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后, 被魔法阵引动的力量竟渐渐平息。

    红光褪去，风云消散, 魔法阵的范围之内，无数天使倒在冰原上，却有一个身影被黑色的能量包裹着悬于虚空, 高高在上，茕茕而孑立。

    漆黑的十二支羽翼在炽热的空气中轻轻挥动, 黑发在看不见的能量场中飘扬着。他胸前的白色衣襟有一大处破损，染着一大片耀目的红色和金色, 而那绝美的面孔此时面无表情，透露出睥睨天下的威严。

    魔王们面面相觑。

    虽然相隔甚远, 他们还是在他的凝视之下屏住了呼吸, 不敢妄自弄出一点声响。

    魔王们大多见过路西菲尔本人。发色虽然变了，但那人的确是路西菲尔的样子，只是他的力量和光明力量却截然不同。

    他已经堕落了。

    是堕天使。

    但他似乎比从前还要强大, 那是一种本质的变化。

    魔王之中，撒旦叶先出声，“你是……路西菲尔吗？”

    撒旦叶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人的目光落在撒旦叶身上, 迷惑了一阵才：“我……是也不是。”

    别西卜也反应过来, 阴仄仄地问：“‘是也不是’是什么意思？”

    那人微微抬起头来, 缓缓地：“我……是你们的神！”

    在场的魔王们都被这狂语震惊了。在震惊之余他们本应配上一个不屑的冷笑, 但此刻，对方实质性的压迫扑面而来，他们都笑不出来。

    倒是亚巴顿冷静后呵斥道：“路西菲尔, 别妄想了！你不过是个堕天使，不要侮辱我们伟大的黑暗神！”

    对亚巴顿的质问丝毫没有介意，路西菲尔缓缓解释：“沙卡利曼的神格和意识已经被我同化了，我现在就是他。”

    他的身影忽地在半空中消失，又忽地来到魔王们面前。

    三个大魔王们还站在原地，魔王们感到由他散发的魔气后都主动后退了数步。

    有种惹不起的感觉……还是降低存在感的好。

    近距离看到黑发的路西菲尔，魔王们都不约而同地在心底里暗暗惊艳了一把。

    一直以来，他们认为金发蓝眸的路西菲尔已经是最美的存在，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刷新了自己的纪录。

    而且堕落后，路西菲尔的皮肤好像比从前还白了一些，那充满魔性力量的深邃紫瞳和艳丽的红唇成就了他妖孽般的美，而那禁欲般的神情又让每一个魔族都从灵魂深处体会到了那种爱而不得的无力感。

    魔王们都暗暗咽了咽口水。

    当然面对着此时的路西菲尔，实力一般的魔王更多感到的还是深深的差距。任凭心中翻滚着滔天巨浪，依旧只能赞叹，却硬不起来。

    在众人的瞩目下，路西菲尔走向三大魔王。

    亚巴顿心中一惊，结巴着：“路……路西菲尔……你……你……”

    堕天使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亚巴顿倒是松了口气，可是被忽视的憋屈感接踵而来。

    路西菲尔又越过别西卜，走到撒旦叶面前，忽然伸手摸向他的脸。

    堕天使似有若无的碰触让撒旦叶觉得路西菲尔好像在当众挑逗他。一瞬间，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要向胯下汇聚。

    魔王巴不得堕天使能挑逗他。上一次要不是光明神插手，他便吻了他，这一次恐怕有机会。

    抓住路西菲尔的手，撒旦叶激动地在堕天使的手心印上一个吻，“哦，路西……你……想干什么？”

    听到撒旦叶叫他路西，路西菲尔忽然一怔。

    这个称呼让他想起至高天上的神。

    只是那原本占据他全部生命的人似乎已模糊而遥远，关于他的有限回忆也好像都化作了别人的故事，变成了一桩桩冷冰冰的事实。

    他突然觉得心核一阵钝痛，好像全部的力量都要被抽去。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和所受的伤。

    他从创界山坠落，坠落……

    神的手中握着光耀之剑，银发在猎风中扬起，发丝弯曲的角度如此犀利，金眸倒映着浑身染血的他。

    锋锐的剑锋逼在他的心口，光耀之剑的光芒印在他的瞳眸上，不知是痛苦还是解脱，是结束还是希冀。在一切落定之后，只有那无法名状的纠结烙刻在了他的神识之中。

    过去的一切都在堕落之刻化为梦境，他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而在那黑暗中坠落之时，一些记忆也涌入他的脑海，同样是别人的故事。

    “萨路西斯……”收回心思，他凝神对撒旦叶出另一个名字。

    撒旦叶错愕之际，他忽然一把扯开魔王的上衣。

    魔王的胸膛上，赫然存在一个灼烧后的疤痕。它在魔王的心脏上，布满了左侧的胸膛。可以想见当初他曾受过怎样的伤。

    被路西菲尔遮挡了视线，其他魔王没看到撒旦叶胸前的疤痕，只看到了堕天使豪放的举动。

    魔王们傻眼了。

    路西菲尔难道想公然……

    难道路西菲尔堕落后突然心性大变，从禁欲的天使变成了色气满满的堕天使？！

    假如真是这样，真是魔族们的福气啊！

    ……

    就在大多数魔王都想歪了的时候，亚巴顿和别西卜已当场惊住。

    他们记得那个名字。

    萨路西斯，魔神座下曾经最强的使魔，光暗之战时被路西菲尔所杀。

    难道他没死？他就是撒旦叶？

    没人见到过萨路西斯的面容，因为他喜欢戴着面具。他只有比他强大的人才有权让他以真容相待。

    听到路西菲尔叫出那熟悉的名字，撒旦叶也愕然了很久。

    那个名字，好像很遥远很遥远了呢。

    路西菲尔的力量变强了不少，可是受过重创的他依然很虚弱。

    发觉了这一点，别西卜有恃无恐地：“路西菲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以造物的身份怎么能吞噬神格？假如这样，我们都可以成神了不是？！”

    魔王们显然认可别西卜的法，神和造物有本质的不同，还没有人能够模糊这个界限。

    看到路西菲尔的力量弱了下去，亚巴顿和别西卜觉得机会尚在，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竟然默契地同时动手，准备给堕天使致命一击。

    他他是神，他们可不信。

    不想看到魔王们对路西菲尔出手，撒旦叶的身边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团黑光在路西菲尔手心闪过，一本透着浓重魔气的黑色大书凭空出现。

    “那个是……”

    有些资历的魔王们都诧异了，那个难道是传中的恶魔之书？！

    黑书悬在路西菲尔胸前，当堕天使的手指落在书封上的时候，那本书自动展开，原本没有任何字迹的纸张上出现了一排排烙印般的红字。

    “都跪下！”

    路西菲尔一手按住书页，顿时他的身体周围腾起一片黑雾，将想要动手的魔王们震退几步。

    听到这句话，有使魔身份的魔族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其中就包括了别西卜和亚巴顿。

    沙卡利曼创造了魔界和最初的使魔后，就把他们的名字以契约的方式写在了恶魔之书上。从此，使魔们必须听从魔神的指令，在契约解除之前不得违抗。

    亚巴顿和别西卜都感觉到了契约无形的力量，不敢相信路西菲尔真的成为了沙卡利曼之后的魔神，至少……他可以驾驭恶魔之书。

    看到恶魔之书的时候，撒旦叶脑中曾被迷雾遮蔽的地方终于射入了一道光，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些遥远的过去——他是怎么被路西菲尔的光焰重创，怎样从天空中坠落，又是怎样爱上了自己的敌人。

    天生高傲的他，只会把自己的心献给比自己强大的存在。

    路西菲尔……

    撒旦叶深深地喘息着，心中百感交集。

    在遭受重创几乎死掉的时候，失去了过去记忆和大部分力量的他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从最初的自暴自弃浑浑噩噩，到重修魔力称霸魔域重做魔王，也许只为了有朝一日再见他一面。

    不是以敌对的身份，而是以一种更加坦荡心情。

    爱便爱了。

    他承受得起。

    “路西菲尔……”撒旦叶。

    恰在此时，路西菲尔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胸前的伤处涌出血来。

    纵使他已拥有了神格，但也受到了神器的重创，即使是神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在他开启恶魔之书时，耗费的力量终于让他身体一软倒在撒旦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