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纵然是这样……纵然是这样……】路西菲尔缓缓抬起头来, 灰暗的瞳眸中还有一点不灭的光，他反扣住沙卡利曼的手, 死死也不放开。

    虽然痛苦和迷惑曾经存在过，然而他的眸子在黑暗的最深处闪动着生动的光辉。

    那一天，生命之树的花瓣漫洒漫落, 生命轮回之中神不经意地笑了，他流露出的爱意……是真的。

    跌落深渊的一刻, 烈火焚身，那神圣的光芒在黑暗之中追上他, 眼中流露出的不舍与无奈……也是真的。

    【我：我心尚存光明，就不怕黑暗加身……】路西菲尔缓缓地, 【我感受过痛苦与悲伤但我也感受过爱……假如一定要在爱与恨中选择, 我愿选择爱与宽恕！这是曾身为天使的我在堕落后也可以保留下来的东西！】

    沙卡利曼瞳孔一缩，【你会宽恕他？】

    路西菲尔：【会的。沙卡利曼，在你的心里不是也有一个深深爱着的人吗……】

    【你曾为谁而战？你又为谁而恨呢？】

    【为何身为高高在上的神祗, 你能读懂我这个造物的情感？】

    【缪斯……】沙卡利曼在黑暗中低喃着，时光在回忆中倒退，他看到独立于黑暗废墟之中的自己, 以及自己正化为尘埃消散的身体……

    是的, 在神格被夺走的那一刻, 他的灵魂就已经湮灭在混沌之中, 完全复活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唯一留下来的，就是对耶和华的恨意以及与路西菲尔灵核共存的诅咒。

    而一旦那诅咒和憎恨被路西菲尔的灵核化解了，那么一切都不存在了。

    都不存在了……

    沙卡利曼周身的黑光闪耀着, 暴走的黑暗之力席卷了意识空间。

    混沌之中，路西菲尔的心脏处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原本盘踞在灵核的诅咒此时已彻底脱离了灵核，在他的上方以黑雾的形式徘徊着。

    他的胸前，六角型的黑暗神格从灵核的脉络中被稀释出来，在他的身前缓缓上升。

    【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战胜我……】黑雾在空中扭动着，语气是难以形容的震惊。

    路西菲尔在黑暗中心舒展身体，抓住那颗黑暗神格，满怀期待地：【因为这颗神格要为神留着，我要亲眼看到他获得最终极的力量。】

    【终极的力量？休想！】黑雾在空中不安地扭动，【我无法得到的东西，他也别想得到！而你既然继承了黑暗神格，就要有成为黑暗神的觉悟！】

    【你和他的一切都该结束了！！】沙卡利曼吟诵着，【你要继承黑暗的意志，与光明战斗下去，永永远远……】

    黑雾的语气越来越激愤，与其是诅咒，不如是一场生命落幕时的咆哮。

    ……

    米迦勒再次看到神的时候，光明神已用神光掩饰了自己的伤势。

    即便这样，炽天使们也觉查出神的情形有些不对，身为治愈天使的拉斐尔更是如此。“神，您受伤了？”

    回答他的是沉默。

    米迦勒犹豫了一下，还是跪地道：“神，天使军发生了动乱，九天里，路西菲尔的天使军团都随他从创界山跳了下去，甚至还有萨麦尔和沙利叶……我没能阻止住他们，请您责罚！”

    已经九天了吗？

    作战时耶和华的神识高度集中，对此根本没有觉察。

    他抬头，透过层层空间看到稳定了许久的繁星轨迹已变得混乱不堪，星河之中已有三分之一的陨落了。

    这就是后果。

    耶和华沉吟了片刻，对米迦勒：“这不是你的错。魔神沙卡利曼已经复活，安置好剩余的天使，让他们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魔神沙卡利曼？”加百列惊叫道，“难道副君殿下他……”

    加百列担忧起沙利叶，难道他不惜堕落义无反顾追随的竟然是黑暗神沙卡利曼？

    他们都被骗了？！

    炽天使们都有这样想法，“神，堕落的天使们怎么办？还有萨麦尔，沙利叶……”

    耶和华只是摇了摇头。

    也许这就是未来的一部分。

    “堕落的就堕落吧，也许战争不可避免，即便现在挽回了，也改变不了他们最后的命运。战争在即，我们需要的是最坚定的天使。”

    完，神的本体随着光芒消失了，不过他没有回到至高天的神殿里，而是来到了生命树下。

    生命树当然听了魔神复活路西菲尔堕落的事，但他没想到神竟会伤得如此严重。

    “一念之间，我……可能做了错误的选择。”

    耶和华声音飘忽，闭上眼。

    在剑锋插入天使胸口的一瞬，他竟怀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为了那渺茫到几乎不可能的情形而放弃了最应该做的选择。

    那瞬间的画面在他的神识中不断地重复着，假如让他再选一次……

    通过耶和华的意识，生命树共享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是生命树平时脑速快得很，这个时候却卡壳了。

    神经过推演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对这个世界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何况现在是神都搞不清的状况，它也不敢妄言。

    “哦，也许……您该往好的方面想想。”生命树无奈地。

    好的方面……

    耶和华无力地倚在树干上。

    微风吹来，青草拂过袍角，点缀着尚未凋零的生命之花。

    至高天的光芒洒在生命树浓密的树冠上，却因枝叶间某块稀疏透下一缕缕清晰的光。

    光芒在草地上形成一个个明亮的不规则的光斑，随着风轻轻地晃动着。

    这是他刚刚发现的。

    从前，他的神念一直降落在生命树的树冠上，倒是很少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原来，换一个角度看世界，他的世界也会这般不同啊。

    他伸手握住一片花瓣，看它在自己染血的手心流连。

    回想起天使长接受戒指时由衷的微笑，神的表情也微微有了变化。

    那一天，自己是怎样出那句话的。万物皆有缝隙……

    会不会在他的推演之外，真的有那一丝渺茫存在，比如……他曾认为最没有可能的情况——沙卡利曼没能支配路西菲尔，反而是路西菲尔支配了沙卡利曼？

    他摇了摇头。

    造物怎可支配神的意志，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可能性，他毕竟看到了事实，沙卡利曼的意识将天使的彻底吞噬了。

    战争不可避免么？

    他真的对他所创造的生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他该怎么守护他一手创造的天界呢？

    “神，还是回至高天休息吧。您伤得很重。天界……还需要你。”

    生命树也为路西菲尔惋惜，不过它早已惋惜过很多遍，这会儿倒是很容易接受这个事实。

    听到天界，耶和华强起精神。

    只是他刚刚离开生命之树，另一个声音就在他的神识中出现了。

    【后悔了吧？】

    【我过什么，身为神祗，你会为自己妄动的感情付出代价。】

    【你失去的将不仅仅是获得至高力量的机会，也是你一直想维持的天界的稳定和平，哈哈哈……】

    【为了一个天使，这值得吗？】

    不理会黑暗神格的聒噪，耶和华只是拖着沉重的身体向神座走去。

    事实上，他的神识很乱，甚至无法用理性思考来平息黑暗神格的鼓噪。

    【我有一种预感。】黑暗神格近乎神往地，【我很快便会回到黑暗中去，哈哈哈……】

    回到本应空荡荡的神殿，耶和华看到亚当正呆呆地跪在神座前最下一级台阶上祈祷。

    显然灵力太弱的他并不知道这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原本热闹的祭典突然发生了变故，神离开了，守护在他身边的天使们叮嘱他不要乱走，也离开了。

    “神，您终于回来了！”亚当露出本真的笑。

    耶和华的脚步顿了顿。

    他不知道天界的命运将会如何，但他毕竟预见过人类的命运。

    假如复活后的黑暗神不会影响他对未来的预见，人类总会繁荣起来的。

    想到这些，神沉重的心有了丝安慰。他蹲下身来，抚摸亚当的脸，眼神中自然多了些寄托期望以及失落。

    他看到了人类繁荣的未来，却没想过这将以天界的衰落为代价。

    “我送你回去。记住，现在外面很危险，不要离开伊甸园。”

    光芒闪过，亚当已经被送走了。

    耶和华一步步走上台阶，坐上神座，恢复力量的同时，也开始去适应身边没有路西菲尔的日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和黑暗神格都有一种强烈的感应——伴随着黑暗力量的剧烈动荡，沙卡利曼的意识消失了。

    【忘了他吧，彻底忘了他！这是你被神格承认的代价！！没有恨吗？那么也不该有爱存在……】

    随着沙卡利曼最后的话，黑雾好似被更加幽暗的黑暗点燃了，它化作无数黑光，与黑暗神格一同没入了路西菲尔的眉间。

    “不！！”

    混沌中响起一声长啸。

    作者有话要：　　这章之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往下写，一个是先接光暗之战细节的部分（5章左右），选择困难的我想听听天使们的意见～

    这两部分只是谁先写谁后写的问题，继续往下写的话光暗之战那部分就作为番外，接下来写光暗之战的话它就作为正文的一部分。

    主要是你们想先看哪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