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们在这休整二十四小时”
傅延出来前就已经将情况告知了“原住民”们,所以等他带着行动队的人从吊顶上下来的时候,原本窝在仓库角落的那群人已经挪到了另一个远远的角落里。
老人女人和孩子被围在里圈,几个男人站在外头,警惕地盯着进入口看。
傅延先跳下来,紧接着是柳若松,然后才是邵秋和贺枫他们几个行动队队员。他们一落下来,就见原本屋内的那群人猛然间愣了愣,下意识彼此对视一眼,眼见着都放松了许多。
之前那姑娘的父亲似乎是这里面的领头人物,他迟疑地量了一会儿邵秋他们,先一步开口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傅延穿着便服,于是没话,邵秋自觉地接过这句话头,替傅延开口道:“我们是A部战区的,在执行特殊任务。”
冷链仓库视线昏暗,直到邵秋话,角落里休息的方思宁才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熟悉的味道,猛然了睁大眼睛。
邵秋跟他印象里的模样相差了很远,他们闹翻的时候,邵秋还是个叛逆少年,心里有什么都挂在脸上,一看就好懂得很。
但现在,他显然比那时候成熟多了,代替傅延对外交涉的时候也有模有样的。
这些年过去,邵秋的身量拔高了不少,声音也变了一点,只有笑起来时,还能从话习惯里听到一点熟悉的尾音。
“这位是我们队长。”邵秋略微后撤半步,把傅延让给男人看,随即轻笑一声,礼貌道:“这两天多谢照顾。”
男人愣了愣,第一次走上前来,认真地量了一下傅延,伸出手跟他交握了一下。
“其实我之前就有猜测。”男人苦笑了一下,道:“这世道,在大街上救了个姑娘还能给安全送回来的,不是当兵的就是警察——就是你穿着便服,又没身份,我不能确定。”
“应该的。”傅延。
“我叫杨帆,这是我女儿杨芸。”男人介绍道:“后面那群人有我的妻子,还有两家邻居——那两姑娘是来看演唱会的粉丝,出事儿之后跑过来的。”
从杨帆口中,他们大约得知了这里发生的情况。
演唱会后,大部分人群从体育馆中向外逃窜,也有不少人逃进了这间超市。杨帆他们家就住在附近,当天是来采购野餐用品,准备周末去旅游的,结果也被异变堵在了里面,回不去了。
最初进入超市的人数是外面丧尸的两倍还有余,后来一些人拿了物资离开,剩下大部分都留在了超市里。
“最开始还好,后来街上也乱起来之后,这里也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混乱期。”杨帆叹了口气,道:“有人互相争抢食物和水,得凶了,也闹出了人命——只是很快就有人开始变异,所以这些事儿也就没人在意了。”
变异初期,没人对这种病症有所了解,直到后来咬人的变异者越来越多,他们才渐渐从“经验”中摸出门道。
只可惜,这种经验是从无数人身上换来的。超市里躲藏的几百上千号人,最后成功活下来并躲进仓库的,也只有面前这十几个。
杨帆粗略地完情况,不由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邵秋见他双颊凹陷,脸色惨白,就知道他们这段时间过得也不怎么样,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慰。
“身上的补给品带了多少。”傅延:“按人头分,老人和孩子留一罐罐头。”
他话音刚落,姚途和贺枫已经开了背包,像是早知道他要这么似的。贺棠把手套叼在嘴里,从身后甩过背包,在里面翻翻找找,还不忘了吐槽队长两句。
“队长,你也不早。”贺棠含糊道:“大头都在车上,还好随身带了点,不然现在人都傻了。”
贺棠嘴上吐槽,动作倒是一点不闲着,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把包大咧咧地往地上一放,从里面掏出食物来分给众人。
杨芸的妈妈病着,昏沉沉地靠在人堆里,贺棠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又给她额外推了一剂退烧针。
“这……”
“原住民”们显然没想到,这群人从天而降,二话不就开始发东西,先是愣神了一会儿,紧接着猛然反应过来,疯狂道谢。
其中一个年轻的姑娘已经饿了好几天,捧着袋压缩干粮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要去给傅延磕头,被贺棠拦住了。
而傅队长本人没参与此次救济——他被“随行家属”暂时绑架了。
柳若松从邵秋手里接过急救包,然后拽着傅延走到远离人群的墙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伤在哪了?”柳若松问。
“后背。”傅延。
傅延着脱下外套,准备把后背的伤处露给他看。邵秋往这边瞥了一眼,见他俩有正事儿,便冲着姚途了个手势,示意了一下。
姚途略一点头示意明白,然后从包里取出几个高功率的随行灯,以交叉的排列模式摆在四周的墙根下,然后按开了遥控开关。
军用品当然比外面的通用货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层,偌大一个冷链仓库,几乎登时就被照亮了。
贺枫陪着贺棠分发物资,姚途在调试随行灯输出功率,邵秋站在仓库中央环视了一圈,转身时才终于看见一直安静地待在角落的方思宁。
邵秋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又撇开。方思宁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神冷了一瞬,似乎是咬了咬牙。
曾经的许多时日里,他跟邵秋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彼此之间有什么心思习惯都瞒不过对方。
大约是家庭环境的原因,导致邵秋是个内敛的孩子,许多事情不爱拿出来计较,只会默默憋在心里记仇,直到忍无可忍才一起爆发。
他俩人时候不懂事时因为这个吵过好几架,在过了几次“我再也不和你玩儿了”之后,方思宁也渐渐地摸清了邵秋的脾气,知道他什么时候是高兴,什么时候是不耐烦。
比如现在,他就很不高兴,只是忍得很好。
方思宁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时间一横,再深的默契也没了,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出他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怎么。
邵秋也许久没见方思宁了,印象里的最后一面不是什么好记忆,于是他做了三次深呼吸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头向方思宁走去。
方思宁扶着墙站起来,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有些踌躇,不知道该跟他些什么好。
面对傅延时,方思宁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见邵秋,可真见到邵秋,他反而不敢贸然什么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邵秋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当年分开时他俩人还差不多,现在邵秋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了。
“秋。”方思宁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老师他——”
“方先生。”邵秋断他:“这是给你的。”
邵秋将一份单兵军粮和罐头塞进方思宁手里,硬是把他想的那句话堵回去了。
方思宁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又偏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傅延,声问道:“不是只有老人和孩子有罐头?”
邵秋没回答他,塞了东西就转头走了,去帮着姚途架设备。
方思宁没得到回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摩挲了一下罐头外壳,将其揣进了兜里。
柳若松给傅延推完了消炎针,见状往这边看了一眼,对着傅延低声道:“他俩的气氛看着有点奇怪。”
“邵秋很少提家里的事儿,这次之前,我都不知道邵学凡跟他还有关系。”傅延:“至于方思宁,之前也没听他提过,倒是他过自己有个关系很好的邻居。”
“就是方思宁?”柳若松问。
“不知道。”傅延实话实:“只提过一次,那次他还喝多了。第二天贺棠去八卦,他还死不承认。”
“我觉得不像是单纯邻居。”柳若松声把之前听到的消息告诉傅延,末了感慨道:“我觉得邵秋对他还是有点埋怨的样子。”
“正常。”傅延:“能理解。”
“是能理解。”柳若松:“要是你突然跑去跟我仇人站同一条战线,我也会气得不想理你——啧,怎么这么大一条口子。”
傅延刚想跟他表个忠心,柳若松就自己换了话题,于是傅延不得不咽回那句话,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他这个角度看不见伤势如何,倒是柳若松心疼得不行,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
伤口边缘因为发炎而红肿发白,柳若松仿佛感同身受,吃痛似地抽了口凉气,连忙缩回手。
“疼不疼?”柳若松:“也不知道外面的钢架干不干净……手里没有破伤风。”
“没事,不影响。”傅延:“消毒就行。”
柳若松嗯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给他消了毒,又换了干净的纱布,最后想把作训服脱给他的时候,被傅延按住了手。
“你先穿。”傅延着拎起之前那件灰扑扑的外套搭在身上,道:“今天先不走,我们在这休整二十四时,明天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