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去,送到楼下检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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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城,A部军区。

    研究所大楼内灯火通明,不起眼的楼被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前后围得严严实实,内里的电梯上上下下,指示板上的数字闪个不停。

    走廊内,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几乎是用跑的,脚步凌乱地穿梭在楼层之间。

    消毒警示和安检示意滴滴滴地响个没完,仿佛催命一样地砸在人脚后跟上。

    邵学凡匆匆忙忙从四楼下来,一脑袋钻进三楼的走廊,刚胡乱按了一剂消毒液抹在手上,就被一群研究员呼啦啦地围住了。

    “来不及了,邵老师——”

    “十分钟前又狂躁过一次,镇静剂用上了,但效果不好,又补了一针加强剂,但刚刚又有活跃的趋势——”

    “血压心跳一直在掉,血液质量也下降了——”

    “楼下上报消息,半时之前送去的血样是无效物,问我们这边能不能给一点更准确的样本——”

    “B-92的药剂好像起了反作用,培养皿的丧尸化体征加快了——”

    邵学凡身边七嘴八舌,分秒必争地把信息往他耳朵里塞,邵学凡一心七八用,一边听他们的汇报,一边手速飞快地签完了两份调用文件。

    身在这种环境里,他仿佛不再是佝偻落寞的空巢老人,而是凭空摇身一变,成了这孤岛里的王者。

    直到现在,他已经有足足六十个时没合眼了。

    这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而言是个恐怖的数字,但邵学凡丝毫不觉得疲累,他精神矍铄,头脑比身边的研究员还要清醒。

    他仿佛是被工作了一管兴奋剂,完全展现出了不合常理的热情。

    “启动Pn B。”邵学凡:“放弃一切抢救手段,再给她一针丧尸病毒试试看。”

    他身边最近的几个研究员闻言一愣,都有些迟疑。

    “老师,您确定吗?”他身边一个中年女人询问道:“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控制对方的丧尸化过程了,再用丧尸病毒,会不会适得其反——”

    “科研要有冒险精神。”邵学凡:“既然现在已经走到了瓶颈,就必须另辟蹊径——B-92跟丧尸病毒有互冲,先了试试。如果不行,正好也可以采集这种病毒互斥的样本数据。”

    那女人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老师,这个试错风险有些大,如果失败,我们可能会失去培养皿——”

    邵学凡一边向前走,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止步不前,诚然风险最,但我们能收获的东西也不会增加。”邵学凡:“与其让更多的时间在无作为中流逝,不如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最多的情报。”

    他有理有据,其他人显然很快被服了,于是各自散去,分秒必争地冲回各自的工作岗位。

    邵学凡的脚步停在一间玻璃房外,一墙之隔的房间内,艾琳被捆在诊疗椅上,嘴里咬着厚厚的特制材料,正焦躁不安地来回甩着头。

    她身边生命监控仪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在令人心惊的范畴内大范围地上下活动着。

    从表现症状来看,镇静剂的效用很快会彻底消失,邵学凡在玻璃外站了几秒钟,脚步一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短短二十米的距离里,不断有人冲上来询问邵学凡情况,然后在得到他的指点后又各自散去。从实验区到科研区,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邵学凡足足走了十分钟才到。

    他在自己办公室门前补充了一次消毒剂,然后掀开无菌盒,查看被标明“无效”的血样。

    在采血管里,原本鲜红的血液已经沉淀成一种腐朽的暗红色,丝丝缕缕的油状物浮在血液里,把原本流动的鲜血搅成血豆腐一样的固流体。

    这个状态其实已经很接近丧尸的血样状态了,艾琳身上的“可用”血液越来越少,也就代表着她越来越接近不可逆转的丧尸化状态。

    邵学凡也不是没想过延缓这个过程,只可惜一他们来不及研究银丝鱼中的物质,更别提炼,二是培养皿送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半丧尸化状态——毫无理智,暴躁易怒,不认人,也无法沟通。

    于是邵学凡干脆不去想怎么“细水长流”,只想着能从她身上挖多少东西就是多少。

    他将血样随手放在一边,正想去查看一下今天的数据汇总,就听外面忽然警报声大起,一个研究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喘着粗气喊他。

    “邵老师,培养皿那边出问题了——”研究员:“提炼的丧尸病毒2号和B-92发生了反应,她情况突然恶化,可能不行了。”

    邵学凡豁然起身。

    研究员口中的“不行了”指的是完全丧尸化——他们之前建模处理过,发现哪怕是培养皿这样特殊的“母体”,一旦完全丧尸化后,也会失去其特殊性,变得跟普通丧尸没什么两样。

    只有在她半人半丧尸的状态下,她的研究才是有意义的,一旦对方完全丧尸化,她就完全失去了科研意义,变得和随处可见的样本毫无区别。

    “不管用什么手段,先保持她的状态。”邵学凡:“清理手术室,我三分钟后到,准备实行解剖。”

    这显然不是个临时决定,传话的研究员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一边拉高对讲吩咐情况,一边脚步飞快地去通知手术室了。

    三分钟后,艾琳被挪到下一层的手术室,邵学凡全副武装,身边围着三个研究组的主管人员和助手。

    “数据要记录清楚,样本不能互相污染。”邵学凡:“记住了吗?”

    他身边几人点了点头,齐声答应着。

    手术台上的艾琳早没了理智,她漂亮的瞳孔蒙着灰色的雾,瞳仁扩散,直挺挺地盯着头上的手术灯。

    她原本漂亮的长发疏于理,沾满了血迹和灰土,结成了大块大块的黏团,为了方便,被研究员一起剪掉了。

    他们忙乱不堪,也没工夫在乎一个实验器材的样貌,剪得乱七八糟,枯草一样。艾琳的脸颊消瘦,身上到处都是挣扎搞出来的伤口,头发坑坑洼洼,活像是从桥蹲下刨出来的流浪汉。

    恐怕就算是柳若松在场,也没法将她再跟那个漂亮的雕像联系在一起。

    来奇怪,按理,丧尸化之后应该没有痛觉了,但邵学凡割开艾琳皮肉的一瞬间,她忽然反应奇大地挣扎了起来。

    手术床被她晃得吱嘎乱响,她狂乱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大股的鲜血从她伤口里流出,邵学凡一时无法下手。不得已,只能叫人临时加固了一下她的束缚标准,将她整个人上上下下所有活动关节都扣死在了钢制床上。

    邵学凡划开艾琳的皮肉,开她的腹腔——她的脏器已经开始有腐烂的模样,蜷缩着挤成一团,邵学凡默不作声地拨开她无用的黑色器官,从主动脉里取出一点仍旧鲜红的血来。

    镇静剂无法起效,所以他们也没浪费麻醉,艾琳整个人被牢牢地捆在床上,挣扎不能,就只能吼。

    她的呜咽和低吼听起来极其渗人,像是有拇指大的细钢爪子从人衣摆里探进去,然后顺着脊梁骨一直爬到后脑勺。

    但邵学凡对此充耳不闻,他手稳眼亮,飞速地将她“拆分”出不同的个体——骨骼样本,血液样本,脏器切片样本。

    艾琳从头到尾没有停止过挣扎,她愤怒地拧动着关节,可惜无济于事。

    丧尸化后,她许多生理反应都迟钝了,她许久没有眨眼,眼眶被手术灯直射得干涩又酸疼。她身体里为数不多属于“人”的部分艰难地给她蓄出了一汪水,可惜还没等润润她干涩的眼眶,就被她挣扎的动作洒落了。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飞速地滑落下来,除了站在人群最后的一个实习生外无人看见。

    她大约并不知道什么叫痛苦,这滴眼泪完全出自本能,不含有任何情绪帮衬。

    但那实习生还是看得心里一惊,只觉得那滴眼泪配上艾琳狰狞恐怖的表情,成了最讽刺的黑色电影。

    他刚刚毕业没多久,人还年轻,满满算还没过二十四岁的生日,对世事还存在着一种天真的“滤镜”,心肠也软得很。

    他理智上知道手术床上那个“实验器材”是没有理智的丧尸,但他眼见着对方会疼会挣扎会流泪,心里怎么都过不去那道坎。

    这不就是人吗,实习生想,她还没彻底死呢。

    他咬了咬牙,心里不落忍,忍不住想要开口,可脚步刚挪动了一点,就被身边的导师一把攥住了手腕。

    实习生心里一颤,下意识转头,眼神跟导师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间,他导师的目光锐利又直接,好像不需要明,就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看法。

    实习生被对方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胆怯似地把伸出去的脚尖又收回来,缓缓地捏紧了手里的记录本,低下头去,没有话。

    他导师又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已经安分下来,这才放开攥着他的手,从邵学凡那里接过一只巴掌大的恒温箱,塞到实习生手里。

    “去,送到楼下检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