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结局前篇(分前中末三版)
“长得漂亮,所以你活该。”
他是纪在舟。
患有先天歌舞伎综合征,新生儿中1/32000的概率。
这种患者被称之为“天使容颜”。
活着,需要先被摧毁。
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想来到世上,但没有人允许他离开。
因为美丽,有人伸出违伦的手。
有人用污秽堵住他的嘴。
蹂躏他。
于是那双漂亮至极、盈着光的眼睛渐渐黯沉。
后来他被母亲领进纪家,获得了新的附属称号。
“私生子”
纪在舟有个哥哥,平日总不拿正眼瞧自己,长相有几分相似,但他哥是中气俊朗,而他是妖孽艳丽的貌相。
他还记得,刚到纪家时穿了件沾灰的白衣,脸颊挂着几块淤青。纪淮从书房里拿着书出来,只是轻飘飘扫了自己一眼,身上不知是哪个品牌的高定,与他擦肩时,贴在墙上的瓷砖反光完美映衬着他的狼狈。
那眼神里的凌厉与不屑。
叫人厌烦。
纪深是个商人,也是他父亲,从楼梯下来时就在量他那张脸,嘴角漾着一丝满意,走到跟前隔着手帕把他的脸抬起来,口中低低咕喃着什么,那神情语气喃凮像在量一件商品。
给了A分。
优质商品拥有上座吃饭的权利,有点像宠物狗的存在,听话了会被摸头,不听话了会被关起来。
在家里战战兢兢做一条好狗。
当然,好狗也会遇到坏狗。
所以在学校里需要畏畏缩缩避开恶霸。
“长这么漂亮,该不会是女生吧?”
有恶霸这样笑他,乐呵呵地赏他耳光。
扒了他的衣服。
“还真是个男人?”
他们哗然唏嘘,哄堂大笑而归。
纪淮经过时看见角落的他,皱着眉,眼神像在看一个麻烦的家伙,解了外套给他盖上,送他上管家的车。
背着光而来他以为遇到的是救赎,谁知道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折辱他。
躯壳破碎了。
夜深,纪在舟立于天桥,一览无遗俯瞰每一寸风光,迎面而来的晚风仿佛撕毁他的灵魂,空气侵蚀着皮骨,脸上似乎长出了鳃,海底才是他的归宿。
他低头看着以父爱为名的球鞋,悄然脱去这道枷锁,脚后跟磨出化脓的水泡,手攀上栏杆,动作娴熟仿佛预练了千百遍,他站在上面。
刚下过雨,栏杆很滑,触感是冰凉的,看着水波荡漾,纵身一跃时,听见有人在远处唤他。
“等一下!”
是个穿着警衣的青年,手电筒的黄灯晃着他的眼睛,青年在歇斯底里嘶吼着,脖子爬上青筋,很快坐上姗姗来迟的警车,往桥下驶来。
纪在舟听不见了。
从六十米的高空坠入水面,后背如同砸到烙铁,刺骨冰冷的水流急速贯穿他的鼻腔,填满他漂亮的五官。
微薄的月光,在他向下坠落时失去踪影,左右都无甚色彩。他把眼睛闭上,手腕忽然被温热的体温圈住。
有人在拉他。
意识到这里时,他猛然睁开了眼。
但他已经死了。
甚至回到了站上栏杆那一刻。
还未坠落,远处的警官晃着手电筒朝他冲过来。
“等一下!”
纪在舟看着他犹豫了一秒,没有动作。
警官冲过来拥住他,气喘吁吁地把他抱下来,“还是学生吧?”
纪在舟没有应话。
警官松开怀抱,圈住他的手腕,言语真切道:“有什么事和我,可别想不开啊。”
纪在舟看着他的手,有些不可置信,但面上依旧沉稳。
“为什么救我?”他问。
“为什么寻死?”警官反问。
纪在舟不作应答,瞥了眼他胸口刻的名字:苏昭。
“不我也知道。”苏昭干脆拉着他并肩坐下,语气随意:“总之是因为不如意的事情。”
“这个世界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人人都如意,却没有人人都寻死吧?”
“所以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勇者。”
纪在舟不明为何忽然轻笑了一声,“那作恶者呢?也是勇者?”
苏昭挑了下眉,“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纪在舟:“警察?”
“勘察官知不知道?”苏昭抬手摸着他的头,“作恶者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会把他们都抓起来。”
纪在舟又笑了。
“你怎么回事?”苏昭掰过他的脸,“觉得我的话可笑吗?”
纪在舟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掉下去,你会不会接住我?”
“这个……”苏昭眉头一皱,“你最好不要尝试,我可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也会要跳下去么?”
“肯定会。我的使命是要你活着。”苏昭严肃道:“无论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活着,总是有无限希望。”
……
苏昭的话像一道诅咒。
他活了下去。
可他永远不能接受被弄脏的自己,强烈的自尊心就像是一把枪,在每一次回忆中朝大脑发射子弹,比死亡还可怕的是无尽的折磨。
所有作恶者接连入狱。
纪在舟依旧无法原谅肮脏的自己。
纪淮最近恋爱了,笑容灿烂。
空了几年的后花园被他哥收拾出来,撒上玫瑰的种子,春风来时百花绽开。
对象是叫……程京泽?
纪在舟想让纪淮身败名裂,也想让他一直站在顶端。
一边是嫉妒驱使的报复心,另一边是苟延残喘的恩德。
有趣的是,程京泽查出了骨癌。
他故意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他爹纪深向来是个贪财的,于是由他亲手搭了路家和纪家的联姻线。
一个完美的误会,替他哥检验程京泽的忠诚度。
他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够在这种状态下坚持十年。
程京泽死了。
欢愉与遗憾的天秤开始失衡。
他哥不正常了。一天天念着阿泽,连公司都不去了。意气风发的哥哥,变成了落魄醉鬼。
他费劲地牵动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
“哥,你当年是故意的吗?”纪在舟坐在纪淮身边,抢走了他的酒瓶,“你…故意让那个管家凌辱我,只因为我是私生子?”
纪淮摇摇头,手边是空瓶的啤酒罐,耳边一阵嘶鸣,他听不到。
纪在舟一拳砸在他的颧骨上,道:“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
报复。把纪淮关进精神病院。
再来到天桥,他站上去。
风快把他的躯壳烧毁了。
向下坠落,索求海水拯救灼热中的自己,最好是窒息。
他看见苏昭晃悠着手电筒一脸着急,最终跟着跳了下来,心底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挑个没人的时间了。
海很深,很冷。
他把溺水昏迷的苏昭推回岸边。
近乎虔诚地凝视了一眼,久久没有动弹。
掉头,他走向海里。
窒息与重生的更迭不过是弹指之间,再次睁开眼,回到了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自杀的地方。
地上是崭新的球鞋。
脚后跟有被磨肿的水泡。
不远处,苏昭晃着手电筒朝他冲过来。
重生这一世,他哥变得不一样了。
程京泽也变得不一样了。
一切轨迹被乱。
他知道,纪淮和程京泽也重生了。
这两个笨蛋,还在原路兜兜转转,而他隔岸观火,悠然自得。
他第二次把纪淮送进那家诊所,没想到被程京泽救了出来。
又用厦美集团的股份试探程京泽,可对方竟是软硬不吃。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