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谢安双因为邢温书的话稍有动容, 犹豫半晌试探一般轻声开口:“邢温书……伤口好疼。”
邢温书还以为是自己不心压到他的伤了,连忙起身问:“可是被我弄到哪里了?我看看……嘶。”
他借着微弱的反光仔细查看谢安双的情况,才发觉他左臂的衣料上都已经渗出血迹, 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怪我没仔细留意。”
谢安双却轻轻摇头:“是我自己弄的。初醒来时, 没什么分寸感。”
邢温书顿了下, 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吐出一口气,浅笑道:“那我们回房间去,我给陛下包扎,好不好?”
谢安双点点头,目光又飘向了他的右肩。
察觉到他的动作, 邢温书一边起身一边笑着:“我的伤口不深,这几日也有好好换药, 不紧。那我们回去吧?”
话间, 他在谢安双身侧朝他伸出左手。
不同于以往的带着光亮,这一次邢温书是仍旧站立在阴影处, 向他伸出手。
谢安双晃神一瞬才想起回应, 轻轻搭上他的手, 借力站起身, 与他一起并肩回到房间中。
邢温书顺势把放在门口的伤药端回房中, 让谢安双脱下上衣后坐在床沿边,看着他身上渗出大大血迹的绷带, 更是心疼, 动作放得格外轻柔。
谢安双还是不太习惯坦然地将伤处暴露出来,尤其是袒露在邢温书面前。
他目光闪了闪, 转移话题:“对了, 战事那边如何了?”
邢温书看出他的心思, 手中动作未停,回答道:“陛下昏迷的这四日时间里,朔河城已经正式宣告夺回来了,我们如今就在朔河城城主府的客院中。但番东国那边显然没算那么轻易放弃,似是要转战其他地方。而我们的增援军主力今日刚抵达,袁将军已经动员好大军,后日便启程。若是陛下想的话,明日可要再去军营中看看?”
如今谢安双伤势未愈,短期再上战场无疑是找死,而邢温书不在京中,篡位计划不管怎么都不可能执行,那他暂时还是得惜一惜命的。
他听着邢温书的话,垂眸片刻后还是点头:“我想再去看看。”
上次的战役里,他们队陪他一起冲锋的折损了一半,其余大多也受了伤。而之前他顾着邢温书的伤势,还没来得及再好好和他们话。
三个月的战友情,对谢安双来也是弥足珍贵的。哪怕对于他们来,或许他也只是个过客。
他正出神着,又感觉脑袋被人揉了一下,抬眸就撞进邢温书笑盈盈的视线。
“那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吧。”邢温书把手收回来,继续替他包扎,“你昏迷这段时间里,你们队里的那几名士兵可是来看过你好多回了,正好也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谢安双顿了下:“他们来看过我?”
邢温书点头,回答:“还有一位看起来好似很自责的模样,要是当时强硬一点劝你去给自己包扎,是不是就不会导致你昏迷那么长时间了。没记错的话……似乎有人喊他为莫大哥。”
谢安双记得这个称呼。
莫大哥是他们队里性子最爽朗的,当初第一次受伤时来给他送伤药,后来拉着他和队其他人熟悉起来的人,就是莫大哥。
见他又走神,邢温书这次没有唤回他的思绪,眸间多出些怜惜意味,安静继续手中动作。
待到包扎快结束时,谢安双才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脱出,看着眼前邢温书专注而精致的侧颜,没由来得觉得虚幻。
许是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邢温书把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完,抬头看向他,温柔地问:“怎么了?”
谢安双摇了摇头,低着头轻声:“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还在梦中,不曾挣脱出来。”
虽然有了邢温书之前坦率的告白,但长久入骨的自卑并非一时半刻就能被消磨掉的,到如今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这样的人能得到旁人的喜欢关心。
邢温书也不急,轻轻握住他的手:“陛下只是还不适应。我会陪着陛下,一起从过去中走出来。”
从黑暗中走到光亮的地方。
谢安双对上他眸底的纯粹与认真,很轻很轻地回握住他的手。
就算真的只是梦境也好,至少他也曾得到一瞬的真挚。
邢温书笑了下,又问:“陛下饿不饿?我让人给陛下准备些吃食吧。”
谢安双乖乖地点了下头。
邢温书侧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很快便起身到相邻的院子中找备膳。
考虑到谢安双昏迷了四日,不好一下子吃得太多太油腻,邢温书让下人准备的是一份清淡的药膳,只有一碗的量。
暖融融的药粥下肚,谢安双心情都比之前好一些。
邢温书预备喊来下人收拾,正巧门口传来敲门声:“温然副将在吗?有您的信。”
“进来罢。”他随口回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接过信封后让那名下人顺便把碗筷收拾一下。
那下人是个手脚麻利的,很快便收拾完毕恭顺告退。
待到下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谢安双才看向邢温书的方向,眸间困惑:“温然副将?”
邢温书走回他身边坐下,点头道:“嗯,这是我对外用的假身份。这是京城那边叶公子的来信,陛下要一起看么?”
听到“京城”二字,谢安双才恍然想起他敢放心离京就是因为有邢温书在京城中,但如今邢温书不在,万一京城中出些什么差错那就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见他骤然紧张起来的神情,邢温书轻笑一声,宽慰道:“陛下别担心,离京前我已经同叶公子还有我兄长一并商讨过,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出事的。既然陛下之前还想让我上位,那应当信得过我的能力。”
谢安双想了想他的话,心情确实放松下来。
别人他不敢保证,但邢温书一定是信得过的。
他安下心,靠到邢温书的身侧,陪他一同浏览了一遍信件内容。
大致意思就是京城这边一切安好,符施余已经彻底被拉拢为他们的人,龚世郎也在刻意安排下出了不少差错,当年皇子先帝遇害的事情调查进度可喜,再过个一两个月就可以联合茹念收网,将元贵势力一网尽。
信件用了两张纸,第一张纸正正经经汇报完关于朝堂的事情,第二张纸就全是些絮絮叨叨的家常话。
比如见到了谢安双的话一定要快马加鞭报个平安,再比如倘若谢安双不愿意回来的用什么来哄他成功率更高些等等,都是与谢安双有关的话题。
信件的最末还有一段开头被涂改过几遍,最后还是加上了的话。
“倘若这一次真的见到了安,也想麻烦邢公子转告一声,如很想他。”
“……我们也是。”
谢安双看着最后的那四个字,又愣了一下。
邢温书则是笑眯眯地揉了下他的脑袋,:“所以我的陛下看到了吗?你的家人和朋友们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最后的五个字被放得很轻,好像被晚风轻轻那么一吹就会冲散。
谢安双抬眸朝他看去,只见他神色中笼上一层愁绪,但很快便收敛不见,将信封收好后笑着对他:“如今时辰也不早,陛下还睡得着么,还是再坐会儿?”
闻言,谢安双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自醒来后他就不是很爱话,所幸邢温书照顾他那么久,早就能轻易看穿他的心思,起身道:“那就再睡会儿吧,明日起床后我们就去军营。”
谢安双跟在他身后起身,和之前在长安殿时一样,任由邢温书替他宽衣解带散头发,从头到尾都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最后自己爬上床躺进被窝里。
等邢温书将衣服叠整齐放好时,谢安双已经盖好了薄毯,直勾勾地看着他
邢温书笑了下,走到床边:“一起睡,陛下不介意吧?”
谢安双还是没话,默默然往床里面挪了点,让出一个足够大的空间。
坦率得更可爱了。
邢温书忍住想揉他脑袋的冲动,自己收拾好自己的衣裳,这才到床上去陪谢安双一块睡。
谢安双闻到熟悉的浅淡气味,无意识地往邢温书那边凑近了些,张了张嘴又犹豫着闭上。
邢温书留意到他模样,开口:“陛下是有什么话想么?”
“……嗯。”谢安双应了个鼻音,但是又不开口继续往下。
他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态度转变。
对于才想起前世记忆的谢安双来,他的状态更类似于刚刚重生回来,前世最后的那场大火于他而言反而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本就心有郁结,前世的经历对他而言无异于加上一道更沉重的枷锁。
邢温书没有催他,在薄毯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无形中给他安慰与鼓励。
半晌后,谢安双才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我也想过你……们的。在夜间,悄悄地想。但是我不敢想太久,我怕割舍不下。”
他得很声,在静谧的夜间,连带着中间不自然的停顿,一同清晰地传到邢温书耳中。
邢温书心软一片,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温声:“那如今就不需要陛下再割舍我们了。以后啊,陛下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只愿陛下不要嫌我烦才是。”
谢安双没有应答,但是明显又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邢温书。”
“嗯?”
“……你可以不要叫我陛下吗。”
邢温书没有马上应答,侧眸看着试图掩盖起情绪的谢安双,片刻后才笑着:“当然可以,只要我的安安开心,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谢安双似乎松了口气,又扭头看向邢温书的方向:“那……我想亲你也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
都在在床上了怎么能不黏黏糊糊酱酱酿酿呢!!!
但他们都是伤患
岂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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