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042 ·
沈翼临窗而坐, 眸光稍稍下垂,便可看见喧闹地街市,过往的行人。
有力的手指捏着杯口,轻闻茶香, 而后抿了一口。目光盯着街市看, 当面前的少女不存在。
少女红着脸, 面色尴尬, 手指卷着帕子不知所措。她是方淑怡同父异母的妹妹方茵茵,虽是妹妹,可地位相差甚远, 只因她母亲是续弦, 还是个门户的女子,上不了台面,纵然进了方家的门, 外头的风言风语还是不断。
更别她的子女了。
在京中贵女中,没少受白眼。
空气寂静, 两人相对而坐, 气氛却极其尴尬, 沈翼不开口,她更加不敢吭声。
不多时,伙计送来了一叠糕点,轻放在桌上,然后笑着退下, 这下气氛总归没那么尴尬。
沈翼侧目瞅一眼,依旧望着外头, 好一会才开口:“郡主让你来是何意?”
方茵茵抬起眼,面颊绯红, 娇羞的眸子藏不住爱慕,她微微颤抖,瞧见他清隽儒雅的面容时,面色更红了,话都支支吾吾,“是,是,郡主累了,来不了,让我来知会一声。”
“哼。”沈翼冷笑,话中错漏百出,找借口也该找个他看不出来的,而不是累了这种话。
他正色睨她一眼,半眯着眸子,冷漠地气息看透了她眼中的爱慕和别有用心。方茵茵被他瞧得垂下眼,唇也咬出一个印子来,不敢直视他的眼。
“既然话带到了,方姑娘便回罢。”他收起冷笑,面无表情地移开眼。
口中的茶香也因来人而变得索然无味,似厌恶地拧起眉心。
方茵茵略略慌张,不想错过如此独处的好机会,急切道:“世子,我带了一些糕点来,可要尝尝?”
沈翼瞥向食盒,她不倒是忽略了,真是有备而来。方才那句知会,显得更可笑。
他挑着眉梢,身子往后靠,扫了她一眼,淡漠道:“有劳方姑娘,还是拿回去给方大人尝尝。”
方茵茵身子一抖,不敢吱声,来这是背着父母来的,哪敢让他们知道,要是被知道肯定要训一顿的。
她目光闪烁,跟着沈翼看向外头的街市。
难怪沈翼看着这样挪不开眼,原来是在看热闹。
一个看似地痞的男子正扯着一个包袱,同一女子争抢,凶神恶煞,一点没怜香惜玉,只顾着包袱里的银钱。看得出来那女子用尽全力想抢回来,却还是力量微,包袱被抢了不,人也往后退,不慎撞到一旁的摊子上,刚巧撞到了后腰。
她背对着,从沈翼的角度看不见女子的脸,只瞧着身影纤弱拂柳,翩若惊鸿,背脊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形态极美。
沈翼喝一口茶,愣是没挪开眼。
“这女子好生狼狈,想必面貌丑陋,那男子都不肯怜惜。”也不见旁人上去帮忙,定是无颜。
方茵茵不知始终,轻笑谈论,却惹来对面之人的鄙夷。触及沈翼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方知错话。
“我失言了。”方茵茵低下头,怕他厌恶自己,而不敢吭声。
沈翼看着那女子扶着后腰,心想,那般纤细的腰,怕是撞疼了。他收回眼,麻利起身,背着手下了楼梯,淡淡道:“方姑娘请回罢。”
方茵茵凝视他的身影,深深懊恼,怪自己多嘴,不能和他多待一会。
等沈翼出来时,已没有那女子的倩影,他站在街上左右瞧瞧,遗憾地笑一声,继而往那车那边走。
“世子,出来了。”
“嗯。”
林平拉着绳,眼睛往一边瞅,轻声:“世子,看那边。”
他循着林平的目光看,便见方淑怡在茶寮喝茶,身旁站着她的护卫,叶丛。她倒有闲心,看不出哪累,还在对他招手,笑容明媚。
沈翼交代声:“等着,我去瞧瞧。”
抬脚就往茶寮走,他的步子很大,走得也快,转眼的功夫就站在方淑怡面前。毫不客气的坐下,“郡主不是累了,怎么在这?”
“本来是要来的,这不是我那名义上的妹妹爱慕你嘛,当然要给她机会了,怎么样?方茵茵长得不错吧!”
这种话也敢毫无顾忌地出来,估计只有她敢了。
“确实不错。”什么心思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盯了方淑怡一会,警告她:“我劝郡主,方府的家事不必搬弄到我跟前,免得伤及自身。”
方淑怡撑起脑袋,一脸无辜,不在意道:“世子干嘛生气,方茵茵也不错,让她给你当个妾,怎么样?”
“这表情,给你当妾都不够格?也是,当妾侯夫人也看不上。”
她自顾自的着,压根不看黑脸的沈翼,反正不会拿她怎么样。
沈翼眯着眼,透着不耐和冷意,“行了,你们方府自个留着,我消受不起。”
郡主和方府那些人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三天一闹,五天一大闹。不怪她看不上方茵茵,因为她只比郡主两个月,那时,方茵茵的母亲可还没进门,其中的原因,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长公主逝后一年,方茵茵的母亲就进门,连带着她也成了贵女,郡主自然是心痛,所以成天找那些人的麻烦。
只是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竟让方茵茵来?
不过不干他的事,这是方家的事,他何必惹麻烦。
沈翼起身,准备离去,“郡主好自为之。”
方淑怡凝睇他离开,一言不发,心里只想知道沈翼有没有为难方茵茵,要是有,那就好了。
“郡主,该回了。”
“嗯。”她懒懒地应一声,对叶丛道:“往后我去见沈翼,依旧让方茵茵知道。”
“是。”
方淑怡心情不错,裙摆轻飘飘舞着,灵动的眸子滴溜溜乱转。心道:沈翼还是太君子,要是残暴些就好了,把那勾引他的贱人弄死,让那老贱人伤心难过死。
哎呀,还是要多给方茵茵机会,才好让沈府弄死她。
方淑怡着自己的算盘,心里乐开了花。
…
一路风吹雨,从五月初到六月中,路程艰辛万苦,好在孟采和张阿树终于平安到京城。
孟采消瘦了些,身姿越发纤弱,圆润的下颚也尖了点,显得眼眸更大。身上的衣裳松垮,有些不合身。
张阿树也好不到哪去,从未赶过如此远的路,人都黑瘦了,再加上水土不服,路上也没少受罪。
见到京城的城墙时,两人如释重负,终于笑了出来。
本想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一进京城便遇上事,地痞瞧着两人是外乡来的,竟当街强他们的包袱。
张阿树追去,偏她又被盯上,等张阿树回来再去追,足足花了几个时辰。还好,重要的东西都在,只是少了几两银子。
“怎么了?没事吧。”张阿树累得大喘气,看见她轻柔腰肢,关切问她。
孟采眉心拧起,摆摆手,“就是撞了一下,不妨事。”她按了一下,微微疼痛,怕是青紫了。
想不到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她抱紧包袱,生怕再被抢走,对张阿树道:“我们先找个住的地方。”
“我来之前都问好了,朱公子,京城客栈贵,让咱们找个店,兴许能省点。”
“嗯。”
不知要在京城多久,银子总会花完的,还是省点的好。
两人趁着天没黑,找了好些客栈,总算找到家价钱便宜的,虽然环境差些,但对他们来,已是不错。
“早些歇息,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孟采点头,拎着包袱进了门。
疲惫地他们已无暇欣赏京城的繁华热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开始找人。
半夜,孟采躺在陌生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忧心的事太多,难以入眠。
翌日。
休息一晚的张阿树疲惫消散,整个人精神不少,一早起来就问她,“咱们怎么找?”
人生地不熟,如大海捞针,难办了。
孟采面色略略好看些,脸颊晕着一抹红,只是衣裳还是松垮着,瘦的那些斤两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她垂着眼睑,想了片刻,“先把画像多画几幅。”
张阿树没主意,当然是听她的,两人拿着画像便出了门。
京城的热闹和繁荣是地方不能比拟的,不旁的,这地方就大很多。两人不熟悉,兜兜转转,走了许多冤枉路,才找到一个画摊。
摊主是位老先生,留着一缕胡子,眸光精细。两人一过来,就看出是外地来的。
“要写信,还是要字画?”
孟采抿抿唇,试探问:“可以画像吗?”
“自然。”老先生摇摇扇子,手掌伸开,示意她把画给他。
孟采抱紧,眸子来回转,还是给了他,“照着上面的画像,多画几幅。”
昨日差点被抢,好在追回来了,多画几幅,要是画像丢了,也有个准备。
老先生拿起凝视几眼,而后拿起笔,在宣纸上作画。
孟采不懂这些,但看他的神情,想必功底不差。她笑着和张阿树对视一眼,然后继续盯着老先生作画。
画好一张,她拿起左瞧右瞧,总觉得比朱泰画的少了点什么,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