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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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发觉自己落到乔·艾登手里的那一刻,贺枫就知道没法善了了。

    乔·艾登为人偏执,情绪上头了顾头不顾尾,他才不管会不会被后面的追兵追到,他只是固执地要达成自己的目标。

    为此,他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因为艾琳,因为他夭折的孩子,所以他对贺棠有一种异样的移情,他被迫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就一定要把贺棠塑造成贺枫的“夏娃”。

    兄妹俩身陷囹圄,身上的芯片被人挖走,又不知道自己被带往了什么地方,几乎是两眼一抹黑,连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贺枫拖着一条残腿,饶是确信傅延不会丢下他们不管,心里也还是直鼓。

    乔·艾登这个人一不二,做什么就要立刻动手,贺枫跟他周旋了不过区区二十分钟,乔·艾登就像是失去了耐心,用通讯叫来了两个雇佣兵,要把贺棠从他身边扯开。

    “放开她!”贺枫死死地拉住了贺棠的胳膊,像是一头护崽的孤狼:“你就算想要我俩生个代替品给你,也没有这么着急的!”

    贺枫的本意是拖延一阵,能拖多久是多久,不定就能有转机。

    他本算假意迎合,然后接着要办事儿的由头把这些人都支出去,然后再慢慢想想办法。谁知乔·艾登压根不吃这一套,他好像毫无“两情相悦”和“自愿”的概念,笑眯眯地量了贺枫一会儿,挥挥手,让人硬是把他俩人扯开了。

    贺枫急切地追了一步,腿上的伤口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却一时力有不及,被两个雇佣兵一左一右地按住了。

    乔·艾登换了母语了句什么,就见雇佣兵从兜里掏出一根没标签的针剂来。

    那管针剂里装了大半的不明液体,看起来比药水浓稠一点,微微泛着一点光泽,看起来极其不详。

    贺棠瞳孔一缩,剧烈挣扎起来。

    “我同意还不行吗!”贺枫牙都恨不得咬碎了:“你——”

    然而他话晚了一步,那雇佣兵动作奇快,也不找什么静脉血管的东西,拔了针头管套就往贺棠侧颈扎去,把那管药水推进了她的身体里。

    贺棠呼吸猛然一滞,登时浑身冰凉。

    玻璃幕墙后,乔·艾登闲庭信步般地走近了,他在玻璃上呵了口热气,然后调笑似地在上面画了个桃心。

    “你妹妹是愿意为你的,我看得出来,她心好软,就像艾琳爱我一样爱你。”乔·艾登:“那现在就剩你了——你之前也不同意我的观点,那现在就你来选,看看到底是背叛神,还是背叛你妹妹。”

    乔·艾登着挥了挥手,钳制着他们俩的几个雇佣兵同时松开手,却没离开,而是走远了一些,站到了房间角落去。

    那管药水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贺棠整个人就近乎瘫软在地。她胸膛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痉挛地蜷缩在一起,呼吸里都带着寒气。

    贺枫踉跄着爬到她旁边,红着眼圈搂紧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贺棠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像是被人凭空了一管冰碴子,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她甚至觉得有细细密密的虫子正在她皮肤下血管里爬行而过,又痒又疼,几乎要把她磨疯了。

    在这一刻,什么成熟稳重冷静克制都没用了,贺棠只觉得心眼里泛上一股恐慌来。如果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她或许能硬抗过去,可因为贺枫在这,所以那股恐慌愈演愈烈,越发没法克制。

    贺棠只觉得她浑身上下的血液肌肉都要被冻住了,她颤巍巍地呼出一口寒气,神智也不大清醒了,仿佛回到了六岁时要跟贺枫分开睡的那天晚上,死死攥着他胸口的衣料,发出绵羊一样的轻哼。

    “哥……”贺棠哽咽着声:“我害怕。”

    贺枫心都要碎了。

    “你最好快一点。”乔·艾登:“我可不确定那些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哦。”

    “……如果照你得做,她就会好吗?”贺枫哑着嗓子问。

    “嗯哼。”乔·艾登挑了挑眉,道:“会哦。”

    贺枫整个人像是被凭空撕碎了——他忽然想起贺棠出生第三天的时候,他爸爸妈妈把他抱到贺棠的床边上,然后抓着他的手去摇贺棠的床头铃。

    “以后枫枫就有妹妹了。”爸爸和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以后要做个好哥哥啊。”

    床头的铃铛叮铃铃地响,睡梦中的贺棠被这声音惊动,挥舞着胳膊短腿醒了过来,扁扁嘴就要哭。

    她长得那么,软绵绵的像是个笼包成精,贺枫总觉得一口气吹大了都能把她吹跑,于是屏住了呼吸,愣是大气不敢出,紧张地捏住了床栏杆。

    谁知道贺棠架势已经摆开,却没嚎啕大哭地给他个下马威,反而跟他大眼瞪着眼地愣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地,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她人手也,只能攥住贺枫一个手指头。贺枫吓了一跳,正准备去寻他妈妈的帮忙,就见贺棠眯起眼睛,咧开嘴冲他笑,含含糊糊地直哼唧。

    “枫枫,看妹妹多喜欢你。”爸爸:“以后要保护好棠棠,别让人欺负她啊。”

    对不起,贺枫痛苦地想:我做不到了,我要食言了。

    房间里四角都是监控,雇佣兵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而乔·艾登正隔着玻璃幕墙,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们。

    贺枫只觉得贺棠身上的寒气已经顺着肌肤渗进了他心里,冰得他心都不会跳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迎着这些或恶意或玩味的目光,缓缓伸手,解开了贺棠领口的扣子。

    他手抖得厉害,几乎连扣子都捏不住,试了足足八九次,才把纽扣从扣眼里拧出来。

    贺棠又叫了一声哥,这次她声音里有明显的哭腔,她窝在贺枫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兽。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贺棠整个人哆嗦得厉害,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没阻止贺枫的动作,仿佛只要贺枫想,好像随时能让她干任何事。

    “对不起。”贺枫:“对不起。”

    贺棠艰难地摇了摇头。

    贺枫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左右分开贺棠的领口,然后把拉链向下拉了一点,停留在她的锁骨下方。

    乔·艾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他显然比刚才兴奋多了,原地走了一圈,还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贺枫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唇瓣剧烈地颤抖着,眼眶里毫无预兆地砸下一颗眼泪。

    “对不起——”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骤然暴起,翻身把贺棠压倒在地,双手死死掐在她脖子上,手臂青筋暴起,身上伤口的血顿时就崩出来了。

    乔·艾登先是一愣,紧接着猛然暴怒,抄起通讯就喊人。

    屋中的其他几个雇佣兵也一拥而上,发狠似地撕扯他,想要逼迫贺枫松手。

    然而贺枫豁出去了,三四个大汗竟一时没拉开他,只能去掰他的手。

    他力气极大,压根没想留后手,短短十几秒间,贺棠已经呼吸困难,脸色发青,眼神都散开了。

    “对不起。”贺枫着了魔一样,只会这一句话:“哥哥对不起你。”

    他实在做不到把贺棠留给他们,这些人枉顾人伦道德,偏执残忍,远不是他退一步让对方心里舒服就能结束的。

    如果贺棠活着,她不但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辱,还得被乔·艾登控制起来生孩子。

    甚至于,乔·艾登没了艾琳,会不会把贺棠也变成那样清醒的怪物,他也不清楚。

    不定她会失去自由,从此变成一个乔·艾登眼里的机器,或者“母体”,带着拘束服和项圈过日子,死不能死,活不能活。

    贺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私,但相比之下,贺枫宁愿掐死她,也不愿意她之后遭这种暗无天日的罪。

    贺枫哭得不能自已,却硬是不肯松手,旁边一个雇佣兵啐了一口,反手拔出电棍,硬插进他俩人之间,想把人撬开。

    谁知贺棠还没彻底断气,她回光返照似地张着嘴呜咽了几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抹掉了贺枫的眼泪,然后攥住他的手腕更深地压向自己,不许他放手。

    贺枫抖得几乎要散架了,泪水把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雾,他再看不清贺棠的脸,心里脑子里一起空了。

    他只知道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

    贺枫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他心里度秒如年,只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那些雇佣兵也没想到他拼死之下还有这种潜力,最后四五个人合力上来,硬生生把他胳膊拽到脱了臼,这才勉强把贺枫的手从贺棠脖子上掰下来。

    贺枫被远远丢到地上,他眼前的水雾被睫毛眨掉,只见乔·艾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冲了过来,正在那破口大骂。

    其中一个雇佣兵跪在地上给贺棠做心肺复苏,足足做了有半时,最终摇了摇头,了句没救了。

    贺枫仿若听见了宣判书,吊着的那口气一松,瞬间就沉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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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这次重启可以改名叫无人生还了【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