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后来见江郎中的动作实在太慢, 陶安然又安排一些人手直接起了几个炉子烧石灰石,总算赶在天黑之前用这简易水泥抹了把新修的堤坝表面,让河堤看起来坚固一点。
当夜一直没有下雨, 直到凌天亮时才下起了雨,雨势也从一开始的毛毛雨到狂风急雨。
陶安然早起后就担心南城那边的情况,实在是当时病患太多,房屋不够后就直接用木头搭建了简易的房子,上面也就随意的铺了些茅草。
这样的狂风骤雨, 怕是房子撑不住。那些病人本就因为感染身体不好,再淋上雨, 恐怕就更不好了。
陶安然一路担心,但到了南城才发现那些房屋已经被加固过了。他一问才知道是昨晚萧景瑜见天色不好,让人加固了房屋。而当时他正在河堤那里烧石灰石, 之后就回去休息了, 根本没想到这层。
隔着护栏, 陶安然看到了萧景瑜, 虽然带着口罩看不清他的脸色, 但能感觉到他的状态还好, 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正当他准备和萧景瑜话时, 有人快速地过来道:"王妃, 有牲畜也感染了瘟疫,但现在还活着, 要直接杀了焚烧吗?"
陶安然眉头一皱,已经传染到动物了吗?他急忙问道:"在哪里, 是什么动物?带我去看看。"
只是这样一来, 暂时不能和萧景瑜话了。陶安然看向萧景瑜, 萧景瑜明显也知道发生了事情, 摆摆手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陶安然只好向他挥挥手示意,等忙完了再过来。
等陶安然到了牛圈才知道原来是两头牛身上起了脓包,感染了牛痘。陶安然看到两头牛当即一愣,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
他立即兴奋地指着两头牛道:"快,把这两头牛牵走,带去让曲大夫看看。"
陶安然的话刚完,就见一个老人家扑通一下就朝自己跪下了。正是这户的主人家。这户的两个子女似乎都被感染在南城隔离,家里只有这位老父身体健康守着家门。
陶安然不明所以,就听老人家哭诉道:"贵人呐,可不能拿走这两头牛啊!这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拿走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陶安然当即明白了,自己刚刚的举动恐怕在老人家眼里与强盗无异。他连忙扶起老人家道:"误会了,老人家这是误会。我不是白拿您的牛,我出钱。"
陶安然摸摸口袋,再摸摸腰间,一无所获。他脸色一僵,早上看天气不好,匆忙地出门似乎没有带上钱。
老人家看向他,嘴里念念叨叨,"大花和二花可是养了几年了,从牛养到大牛。辛辛苦苦地割草喂养,才长这么大。平时犁地一点都不偷懒都是好牛。大花啊二花啊......"
陶安然听着这碎碎念,赶紧让旁边的寒露和夏至冬至他们凑点钱给老人家。零零散散的钱财不多,陶安然全都给他,并且道:"老人家,这些钱给您,这牛我先暂时借用一下。用完之后我就还回来。到时如果还不回来,我再原价补给您,或者重新买牛还给您,只多不少。你看如何?"
老人家看着手里的碎银,握紧后又心疼地看向两头牛,最终还是松手确认道:"只是先借用一下,会还回来吧?那你要借多久?"
耕牛可以算是农户家里最重要的资产,对于老人家的不舍陶安然十分理解。不过他也不能确定会借用多久,毕竟研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陶安然只能保证道:"至于要借用这牛多久,我暂时也不确定。不过这牛要是不用了一定会还回来的,老人家不用担心。我们就在南城那边,您也可以直接到县衙找我们。"
最后再三保证之下,陶安然才让人牵走了两头牛。等把牛赶到南城,放在单独的一个隔间里,陶安然立即就让曲芷水过来看看。
曲芷水听到传唤放下手中的事情,急匆匆地过来,还以为又有谁感染了。等他到了地方,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头牛,而王妃正在一旁两眼发光地盯着两头牛。
陶安然一见到曲芷水,就连忙道:"曲大夫,快来看看这两头牛!"
曲芷水一脸不解地随着指挥看向两头牛。他虽然不事生产,但耕牛还是认得的。不过是两头普通的耕牛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看着王妃兴奋的表情,心有所感,这牛恐怕有些蹊跷。毕竟现在这种时候,王妃不会闲得让人来看牛的。他仔细再看这两头牛,随即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王妃,这牛莫不是也染了天花?"
陶安然点头回道:"你也发现了。这两头牛都起了牛痘。我让你来就是来看这些牛痘的。"
曲芷水立即走近几步,观察牛身上的牛痘,道:"这些牛起了牛痘,但它们的状态似乎挺好,也不发热,和人不一样。而且我似乎也没有听过牛会因为染了天花而死的事情。"
曲芷水着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陶安然轻拍他的肩膀道:"牛不会因为起了牛痘而死,是因为它自身能够产生抗体对抗天花。人会因为染了天花而死,只因为身体里没有抗体。如果人能够像牛一样,自身产生抗体的话,那人就会像牛一样自愈,也就不用死了。"
曲芷水虽然没有听明白什么叫"抗体",但王妃的意思,他听明白了。的确,人如果能够像牛一样,感染天花后能够自愈的话,那就再也不用怕天花了。
曲芷水不由问出来:"只是这该怎么做呢?人跟牛毕竟不一样。"
陶安然看着两头悠闲自在的牛,撑着下巴道:"我记得似乎跟牛痘的痘液有关。划破皮肤,把痘液涂抹在上面,然后等着身体自愈。"
曲芷水开始思索这种可能性,皱眉问道:"划破哪里的皮肤,还是身上哪里都行?涂多少痘液?"
陶安然思索后回道:"一般肌肉注射的话,大概是臀部那里?至于要涂多少痘液,我也不太清楚。这就要靠你去实践了。这也是我让你来的目的。我们只有试验才能确定真正的方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已经死了很多人。"
曲芷水一脸正色地回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东西来取痘液,然后去试试。"
现在情况严峻,每天都有撑不住的人死亡,也有新发现的感染者。纵使许多大夫忙忙碌碌,但也都是徒劳无获,无法诊治天花。所以只要有一丝希望,曲芷水都愿意去试试。
尤其是这是王妃所的方法,以王妃以往的奇思妙想,这种方法就有一半的可行性。尤其是现在王爷也感染了,那这种方法的可行性更是大大加深。现在所缺的就是实践以及确定剂量。
曲芷水先找来干净的药瓶取了几滴痘液,然后回到病患区,他直奔几个情况最严重的患者那里。这里有一个老人,一个青年以及一位年轻的妇人。
他们身上的痘泡都长到了脸上,隔着口罩,也能看到额头的红肿痘泡。而且他们都已经发起了高热,神志不清。以曲芷水的经验来看,没有奇迹的话,他们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
曲芷水来到妇人面前,听她还有两个孩子,只是感染后已经很久没见到面了。曲芷水走过来,那妇人似乎短暂地清醒了过来,问道:"大夫,我想活着,我还没看到孩子长大!"
声音细弱蚊蝇,但不必细听,曲芷水大概也能知道是什么。实在是这几天,他已经看过好几例这样的事情了。
他握紧药瓶,问道:"想活吗?我这里有一种药,要直接外敷在臀部上的。但是我也不敢确定一定能救活你,只能运气好,你就能活下来。你,要试试吗?"
空气中沉默了一段时间,曲芷水也不催促。虽然在大夫眼里,没有男女哥儿性别区分,只有患的病区分。但要把痘液涂抹在臀部,对男人来还好,对一个妇道人家来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最后到底是求生欲太强,那妇人红着眼道:"要。"
声音依旧不大,但更像是吼出来的一样。
曲芷水点头道:"好。"
随即就干脆利落地帮人翻了个身,再褪下裤子,酒精擦拭一下,直接就拿起准备好的医用刀割破一点皮肤,再涂抹一点痘液上去。最后再把裤子提上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迅速快捷。在那个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曲芷水已经弄好了,并且嘱咐道:"你先这样趴着,等感觉不疼了,你再躺回去。"
之后曲芷水再依次给情况严重的老人和青年如法炮制。没有人拒绝能够活下来的希望,即使是已经到了暮年的老人。而且因为都是男人,曲芷水更不用多费口舌,直接快速地扒裤子,抹痘液。
曲芷水之后开始查看病人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记录下来。这次试验,如果成功了,那他这些记录的东西都是后来者的案例依据。
到了第二天早上,三个病重的人都活下来了。情况虽然没有好转,但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好的信号。
曲芷水开始一边记录这三人的状态,一边继续给病情变得严重的人涂抹痘液,还在继续试验并且记录。直到他能确定,这些痘液真得能抵抗天花为止。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