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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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回到皇宫后,  谢安双就干脆直接在栖梧殿的密室里休息了一夜,到次日回到长安殿时,一眼便看见等候在门口的邢温书。

    “见过陛下,  陛下日安。”

    邢温书还是和平日一样的神情,  温和得体。

    谢安双脚步稍滞,  片刻后才走过去,开口:“邢二公子近日倒是殷勤。”

    邢温书浅笑着回应:“毕竟臣并无他务,自当将心思当放在照料陛下之中。”

    谢安双看他一眼:“你这可是在怪孤?”

    “陛下笑。臣愿遵循陛下一切旨意,自然不会因陛下的指令心存怨怼。”邢温书回答得依旧恭顺,“能留在陛下身边,便是臣之荣幸。”

    听他真诚的话,  谢安双一副并不相信的模样,反问:“邢二公子得倒是轻巧。若是孤免除你的职务,  将你贬谪至偏远之地,  你也乐意?”

    邢温书回答:“那臣自会尽忠职守,尽臣一切能力找到机会,  回到陛下身边。”

    “……”谢安双对上他视线里纯粹的忠诚,  一时无言,  干脆也不话了,  径直回到长安殿去。

    邢温书跟在他身后进殿,  同往日一般替他端茶倒水,而后又帮他整理起乱糟糟的书桌。

    本只是兼任贴身侍卫一职,  如今看来到更像是贴身厮。

    福源大抵都没他这么勤快。

    谢安双坐在旁侧的桌前单手托腮看他忙前忙后收拾整理的模样,  思绪也不知飞到何处。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敲门声,  正是福源把早膳送来了。

    福源提着个食盒进来,  行过礼后将食盒中的膳食碗筷一一取出来,  只是在常规的早膳之外,还有一碟兔子模样的糕点。

    谢安双看着那糕点,目露疑惑:“为何会有这个?”

    福源连忙回答:“启禀陛下,这是邢丞相专为陛下做的。”

    “……?”谢安双顿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邢温书的方向,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上。

    邢温书笑笑,放下手中物品走过来,:“陛下此前不是若是臣真有诚意便自己做么,这是这几日臣抽空去御膳房找御厨们学习的。陛下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试。”

    谢安双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御膳房学做了糕点,而且还做得有模有样。

    所谓君子远庖厨,此前邢温书明明是个对厨艺一窍不通的人,能将兔子糕点做到这般精致的模样,必然花费了不少功夫。

    他分明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谢安双看了眼碟子里那三只巧玲珑的兔子,半会儿后才:“孤现在没兴致吃什么糕点,撤了吧。”

    福源似乎有些为难,往邢温书的方向看去。

    邢温书还是十分从容的模样,:“好吧。那臣下次等陛下有兴致了,再给陛下做。”

    仿佛谢安双嫌弃的不是他费尽心血找御厨学会的糕点,而是普普通通街市上买回来的。

    福源看一眼微低头遮掩情绪的谢安双,又瞅一下始终笑得温和的邢温书,最终还是听了一半的指令,将糕点暂时放至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然后便先行告退了

    接下来的早膳时间基本也和平日一样,谢安双慢悠悠用完早膳,邢温书便等他吃完后开始收拾东西。

    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漏掉了另一张桌子上暂时放置的兔子糕点。

    邢温书离开后,长安殿内只余下谢安双一人。

    他原本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玩杯子,不知不觉间视线就飘到了另一边的糕点上。

    那是邢温书专门尝试为他做的糕点,不会有毒的糕点。

    ……想吃。

    谢安双坐着纠结了许久,须臾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拿起其中一个兔子轻轻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的口感在唇舌间蔓延,比起他年幼时吃过的糕点来,感觉上没有那么细腻,而且稍微有点甜过头。但是在甜腻的味道之后,没有苦涩,更没有任何会让他感到不适的中毒征兆。

    这就是最纯粹的甜点,包含着邢温书心意的甜点。

    他微微低下头,面上情绪被遮挡住,看不真切。

    谢安双不知不觉间将三个兔子都吃完了,然后……然后二话不赶回桌子边开始倒水喝。

    该新手果然还是新手,这糕点属实是甜得太过头了吧。

    于是等邢温书回来时,正好看见谢安双刚给自己猛灌完一杯茶。

    邢温书:“……?”

    谢安双对上邢温书微感困惑的视线,动作一滞,随后佯装镇定将茶杯放下来,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起身走到书桌前准备做点别的事。

    邢温书识趣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状似不经意往之前放糕点的地方看去一眼,就见那里已经空无一物,连碟带糕点都不见了。

    看来是没控制好用量,把糕点做得太甜了。

    邢温书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方才谢安双举动的原因,决定下次再争取改进。

    不过他的陛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坦率呢。

    他将视线转向在书桌前似乎要写什么东西的谢安双,眼底蕴出笑意,走过去替他磨墨。

    接下来的一整日时间,大抵都同平时差不多。

    谢安双在长安殿要做什么时,邢温书总能猜出他的想法,替他做一些琐事,全程态度谦卑恭顺,叫干嘛就干嘛。

    到后来,谢安双都快忘了他本意是想刁难邢温书。

    他在书桌前单手托腮地看着另一边正在思考要泡哪种茶叶的邢温书,神情复杂。

    ……也罢,不急一时。

    谢安双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邢温书骨节分明的手上。

    这样修长的手指,若是弹琴一定也很好看吧。

    他心念一动,忽然开口:“邢慎。”

    “臣在。”邢温书放下手中茶叶回眸,“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谢安双又问:“你会弹琴么?”

    邢温书浅笑一下,回答:“会一些。陛下想听么?”

    谢安双直接:“偏殿里有一把古琴,你去搬来罢。”

    “好。”邢温书应下,到偏殿去把他的那把古琴搬过来,熟练地安置好,显然之前也没少弹奏古琴。

    他把古琴安置好调准音调,这才重新看向谢安双,问:“陛下可有想听的曲子?”

    谢安双漫不经心地回答:“孤不懂音律,你随意弹便是。”

    邢温书应下一声,思索片刻后才开始弹奏。

    他选择的曲子是个比较轻快的调子,如清澈泉水般欢快流淌,叮叮咚咚流向更宽广的溪流、河海。

    是一首和他本人很符合的曲子。

    在顺境中自如长大,却没有因为成长道路的平坦而骄纵散漫,始终以坚定的步伐往更高更远的方向前进。

    谢安双仍然托着腮,看向旁侧一袭胜雪白衣坐得笔直的邢温书,短暂地抛却繁杂思绪,用自己的视线静静描摹他专注认真的面容。

    不得不,邢温书长得是真的好看,而且气质温润干净,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日后他肯定也会有愿意同他并肩而行的女子吧。

    谢安双心底涌上些酸涩。

    到底,就算没有未来的那项计划,他与邢温书之间也是不可能的。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样的男子呢。

    他微微垂眸收起心思,半晌后突然开口断:“行了,别弹了。”

    流淌的乐声戛然而止,邢温书抬眸看向他:“陛下可是不喜欢这首曲子?”

    谢安双没回答,只是:“孤乏了,不想听了。”

    闻言,邢温书没因为他的突发奇想有所不满,:“时辰也不早了,那陛下先歇息吧。”

    完他站起身,走到平日谢安双放置安神香的地方取出部分,帮他点燃。

    谢安双已经习惯了这几日他的照顾,坐在原地等着邢温书点完安神香后过来替他拆下发冠,轻柔地梳顺头发。

    “好了,陛下去休息吧。”邢温书将解下的发冠放在一旁,整齐摆放好。

    谢安双依言起身,到床榻前褪下外衣,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躺下。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被窝里最舒坦。

    许是看出他神情终于放松下来,邢温书眼底笑意更深,:“陛下好好休息,若是无事的话臣就先行告退了。”

    心情舒畅的谢安双也比方才坦率些,状似无意地开口感慨:“邢爱卿照顾人可真是愈发熟练了,不知日后哪家姑娘能这么有福气。”

    听到他的话,邢温书只是轻笑着:“陛下笑了。臣对情爱之事并无兴趣,臣唯一想的,不过是能继续陪在陛下身边。臣也只乐意照顾陛下。”

    谢安双似是不信他的辞,继续:“日后邢爱卿若是有心许之人,看在邢爱卿这般殷勤的份上,孤倒是不介意替你赐个婚。”

    邢温书笑意不变,还是那套辞:“陛下笑了。臣尚且年轻,不急着谈婚论嫁。若真到了那一日,恐怕陛下还要臣大逆不道。”

    谢安双没转过弯来:“娶个亲罢了,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孤是那般气的人么?”

    邢温书但笑不语,转移话题:“时候不早,臣便先告退了。陛下夜安。”

    闻言谢安双也不再多纠结,摆摆手让他下去。

    邢温书颔首致意,抬眸又看了眼已经背过身去就要睡觉的谢安双,原本浸着笑意的眸底变得深邃。

    他想要的人,早就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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