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白他们一商量,  最后算去魔族看看。

    因为韦乐/透露出他们宗门此行来仙峰的目的似乎是为了复活一个人，所以顾一选择了要留下来。

    具体是谁，韦乐也不清楚,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对于魇落来,  应该十分重要。

    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分出一道灵身，来到这里，甚至不惜赔上仙峰。

    几人交换了信息，所以沈书白自然也知道仙峰是一个器,  并且看起来魇落似乎已经图谋了许久了,  不然花宗也不会潜伏这么多年，废这么大的力气,  送那么多高手进来，只是为了血祭的话。

    那属实是有点不把宗门前途放在眼里了。

    稍微商量了一下，几人分了工。

    顾一就负责仙峰的禁制,  沈书白将养着符铃神魂的那片琉璃碎片交给了他,  若是符铃醒了不定能帮上几分忙，当然，沈书白也考虑到符铃暂时醒不了这种情况,  所以也把韦乐的神魂交给了顾一。

    韦乐也会留下来帮助他。

    这毕竟是一个器,  阵法还是为辅，子阵和母阵都被破坏掉了，这个暗中的威胁已经被除掉。沈书白相信以顾一的能力,  肯定能找到破解这些禁制的方法。

    虽然知道魇落还有阴谋,  但是不过是一道灵身,  所以顾一还有时间。

    褚亦和鲲道子对灵界的形势比较了解,  所以直接让他们去解决灵界的恶诅和阵法,  与此同时，养着黄山的那枚碎片也交给了他们。

    沈书白可以感知到，最近黄山隐隐有要醒过来的趋势，到时候应该能帮上鲲道子他们的忙。

    然后他与萧无，两人算再次去往罪渊看一看。

    沈书白觉得那个所谓大祭司的身份十分可疑，身为灵族的人，居然会去往魔界，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那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他们得去了解一下罪渊下面的情况。

    萧无这一世他一直都在观察罪渊，并没有什么异动，沈书白仍旧觉得不放心，还是算亲自去看看。

    魇落本来就不是一个善茬，这一世行事愈发滴水不漏没有章法，所以这罪渊沈书白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几人分好工，就直接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了。

    令沈书白没有想到的是，在出结界的时候，他们居然还能再见鱼一面。

    沈书白其实很早就想找到鱼对他一声谢谢了，若不是他赠予的琉璃碎片，符铃和黄山，不定真的会出事。

    他看着鱼的同时，鱼也正在看着他，乌黑的瞳孔眨也不眨。

    他看起来似乎是长大了，先前若是孩童模样，此时便已经到沈书白的腰间了。

    可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性子。

    沈书白先是对他道了谢，然后十分陈恳地提醒道：“虽然此言有些冒犯，但是此地将乱，不宜久留，愿君早做算。”

    此人必定不简单，不管他是仙峰里的“老怪物”也好，还是天赋异禀的修士，沈书白这番话倒是出自内心的。

    听见沈书白的话，鱼笑了笑，“你居然都不怀疑我。”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是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书白也是冲着他行了个礼。

    “救命之恩，不敢相忘。”

    鱼的碎片，单单其能养神魂的作用，就是无价之宝，而沈书白只是付出了几顿烤肉，可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他甚至还是那个黑心老板。

    所以即使现在鱼问沈书白要回碎片，沈书白也不会迟疑。

    至于那两枚已经被用过的碎片，沈书白也会竭尽所能弥补他，即使是鱼不提这个问题，沈书白迟早也是要的。

    他一番话得十分陈恳，鱼笑了笑，摆了摆手，“本就是送人之物，何有再取的道理。”

    “此番前来，只是心中尚有一丝牵挂。”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就出现了一堆“食材”，有的甚至还是活着的，在鱼的影响下一动也不敢动。

    沈书白：……

    吃货人设不倒。

    无非就是惦念沈书白的烤肉，他一下失笑，最后几人还是围在一起，吃了一顿烤肉。

    不得不，紧绷的情绪在这样一顿吃吃喝喝中放松了不少，看着面前孩童模样的鱼，沈书白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颗铃铛吊坠，递给了他。

    此一别，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此物权当做友谊的见证。

    鱼也是收下了那个铃铛。

    他看着铃铛，有些怔愣，但是还是接了过来。

    这个铃铛是沈书白从精灵族的祖地带出来的，只有出世的时候展现过威能，然后便陷入了沉寂之中。

    却在刚刚靠近鱼的时候，有了些许反应。

    所以沈书白便将这串铃铛赠给了他，虽然没有读懂鱼面上的奇怪情绪，但是此时已经到了该再见的时候了。

    他恭恭敬敬对着鱼做了一个揖，丝毫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像孩儿而怠慢分毫。

    “那便，再会了。”

    完这话，沈书白转身就走。

    鱼一直垂着头，沈书白看不清他的情绪，最后沈书白又将储物袋里的烤肉套餐留给了他。

    他依旧没什么情绪。

    却在沈书白转身刹那，身形晃了晃，手中的铃铛被他捏得很紧，面色也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维持着那个远眺了姿势，看着沈书白渐行渐远，最后了一句：“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认出我吧。”

    他的声音淡如清风，随风飘散，自然不会有人听见。

    沈书白没有察觉到鱼的异样，倒是走出去很远的萧无，突然往后看了一眼。

    二人速度很快，很快就到了魔族。

    一路上，以两人的修为，按道理不会让人察觉到他们的踪迹，但是萧无不知为何突然及其不适，沈书白肯定不能扔下他不管，紧急下只能给萧无拍上了一道木偶符，将萧无化作了木偶。

    看着面前巴掌大的人，沈书白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十分想笑的感觉。

    没记错，这件事情似乎曾经发生过，只是两人的状态互换了一下。

    那时候他想法设法用傀儡符附在了萧无的身上，就是为了跟着他进罪渊。

    想到这里，他也是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世事太过荒谬的感觉，兜兜转转，两人之间居然还是有了这么深的牵扯。

    为了掩饰萧无身上的气息，沈书白只好将木偶揣在了怀里，本来这个动作没有什么，但是那股槐花香时不时钻入沈书白的鼻子彰显着他的存在感，让沈书白也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就好像是他抱着萧无一样。

    这个想法十分自然地冒了出来，然后被沈书白面无表情地按了下去，并且，还将怀里的木偶用一根绳穿了起来，系在了腰间。

    突然被晃醒的萧无：……？

    然后他十分懵逼地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

    萧无：……

    “怎么了吗？”

    两人忘记记忆那段时间，经常是沈书白在哄着萧无，现在虽然不知道沈书白发的是哪门子脾气，但是萧无也总算从沈书白那里学到了一些“厚脸皮”的本事。

    萧无的态度很好，沈书白居然内心生出了一股十分奇妙的愧疚感，但是很快，愧疚感被面前黑色的魔气给淹没。

    “没什么。”

    完他抬脚往里走，密密麻麻的鸩鱼往沈书白的面前挤，看得沈书白头皮发麻。

    他依旧很害怕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可能是上一世灵魂被束缚在罪渊里的时候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前走，萧无很及时察觉到了沈书白的异样。

    沈书白越走越发怵，要不是神识放不出去，不定他就闭上眼睛直接往前冲了。

    而偏偏越往后走，鸩鱼越多，有些胆大的甚至都快要冲到他的脸上去了，沈书白微不可查地往后仰头，却撞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萧无叹了口气。

    “别怕，我在。”

    完这话，他十分自然地牵上了沈书白的手，体温顺着手心传递，沈书白神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恢复成人身的，沈书白刚想开口关心一下，却听见萧无。

    “闭眼。”

    其实闭不闭眼都没有必要，萧无体内的威压一释放，这些鸩鱼早就跑没影了。

    完这话，萧无都觉得自己有些管太多了，他还在害怕会不会引起沈书白的厌烦，结果却看见沈书白十分自然地闭上了眼。

    这种被人相信和被人依赖的感觉让萧无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殊不知沈书白真的只是觉得这里面太暗了，睁眼和闭眼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还不如闭上呢。

    并且，他害怕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萧无也是早就知晓的，也没什么丢人的。

    出于这种心理，他十分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手也是十分安静地放在萧无的手心。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到了罪渊前。

    察觉到萧无停下，沈书白也是睁开了眼。

    刚走到这里，与上一世如出一辙的因果和业障滔天而起，这一切他早就见过不止一回，所以此时倒也适应良好。

    等雾气散得差不多了，借着罪渊下微弱的光，可以看见罪渊旁边立着一个有些佝偻的老者。

    他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佝偻着腰，一身宽大的斗篷将他完全笼罩在其中，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崖边的业障与因果，也或许是不在乎，就那样背对着他们立在那里。

    沈书白和萧无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谷老。”

    萧无喊出了谷老的名字。

    他居然还活着吗？

    这一世，萧无想要弥补的缺憾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在当初他被人扔下罪渊时，遇见的一位老者。

    而那人，就是谷老。

    当初若不是他在罪渊底下保护着萧无，不定萧无早就成了罪渊下那些东西的一员，即使那一世的系统最后会出手相助，但是那都是最后了。

    等那时候，萧无估计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承人形了。

    所以这一世，萧无几乎是刚恢复了与罪渊相关的记忆，就前来寻过他，可纵使他寻遍整个罪渊，却连谷老丹蛛丝马迹也没有寻到。

    可是谷老却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就不正常了。

    萧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虽然是想要弥补什么，但是他还是算先搞清楚事情的现状。

    而谷老早就注意到了他们。

    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沙哑着嗓子开口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而他们这一世，根本都没有见过啊。

    即使是萧无，这一世也没有见过谷老，二人皆是戒备起来，萧无斟酌着问道：“老先生，怕不是认错了人。”

    谷老掩着嘴又是几声低咳，整个人看起来更矮了，咳完后，他才抬起头，再次看了过来。

    沈书白直觉他在看自己。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分明萧无还挡在他前面，沈书白就是感觉谷老看的是自己。

    “怎么会认错人呢。”

    “我们都已经认识好多年了。”

    他的话越越奇怪，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看罪渊的上方，才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语气一下低沉下去。

    “不认识我也没关系。”

    “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他的话题转变得实在是太快了，沈书白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吗？

    沈书白正想开口问，却被萧无挠了一下手心，沈书白满脸错愕地看着萧无，可萧无连一个表情都没有给他。

    反而是看着谷老，问道：“先生是要阻拦我们吗？”

    他这话问得十分巧妙，不管是之前在云罗村的幻境里，还是在上一世的罪渊，谷老似乎一直都在试图阻止他们下去，这一世为何出现得这般晚。

    谷老摆了摆手：“不拦了，不拦了。”

    直到他伸出手，二人才注意到他的手上的异样，对视一眼，均是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惊诧。

    两人都不用言语，就能明了对方的想法。

    谷老的手腕上，盘旋着一条鲜红色蛇纹，而除了那条蛇纹所在的肌肤，其余地方几乎全都布满了黑色的恶诅圆斑。

    花死咒，和恶诅。

    这两个咒术居然一起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他整个人都像是随时都会散架一样，看着沈书白他们的目光，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捋了捋袖子，将那片肌肤遮住。

    谷老本就穿着偏大的斗篷，此时被这么一遮，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连带着滚落的鲜血，也被他刻意遮住了。

    “拦与不拦，都没有区别。”

    “这一世，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完这话，他转了过去，然后，伸手结印，罪渊下的业障形成的风将他的衣袍刮得猎猎作响，沈书白看着觉得谷老的状态不太对劲，总算，在某个瞬间，抓住了机会。

    他突然出手，在谷老印成之前，就阻止了他。

    他的手特意避开了那些恶诅的地方，稳稳地握在了谷老的手腕上。

    看起来分明没有用什么力，谷老却是如何都挣脱不了。

    沈书白一瞬不瞬地在观察着谷老，他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眼熟，即使他已经在尽力伪装自己，但是还是因为那刻意露出来的恶诅痕暴露了自己。

    魔界根本就不会有恶诅，因为恶诅是依赖灵力存在的。

    这一点是沈书白拿天妖裂谷下的怪物试验出来的，当时在浮生梦里的时候，恶诅不知缘由地肆虐精灵族和妖族，沈书白最后深入他们祖地的无人之境，才总算找到了这恶诅的源头。

    就是精灵族用来削减因果负效应的阵法，不知道是被谁添了一笔，然后成了一场未来将会席卷他们两个种族的大劫。

    而沈书白之所以知道这恶诅不会染上魔修，是因为他在妖族的祭神树的结界之下，看见了一个浑身都是魔气的人，他似乎在收集恶诅符，像一个十分麻木的机器，一直都在拾捡混在业障之中的恶诅符咒。

    祭神树与望神树相对，而魔修居然会出现在望神树下，沈书白和萧无都觉得有些可以，于是将他抓了起来，就关在了妖族的大牢之中。

    这人出现得奇怪，行为也愈发奇怪，审问还问不出什么结果。

    这引起了沈书白的怀疑，最后沈书白果真在妖族和精灵族外的地方，找到了不少魔气肆虐之地。

    而这些地方，就是天妖裂谷下怪物的栖居地。

    “大祭司。”

    沈书白试探性喊了这个名字。

    这位老者突然一下停下了挣扎，他缓缓侧过头，看着沈书白，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

    “你……是如何知晓我的。”

    他的声音沙哑又粗糙，像是被风吹日晒了好多年，带着一丝苦意，问出这个问题后，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垂着头，低迷又颓废。

    沈书白都做好这位老者是魇落的手下的准备了，乍一下看见他眼里的泪光，还有些适应不了。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情绪，轻而易举就能侵入人的内心。

    让沈书白一时间心情都有些沉重。

    谷老给沈书白他们讲了他的故事。

    虽然他的是一个故事，不过寥寥几句，却道尽他半生的心酸。

    他是魔族的大祭司不错，但是在这之前——

    他首先，是精灵族的大祭司。

    作者有话要：

    萧无：为什么我被五花大绑了！沈书白一定是喜欢我！

    沈书白：呸，只是方便挂起来。

    萧无：那你不挂别人偏偏挂我，你就是喜欢我！

    沈书白：……微笑/jpg

    该个孔栓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