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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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的事因江敛之心情好, 轻飘飘就揭过了,加上江煊又一直陪着好话,江遥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

    听江煊, 这种毒叫五散鸢,是从一个江湖门派那里拿来的, 一直是江敛之亲自收着,他想起江敛之来地牢时眼中的兴奋, 心底一阵恶寒。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只能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萧吟救出去。

    江遥再也没有拿过江煊给的食物,每天都是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不愿经任何人之手, 甚至自己还会先尝上一口, 生怕在自己拿到之前就有问题。

    江煊没想到江遥会防备得这么紧, 陆英问他还要不要下手,他想了想,摇头道:“我这个哥哥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是豁出命也要做到的,那次失了手就错过了机会。算了吧, 萧吟也未必就能被救出去。”

    地牢里的萧吟眼睛已完全看不清了, 他如今手脚全废,还成了一个瞎子, 刚生出的一点求生之念又湮灭了。

    江遥也看了出来,纵然心中酸涩, 却不能让萧吟知道, 照旧和从前一样温声与他话,让他一定要活下去。

    “那天对不起, 我没有检查过饭菜……”江遥梳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垂下眼声音轻颤, “是我害了你……”

    萧吟本不想理他,但听他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默了默,道:“你要是想毒死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没怪你。”

    “你……”江遥似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话,惊喜之余又有几分慌乱,“侯爷,我我我……”他半晌才又憋出来一句,“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萧吟无端有些想笑,这句话已经听这人了很多次了,他其实只当做听听就罢,不管怎样,这人都是江家人,要救自己出去难于登天。

    “你叫什么名字?”萧吟忽然道,“我一直没问你。”

    江遥正要回答,囚室的门被暗卫开,地牢门口传来一声呼唤:“阿煊!”

    江遥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梳子,发带也只绑到一半,只好任其散开,对萧吟低声道了句“我得走了”,关上囚室的门赶忙离开,看到江煊本来应该往这边走,却在听到江敛之的呼唤后又折返回去,他不明所以,只好跟上。

    “你怎么又来这儿了?”江敛之看见紧跟着江煊走出来的江遥,眉眼间立马阴云密布,嫌恶道,“这么放不下你的侯爷?哪天他死了之后,我也杀了你去跟他作伴怎么样?”

    江遥跪在地上行礼,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是听闻平昭侯府的暗卫有异动,最近少主又不关心这些事,就想着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江煊淡然道,“夜深了,我陪少主回去歇息吧。”

    “几个暗卫而已,怕什么,他们能闯进我江家吗?”江敛之无所谓道,“就算闯进来了,想把一个大活人带出去,当我们江家都是死人?”

    “话是这么,但萧吟也是萧家最后的血脉,他们想必会不顾一切地把人带走。”江煊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有你在,我掉以轻心也没关系。”江敛之笑吟吟地来牵他的手,“走,回去。”罢他又低头看了眼江遥,冷声道,“自己去刑堂领罚。”

    江遥正要应是,江煊却已道:“是我让哥哥先来看看的,少主要是罚他,干脆连我一块儿罚了吧。”

    江敛之立马改口:“算了算了,让他赶紧走,看到就烦。”

    江煊向他使了个眼色,江遥磕了个头,身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江遥的理解下,今日江煊是故意这么的,暗示他平昭侯府的暗卫已经开始行动了,计划可以开始实行。

    他深知成败在此一举,他承诺一定要救出萧吟,不能再拖下去了。

    平昭侯府的暗卫在城中布置了很久,这些事江敛之并没有怎么关注,他觉得这群乌合之众翻不了什么风浪。

    江煊见他没什么要问的,也不多提,只道:“少主,这几日就不要派哥哥出府接任务了吧,他前几天才受了伤,还没好。”

    “行,听你的。”江敛之从就不喜欢江遥,这人刻板得很,呆头呆脑,父亲吩咐的是必然一丝不苟地执行,问什么答什么,没少报告他逃出府的事,而江煊却与之相反,自然从就破和他的心意,而且江煊气质卓然,他很好这一口,素来对其有求必应,能让江煊开心,江煊就能多顺着他,那他的日子就能更舒坦。

    江敛之一直以来都认为,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自己高兴,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人都该死,萧吟这么多年都爱抢他的风头,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依照江煊的嘱托,江敛之吩咐了暗卫统领最近都不要派江遥出去执行任务,暗卫统领谨记在心,因而在江遥亲自来请任务时一口拒绝了。

    “统领,属下这个月还未出去执行过任务,这已经不合规矩了。”江遥皱起眉,“不知统领为何不让属下出府执行任务?”

    “任务的安排由不得你多嘴。”暗卫统领绷着脸斥道,“做好你该做的事。”

    江遥不敢多问,只好先行离去,他本以为在此时提出外出执行任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没想到暗卫统领会一口否决。

    他暗暗心惊,猜到多半是江敛之的授意,所以江敛之为了让萧吟死,竟大费周章到这般地步?平日里江敛之从来不多管他,当他不存在时居多,现在竟然为了这事亲自插手,怕他要出府联络平昭侯府的暗卫,干脆不让他去出任务。

    “阿煊,这事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吗?”江遥自己是不敢去找江敛之的,闷闷不乐地问江煊,“少主真就不让我去?”

    “少主既然亲自吩咐过了,定然是看这事看得紧,你还是心些吧,不要做傻事。”江煊语重心长嘱咐道,“暂时你就别出去了,别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侯爷。”

    得知此事无法转圜,江遥泄气归泄气,但也不至于蠢到做傻事,救出萧吟本就困难,要是因为自己犯傻那就更没希望了,那他只能一死来赎罪了。

    晚上他再去地牢时,发现萧吟开始发烧,这些天伤口没有得到精心看顾,还是恶化了,再加上身体虚弱不怎么吃得进东西,整个人脸颊凹陷,瘦得快要脱了相,那天见面时那股子张扬的少年气荡然无存。

    萧吟愈发昏沉,还在胡话,翻来覆去都在叫他的爹娘,江遥心焦不已,偷偷带了药来喂却帮助不大,萧吟甚至连吞咽都十分艰难,吃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侯爷……您再坚持一下……”江遥一边给萧吟烧得干裂了的嘴唇滴清水,一边抹自己眼中的泪水,“快了,就快了,您马上就能出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萧吟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人在用凉水给自己降温,似乎舒服了一点,也能听清耳边熟悉的絮叨,带着轻轻的颤音,他沙哑地开口道:“谢谢你……如果我真的能出去,我会记得你的恩情,以后会报答你……”

    完这话萧吟像是耗尽了力气,咳了几声后又陷入了昏沉,他想,其实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什么,至少死前他不算狼狈,遇到一个傻子愿意这般照顾他,在他众叛亲离,孤身一人时还有人愿意对他好对他付出真心,他已经死而无憾。

    若是自己真的能活下去,他会记得的,是这个至今没有见过样貌的少年让他活下去,是他绝处逢生的那一抹希望。

    “您不需要报答我……”江遥方才懵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赶忙摇头,“这本就是我欠您的恩情,要现在……那也是我还欠了您,我害您的眼睛看不见了……如果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补偿您……”

    但是他有预感,若是萧吟能出去,他们怕是这辈子都再难见面了。

    他们依然会是身份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本就陌路,何来相逢?

    而萧吟也会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对他忠诚对他付出真心,萧吟会渐渐把他忘了,当作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抛之脑后。

    萧吟继续做那个耀眼的少年郎,他继续做这个滚在烂泥里的蝼蚁。

    能遇见萧吟,遇见一个肯在意自己的人,他就很满足了啊。

    江遥无法出府,只能在府内拐弯抹角地探一些消息,随时准备帮助平昭侯府的暗卫救人。

    萧吟一直在发烧,能清醒的时日越来越短,江遥日日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

    所幸,他没有等太久,三天后的夜里,平昭侯府的暗卫便摸到了府中。

    府中剿杀劫囚者的任务并不包括江遥在内,江敛之约摸是不想他再和这件事沾半点关系,直接将他排除在外,他在值守时看到其他暗卫纷纷出动,地牢方向传来交战声,便心下了然。

    擅离职守是大罪,被抓到就和上次一样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但他想也没想就身影一闪离开了一直藏身的树,戴上面具混入追捕的暗卫之中,谁也认不出谁是谁。

    他看见已经有人将萧吟从地牢中背出,正在地牢门口与围剿的江家暗卫厮杀,他观察了一下江家暗卫的布置,加入厮杀之中靠近平昭侯府的暗卫,低声道:“你们兵分两路,一路掩护,一路直接往南走,翻墙离开。”

    那些人看出他无心战斗,虽不知他为何要帮忙,但在看出南边防守确实更为薄弱后,都信了他的话,眼下也全然是有点死马当活马医了。

    江遥久久注视着萧吟离去的方向,看到那个身影越来越,眼前泪水模糊,离开此处向下一批追捕的暗卫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半路遇到追杀之人,还帮着从后方偷袭,半个多时辰的混乱追杀与逃亡之后,平昭侯府的暗卫折了一半人,最后有惊无险地带着萧吟逃出生天。

    地牢里空空如也,只有惨白的月光照着地上干涸的血迹,江遥蹲在地上捡起掉落的发带,上面沾着点点血色,暗卫统领带着人闯进来,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今晚之事,你自己去跟少主解释吧。”

    江遥神色淡然地站起身,沉默地跟着暗卫离开。

    阴暗的地下,他缓缓走着,想起萧吟或许已沐浴在了阳光之下,他突然什么也不怕了。

    他这一生本就属于无尽的黑暗,可现在,他也曾拥有过短暂的光明。

    作者有话要:

    现在的渣吟:我不会忘了他的,我会报答他的。

    以后的渣吟:不记得了,这人谁啊?

    狗男人,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亲妈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