眼间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从尤逾身边就没有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他一个人在冰冰冷冷的大别墅里长大,对唯一的至亲感情都很淡薄,更不可能理解女人那颗更加柔软的心肠,以及血脉之间斩不断的联系。

    “谁知道呢,可能我想多了。”

    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别人,安泽故作轻松的:“饿死了,快做饭吧,这回你来做,我指挥。”

    不管怎么,尤大少爷的洗手羹汤梦圆满了,虽然代价惨烈的点儿,见了血,让他后悔不已的决定之后都点餐,再也不让状态不佳的人进厨房了。

    刚过晚上七点,安泽就坐不住了,要回去。

    尤逾想留他,但想到他现在正烦着,就什么也没,开了车一直将他送回去。

    车停在巷子口进去不方便,安泽下了车,冲他挥挥手,裹着外套走了。

    “安泽!”

    尤逾突然叫住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跟我,你不是一个人。”

    安泽笑了,“知道。”

    在楼下见亮着灯,安泽就没掏钥匙,直接伸手敲门。

    一连串的响动隔着门板透出来,却半天没人开门,安泽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等他将钥匙插进门锁,门却陡然被从里面退卡,露出安然一张慌张苍白的脸。

    安泽站在门口,一瞬间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抬腿就要进去。

    安然一着急,双手伸平拦在她哥面前,声音都发着抖:“哥,你先把别进,出去我跟你几句话。”

    安泽知道她可能要什么,眼神冷冽。

    他不会对胆的妹妹发脾气,但是态度很坚决,一字一句的:“不用了,我进去看了就知道。”

    “让开!妹!”

    安泽阔步走进去,就看到了敞开的卧室的门里,安茂勋躺在床上,正挣扎着要坐起来,看到他的时候,本来放松喜悦的神情明显一变。

    胡秀秀匆匆忙忙的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声“儿子”,然后将男人在的那那间房门赶紧关上。

    安泽气得都不出话来了,胸口急剧的起伏,不敢相信担心了一天的噩梦竟然成真了。

    “你让他来的?”安泽一开口,声音又哑又抖:“妈?”

    胡秀秀伸手去拉他衣袖,却被闪开了,她连忙道:“泽,你先别激动!听妈,我就收留他几天,他现在无处可去,住一天医院要花不少钱,等他好了就走了。”

    安泽一点儿都不想听,他也不想用理性来分析她的话有没有道理,他就知道不能重蹈覆辙,不能再一次让他要保护的家人陷入万劫不复。

    “你都忘了是吗,妈?”

    安泽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有心碎的声音在里面。

    “他当年也是的好听,把你的钱一次一次骗去,最后我们去住地下室都不够,他是怎么告诉那些讨债人的?儿子女儿都是他亲生的对吧?看哪个器官值钱他们随便取是吧?”这一字一句,不仅仅警醒了别人,还将自己陈旧的结痂一层一层又缓缓掀开。

    “后来我们新搬的地址,是他告诉那帮人的吧?”

    “是他动手将你首饰从身上抢下去,耳朵都划开出血的吧?”

    “是他推了妹……”

    “别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被安泽冷酷的回忆,胡秀秀也受不了了,她情绪波动极大,眼泪先流了出来,安然害怕的跑过来,跟她抱在一起无声的流泪。

    这是安泽此生最不忍直视的画面。换句话,安茂勋哪怕再给他一百倍的伤害,他也能抗住。但他不能再看到他妈和他妹哭。

    安泽突然觉得特别无力,所有的反抗在无声的悲哀中失去力量。

    他忍不住想:现在让他们哭的,究竟是屋里的那个男人,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