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巨大的飞船停在半空，船头闪烁着红灯，嘀嘀两声提示音后，飞船下端出口开，无数垃圾倾泻而下。

    二九从垃圾山的另一头翻过来，蹲在山脚仔细翻看着，把可能有用的东西放到自己身后的自制推车上。

    还有剩余能量的能源石留下自己使用，可回收的金属处理过后扔到回收站，卖的钱可以购买口味有瑕疵的特价营养液，运气好的时候捡到一些保存比较完好的，还能买到一支低级营养液换换口味。

    二九一心一意进行着翻捡，最近这里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一副奇怪的“画”，几页明显来自地球的“漫画”，或者一些被废弃的普通食材。比如他现在就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了几个苹果。

    这让他有些怀念。

    结束了一天的搜寻，二九带着所有收获回到他布置来做住所的半艘废弃飞船，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他搜集的各种材料。

    飞船的热推进器还有一块能用，接上能源石，可以喷出一股热流，二九取出一支特价营养液在上头加热过后，捧在手心。

    是很温暖的感觉，就像地球人一样。

    29号垃圾星特别冷，一年有十一个月被笼罩在潮湿的酸雾里，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

    在这里，眼中的世界都是扭曲的，废旧金属上被腐蚀的大洞还滴落着墨绿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散臭味。

    他没有把营养液喝掉，反而是心地削了一个苹果吃。

    一边吃一边想着，还差两个零件，应该就可以组装出一台收讯设备。

    苹果被口口地咬下，在嘴里细细咀嚼，才吃下半，手里的营养液就凉透了。他没有舍得再一次加热，他的能源石不多，要省着点用。

    这里真是太冷了。

    -

    郝亿再睁眼是在二九公司里，他先是狂喜，到处找那些客服听二九，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二九的去向。

    他们本来就不熟，日常排挤二九这个空降兵，就算因为直播和排名第一的事情对他有些改观，也没有时间跟他熟悉起来，他离职的太快了。

    客服主管从监控看到办公区客服围作一团，出来查看，“都围在这干嘛？怎么不去工作！”

    客服们听到主管的声音散开来，露出被围在中间的郝亿。

    “你……是那个直播的玩家，你怎么来了？”出于对玩家身份的顾忌，主管稍微收敛了些脾气。

    郝亿一个人站在人家大本营里，一点都不慌，质问：“我的客服呢？”

    “你的客服违规操作已经引咎辞职了，你并不是VIP10的用户，并没有配备专属客服的权限，有什么事请通过游戏界面联系人工客服，不要在本公司捣乱。”主管硬邦邦地丢下这句话。

    “不对吧，我上次充了那么多钱，我的客服都直接业绩第一了，没到VIP10？你给我查查。”

    主管被噎到了，上次充值的事他知情，按现在的累积金额算郝亿的确是达到标准了。

    郝亿看着主管的脸色，心中了然：“那我这个等级不该配个专属客服？”

    “我会另外为你安排一位。”

    “不，我就要之前那个。”

    “他已经辞职了，并不在本公司。”

    “那我要投诉，别人都能指定客服，我凭什么要换？”

    不管郝亿怎么胡搅蛮缠，主管都一口咬定二九是自己辞职的，让人一时无从下手。

    场面僵持之际，老板得知郝亿来了公司大闹，赶紧出面处理，出于对玩家身份的顾忌，并没有报警，只是让保安把郝亿从公司赶出去。

    公司这条路走不通，郝亿只能靠自己的办法找人。

    这个位面有着无数星球，他不知道二九来自哪里，去向何处，单靠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人漫无目标的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而要请人帮忙，首要目标肯定是赚钱。

    之前不知道能否成功传送，但把能想到的东西全部带上是他的一贯习惯，他向路人询问有没有可以代发快递的地方。

    他这张脸最近在星际也算出名，不过他找的都是制服扮的人，这些人对郝亿这种“异端”可没有好感，郝亿碰了不少钉子。

    正要离开的时候，二九公司一个同事跑出来拦住他，递给他一个备用通讯器。

    “我会帮你问问看二九的来历，如果有消息就联系你。”

    郝亿有些迟疑：“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们和二九的关系好像并不好。”

    “我是‘摸鱼分队’的成员，我很喜欢你的直播。”

    “摸鱼分队？”这名字莫名地有些地球风味。

    业绩第三露出神秘的笑容，给刚才递给郝亿的那个通讯器的号码上发了个论坛群组邀请。

    通讯器的操作并不算难，郝亿马上摸透，加入群组后看到被隐藏的加密帖子，全是他直播的各种截屏和录屏，还有出现过的所有美食教程和游戏分析。

    “是你上班的终极奥义在于摸鱼，所以我们的群组被命名为‘摸鱼分队’。”

    “谢谢。”郝亿真诚道谢，谢谢这些人的喜欢，也谢谢他愿意给予帮助。

    “不客气，我很少见到为一个客服离职这么奔波的玩家，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嗯，我们会成为伴侣。”这本是地球和末世的人的，但郝亿也已经确信这一点。

    业绩第三有些愣怔：“玩家跟客服……？”

    那些玩家哪个不是脾气比天大，客服就像他们的仆人一样，是他们的出气筒，本来郝亿跟二九关系这么要好就很不同寻常，现在这个玩家竟然跟他他们两个会成为伴侣？

    他很不解，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毕竟这个玩家，一直不走寻常路。

    郝亿收下通讯器，从身上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一包卤鸡爪递给他：“这是我那边的特产，我账户上现在没钱，只能用这个谢谢你的通讯器，也谢谢你能喜欢我的直播。”

    业绩第三手里拿着鸡爪，隐隐能透过塑料包装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他回到公司，透过玻璃墙看着楼下还在一直沿途向路人听的郝亿，沉默一会，拆开鸡爪心地舔了一下。

    这个他在直播里看过，只是郝亿那些员工们上班时随手啃啃的零食，就已经是这么美味，那些连他们都狼吞虎咽的菜又该有多好吃。

    有交好的客服闻着味凑过来要分一杯羹，全都被他挡开，细细吃完了还十分意犹未尽。

    可惜以后吃不到了，看那玩家的样子就是要留在这边找他的客服，估计他定的那些东西短期内是到不了货的。

    这样想着，临下班时竟然收到了快递，开正是他之前悄悄定的一份零食。

    竟然还记得这些订单吗，不是忙着在跟路人听二九的消息？业绩第三看着快递里的东西神色复杂，良久，他往送给郝亿的那个通讯器发了一条消息：

    [这里晚上会有宵禁，你如果没地方住，天黑时可以到公司侧门找我]

    夜晚，郝亿垂头丧气地按照消息来到拔苗助长公司，被业绩第三悄悄放进大楼。

    他已经找到代发快递的地方，把之前星际的库存订单全部发货，换取到了一些初始资金。

    郝亿之前想的寻人方案是想办法联系那些拥有大型广告牌的大楼登寻人启事，可他这一听，原来在这上面登一则广告的价格简直是天价，不是他这点资产足以支付的。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一边赚钱一边找人。”

    “只靠你一个人要赚上多少年才够，而且街上是不允许行人长时间逗留的，别自私销售了。”

    “不管要花多少时间，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找到他。”

    业绩第三沉默片刻，回忆起下午那个鸡爪的美味，又想到面前人依然记得发货的真诚，内心突然泛起一股冲动，他想为这两个人做一些事情。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就在脑子里盘桓不去，在大多数人都还在口头上指责郝亿的直播教坏朋友的时候，能加入摸鱼分队，还混成一个版主的他，本就是心有反骨的，这下更是热血沸腾。

    光滑整洁的街角，巷的墙壁，被悄悄涂鸦下的暗号。

    这暗号画的十分隐蔽，每个都不同，如果不是知道意思的人根本破解不了暗号指向何方。

    无数偷偷摸摸形迹可疑的人顺着暗号聚集而来，汇聚在一个空旷工厂。

    工厂里面的设备都被挪到角落腾出空间，门窗紧闭没有灯光，硬是在大白天营造出一个黑暗的环境，只有靠着每个人手上通讯器出的莹莹微光勉强看清一道道人影。

    “事情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

    “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

    每个人影脸上带着不正常的兴奋，在惨白的幽光下五官都变得扭曲、诡异。

    众人影按照顺序上前从箱子里领取拷贝的资料和围巾货品，全部取完以后又站回原地，站得整齐又肃穆。

    一片庄严的气氛中，业绩第三走到队列前，站上一个板凳：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不仅是为了一对爱人能够重逢，更是为了我们自己内心的自由。”

    “长时间以来，我们被当做奴隶、机器，生命中唯一的事情就是努力工作而后老去、死去，我们得到了什么？”

    工厂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没有，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的同事、前辈、前辈的前辈，都是在工作岗位上努力到最后一刻，奉献了自己最后一点骨血，可是他们没有伴侣，没有亲人，庞大的遗产最后只能被回收。”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直播，加入了摸鱼分队，我不知道做饭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床是那么的柔软，营养液的原材料比营养液还好吃……”

    “这些东西明明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因为我们全都选择了沉默，沉默着接受了外界对我们的要求，是我们自己没有抗争、没有争取。”

    “也许我们这次的行动，会让我们失去工作，或许还要受到惩罚，但是我们老了以后，倒下再也不能工作的时候，回忆起这一生，不会只是重复的无聊的工作内容，我们可以自豪地对同事们我们做过多么疯狂的事。”

    业绩第三振臂高呼：

    “现在还有机会，有没有人要退出！”

    “没有！”底下人齐声回道。

    业绩第三声嘶力竭：“我们的目标是——”

    “诶，就是玩！”

    这不是什么不法集会，而是之前业绩第三在群组上发帖，还拉上几个同群组要好的同事一起，提出可以帮他分销。

    这一次聚会可以是集齐了能够赶来的所有摸鱼分队成员，在遥远星球脱不开身的人也俱表示可以在同事好友之间推荐。

    站在角落里无语的郝亿：……你们是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远在末世的员工：呵欠！怎么突然喷嚏了，不知道是不是郝老板在想我，哎，之前总让我做到他身前看电影，现在也见不到老板，再放一部《XX战争》以作怀念吧。

    作者有话要：

    业绩第三：怎么我不配有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