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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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  谢安双已经疼晕过去,缩在邢温书的怀中,眉头依旧紧锁,  显然是昏过去后仍被折磨到不得安宁。

    邢温书心疼地将人抱得更紧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太医赶来。

    被福源喊来的太医正是上次谢安双中毒时召见过的那位,  似乎对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让邢温书将谢安双抱到软榻上躺好后就开始给谢安双诊治。

    太医全程神情严肃,而且眉头也有越皱越深的趋势。

    等到他终于把完脉后,邢温书忍不住问:“陛下如何了?”

    太医皱眉思索片刻,反问:“邢丞相可知陛下此前吃了什么?陛下这一次的症状比平时中毒时要糟糕许多,下官需要确认陛下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邢温书配合地回答:“就是那边书桌上摆放的糕点,陛下只吃了一口。”

    太医颔首致意后走到书桌前,  端起那碟糕点仔细研究,好半会儿后得出结论:“陛下这次被下的不是毒药,  是媚药。而且这媚药下官认得,  是北朝中药效最烈的,在先帝时曾有妃子用在先帝身上,  被先帝提前察觉,  于是先帝就将此药列为禁品。”

    邢温书闻言,  担忧地看向谢安双:“那陛下……”

    许是听出他话音外的意思,  太医斟酌一会儿,  试探性先询问一句:“不知丞相大人可知陛下平日的抗毒性?”

    邢温书点点头:“我陆续从陛下处得知过,是陛下幼年经历所致,  一般的毒药只会使得陛下感觉难受,  不会有其他毒.药本身的作用。”

    听他这么,太医才放下些心,  如实回答:“正如丞相大人所言,  陛下情况与常人不同。陛下幼年服用毒.药过多,  对一般的毒.药早就有了抗毒性,但也使得体内脏器受损。平日里陛下就常年体热,喜好凉食。

    “这种壮阳所用的烈性媚药,对常人而言就是药效强些的情趣之物,纾解掉便是。可对陛下来,这无异于生吞火浆,灼烧陛下的五脏六腑。”

    邢温书正坐在床榻一侧,轻轻握住谢安双滚烫的手心,继续问:“那可有何办法,可以帮陛下缓解?”

    太医思索后回答:“最快的办法是让陛下服用大量冰凉的东西,抵消药效。只是这种办法使得陛下体内短期的冰火两重天,轻则落下病根,重则……很有可能将会卧床不起。而且因为陛下身体本就受损,这一次再被损害的话后续是不可能再调理回来的。”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邢温书想看到的。

    他稍稍握紧了与谢安双相牵在一起的手,又问:“那可还有其他方法?”

    太医叹口气,:“再余下的办法,就是让陛下自己撑过去,但是需要多久……下官也不能估算,得看陛下自己的意志力了。顶多是可以让陛下浸泡在冷水中,多少缓解些体内灼热的不是。只是同样的,如今这天气若是在冷水中泡太久,对陛下身体也不好。”

    邢温书大致明白了太医的意思,心底愈发往下沉。

    能让平时不怕疼的谢安双都疼晕过去,这药效对他的影响绝对不,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撑得过去,而万一撑不过去……

    他不敢接着往下想。

    太医见邢温书神色,眸中多出些不忍的情绪。

    他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江湖郎中,后来在谢安双十一二岁那年受茹怀所托,入宫假扮成太医,但实际上只为谢安双诊治。初时是茹怀想让他尝试把谢安双的身体调理好,但那时谢安双的身体他已经无力回天,所以只在后来专门照顾谢安双,以免他的身体状况更恶化。

    太医元牧本不是什么善人,答应照顾谢安双也是与茹怀可取所需。可是后来照顾得久了,也忍不住因为谢安双的可怜多出些真情实感来。

    总是孤身一人的皇帝如今身边终于多了个关心他的人,虽然是臣子,但总比永远只能自己熬过去好。

    元牧再次轻叹口气,:“下官会尽量再想想办法,只是在这之前有劳丞相大人照顾陛下,那么下官就先告退了。”

    “好,麻烦你了。”邢温书向他颔首致意,目送他离开后很快又将视线重新放到谢安双身上。

    谢安双仍然深陷昏迷,紧锁眉头,脸色与唇色都格外苍白,身体却滚烫得吓人。

    在邢温书把他抱到软榻上后,没多久他又开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在拼命地压制些什么。他被邢温书握住的手也逐渐收紧,似是想从他掌心中汲取些凉意。

    仅仅是一口糕点就已经难受成这样,倘若邢温书再来得晚些,他吃下了更多的糕点,后果恐怕会更不堪设想。

    邢温书将另一只手也覆在谢安双的手背上,只想尽可能让他没那么难受。

    “唔……”

    就在这时,谢安双闷哼一声悠悠转醒,眉头皱得更紧。

    邢温书连忙问:“陛下?可是感觉更难受了?”

    然而谢安双这时候意识根本就不清醒,分辨不出他了什么,只能听出他嗓音里的柔和。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方才他于大火中无声痛哭,潜意识还以为自己是陷入了临死前的梦境,这样温和的嗓音一下子就拨动了他心底始终紧绷却脆弱的弦。

    “邢温书……”他哽咽着开口,挣扎着想要起身。

    邢温书忙伸手想将他扶起来,却猛地被他抱了个满怀。

    “呜……”他压制着体内灼热的刺痛,双手紧紧环抱住邢温书的脖子,呜咽一声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邢温书……我好难受……呜……”

    邢温书听着他的哭腔,心疼得不行,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正想开口安慰时,又谢安双继续哭着:“我、我也不想死的啊,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长、长安殿的火真的好大……烫得我好疼……”

    听到后面,邢温书忽地愣了一下。在他记忆里,长安殿唯一一次失火,就是在前世的景春五年。

    “陛下……”他的声音微颤,想要确认些什么,却被耳边的哭诉声堵回去。

    如今谢安双正难受得紧,这时候即便问他什么,他应当也回答不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下他的情绪,想办法缓解他的难受。

    邢温书感受到肩头被温热的眼泪浸湿,抬手继续抚摸他后脑的发梢,温声道:“陛下别担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陛下出事了,陛下一定能好好地活着。”

    可不知是不是被“好好地活着”触动,谢安双反而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地:“我真的……好想活着……可是我没得选……”

    “有的。”邢温书斩钉截铁地回应他,“只要陛下想,我会尽我所能,护陛下一世周全。我不会再让陛下走到最后的那一步。”

    谢安双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但哭的声音确实比方才些,只是身体仍在轻颤,应当是还疼得难受。

    他吸了吸鼻子,又忽然:“其、其实……我一直以为,能够死在你手里,我、我就可以得到解脱……可是、可是那天真的到来时我才发现,我真的好难过……

    “我真的……好喜欢你……”

    谢安双将头埋进邢温书的脖颈之间,似乎是想压下自己的哭声。

    他真的喜欢邢温书很久了。哪怕邢温书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对他爱答不理,因为他的刁难而厌恶他。

    可是邢温书却会在各种节日和他的生辰时,给他送来符合他喜好的礼物。有时或许是一些物件,有时又是他自己亲手作的画。邢温书送的从来就不是华贵套路、从来不换的东西,是唯一会真的用心给他准备贺礼的人。

    哪怕他每一次都会对邢温书的礼物表现出嫌弃的姿态,他下一次依旧是按照原来的想法为他准备贺礼。

    这也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难得能够感受到的来自旁人对他的重视,哪怕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谢安双攥紧了手中邢温书的一角衣料,抽噎着低声:“我真的一直都好喜欢你……”

    “……”

    邢温书心下翻涌起一阵酸涩,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了。他从未想过他的陛下原来在前世时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也不知道他的陛下原来是以这样的心情赴死。

    倘若前世他能再去得早一点,他能挣脱那些阻拦他的人冲进长安殿里救他,他的陛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受这种苦,就不用在悲伤中死去。

    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声音微哑:“对不起,以后我都不会只留你一人了。”

    许是邢温书的态度真的太温柔了,谢安双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一些,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邢温书……我好难受……这里不是梦吗?为什么梦里会这么疼……”

    邢温书温声安抚他:“疼就再睡会儿吧,睡着了就没那么难受了。等……等熬过去,都会好的。”

    “可是我、我不想睡。我怕闭眼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安双的嗓音里还掺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又可怜。

    邢温书握住他的依旧滚烫的手,轻声回答:“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陛下的。陛下安心睡吧。”

    微凉的掌心紧贴手背,虽然驱散不了多少谢安双体内灼烧一般的痛楚,但在无形中传递了一份安心感。

    还有一份他曾梦寐以求的珍视。

    作者有话要:

    本来想这章写到亲亲的,失算了(。)

    下章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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