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047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风卷起的树叶着旋落在她脚边。妃色的襦裙摇曳,碰到他的外袍,缠绕一瞬又快速分开。
沈翼半眯着眸子上下量她,神色从容, 眼神茫然, 像看陌生人一样凝睇她。
少女身姿纤细柔弱, 腰肢细的能一只手揽过, 她的肌肤白嫩滑腻,细的绒毛都能瞧清楚。抓着他的那只手他方才瞥了眼,娇秀美, 握成的拳头也是的可爱。
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颊上, 泪痕划过,楚楚可怜。那双眼是他没见过的纯净明亮,看向他的眼神从欣喜若狂转为僵硬落寞。苍白的唇上, 那抹血丝尤为显眼。
沈翼心底一动,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 只是…
他礼貌笑笑, 放肆量的目光稍稍收敛, 扬起眉梢,缓慢道:“我尚未娶妻,想来姑娘认错了。”
孟采听着熟悉的声音,连连摇头。她没认错,怎会认错, 她是最熟悉不过的,就是孟冬, 是她夫君。
可是他的神情,为什么那么陌生, 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心口忽然剧痛,郁结的情绪堵在胸口,无法散去,秀气的眉头骤然拧起,哽咽道:“不,不是,我,是…”青青,不记得了吗?
是真不记得了?
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比方才更白,随时会倒下。想的话也因为伤心而不出口。
少倾,张阿树上前来,兴奋的神色已然变了,高声质问他,“孟冬,你怎么回事?青青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知道吗?”
“你怎么能出这番话来。”张阿树对他话一贯是不客气的,眼下又因他冷淡不认识,语调难免要重些。
他挡在孟采身前,准备跟沈翼道道,可惜没等他开口,一旁看戏的苏严挺身而出,嬉皮笑脸道:“沈翼,威北侯府世子,确实没有娶妻。”
苏严微微侧身,看着见过两次的姑娘,好意提醒,“姑娘,投怀送抱就免了,会惹祸上身的。”原以为是个妙人,不想,呵呵,苏严嘲笑。
她愣住原地,瞳孔睁大,后面一句的什么她没听清,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苏严的那句,他是威北侯府世子,沈翼。
是那个侯府吗?很大,很富贵的侯府?她去过的侯府。
那么,几次看见的身影就是他了。
孟采酸涩,盛夏的季节脚底居然泛起凉意,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他真的是高门大户的公子,金尊玉贵般的人。所以,他要忘记过去,忘记她,忘记一切。
想到这,她的心更痛,偏偏她倔强,强忍着泪水和不适,抽噎道:“我们,成亲了,拜过天地。”
她捂着胸口,觉得很闷,很沉重,快要坚持不住了。
一阵沉默,气氛凝重。
张阿树怔了怔,眸光来回转,欲言又止。而苏严,干脆侧身,不管这事,横竖他提醒过,可这姑娘却要一意孤行,那就让她吃苦头。
沈翼最后一丝笑意也没了,冷眼盯着她,将她当成了别有用心的女子。他挪动脚步,不耐道:“姑娘还是换个人骗。”他冷哼声,拂袖而去。
眼见他要走,孟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攥紧了他的手,红着眼眶,晕着的水雾模糊了他的影子,可她无暇顾及,只想让他留下。
孟采低声祈求,语调又绵又软,听着耳朵都麻,“别走。”
油腻地味道钻进他的鼻尖,让沈翼嫌恶地皱起眉头,垂眼去看她的手。洁白外袍已然有了脏污,坏了整洁。
他抬眸,眉头拧得更深,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忘警告她,“姑娘若是再纠缠,便要吃苦头了。”
“哼。”
她的手垂在半空,尴尬又无奈,最后只能无力垂与身侧。孟采睨着他冷漠无情地面庞,咬着自己的唇,止住哭泣。
他的身影毫无留恋的离开,步子极快,迫不及待的远离她。好像她真的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可是,她没骗人,都是真的。
“他忘记我了。”她喃喃自语,明明才半年多时间,这么容易忘记一个人吗?
孟采满眼落寞,神情黯然,他终究是抛下她了。
轰隆轰隆,响了两声巨雷,天空更阴沉了,宛如黑夜般,街头空荡荡,只有两人停留原地。
张阿树目睹一切,情绪复杂,眼下不知如何安慰。须臾,他叹息,冷静道:“要下雨了,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总归知道他在哪不是。”
比起之前的无头苍蝇,现在总有方向。
她依旧没动,垂着脑袋,双眼无神。
张阿树烦躁地摸摸后脑勺,一张脸紧皱在一起,“要我,直接去侯府找,省得麻烦。”
孟采眼睫微动,闻言猛然抬眸,抹了一把泪,“对,我去找他。”话音落,她径直朝前走。
“等等。”张阿树不过是戏言,都要下雨了,不急这一会,他就是而已,哪知她当真了。
他拉住孟采,又不让她去,“改日再去,今日就罢了,下雨。”
孟采红着眼望天,思虑片刻后,回他:“嗯。”
…
憋了一上午的雨终究是下了,哗啦啦,跟珠子似的落在地面上,不消片刻,便起了一层朦胧雾气,缓缓升至半空,将简单的石板路萦绕的跟仙境般,美不胜收。
侯府门前的狮子被烟雾环绕,远远看去,真有几分腾云的错觉。
张阿树无暇欣赏,只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拉住她,下着大雨还是让她跑来了。本来都走到半道了,也不知孟采怎么想的,居然真跑来侯府门口。
宁愿淋着雨也拉不走,愁坏了他。
张阿树伸手挡挡,可也挡不住倾盆大雨,“咱们回吧,别生病了。”
她摇头,淋湿的衣裳贴在身上,曲线玲珑,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软肉里,留下指甲印。
她没看张阿树一眼,目光直直盯着府门看,一边喃喃低语,“他在里面,他在里面。”
直到此刻,孟采还记得他过的话,他曾,若是他回家了,定会和她一起。
如今,都变了。
他在里面,而她,被挡在高门大院外,天壤之别。
这就是他选择将她当陌生人的原因吗?
孟采转身,又不舍地往后看一眼。雨水在身上,凉意袭遍全身,孟采浑身颤抖不止,她往后踉跄两步,眼前犯晕。
“怎么了?走走,回去回去。”
“没事。”
张阿树扶着她,才走了一步,她便眼前一黑,倒在雨中,不省人事。
“青青…”
…
盛夏的雨去得快,一个时辰不到,雨就停了。
院子安静,花朵经过雨水的浇灌越发娇艳,葱绿的树叶上滴着剔透雨珠,空气闻着都舒畅些。
廊下的屋檐滴下雨水,正好落在林平后颈处,有丝冰凉,他缩缩脖子,伸手抹掉。
不多时,林平敲响了房门,“世子,姜汤来了。”
沈翼回来时淋了些雨,林平怕得风寒,赶忙让厨房煮了姜汤来。
“进来。”
沈翼换了身衣裳,先前的那一件被他扔在一旁,“把衣裳扔了。”
“哦。”林平看了眼,欲言又止。
“想什么?”他吹吹姜汤,问他。
林平笑得尴尬,既然主子问了,他自然要回,“夏日的衣裳不多了,改明要多做几身。”
侯府的世子居然缺衣裳,出去谁信。
沈翼手一顿,抬头望他,“我没衣裳了?”
“嗯?”林平闭上嘴,不敢回他。
总不能,你夜晚那啥了,衣裳扔了,现在淋雨了又扔,衣裳再多也没了。再,衣铺的掌柜来了,您还将人发走呢!
想到这,林平撇撇嘴,敢怒不敢言,机灵的眸子四处转,就是不话。
沈翼漫不经心地敲敲桌面,一下一下,敲得他心慌,赶忙回话,“就是没几件了,要去衣铺买几身。”
“知道了。”他不耐地垂下眼,然后抬抬头,让他出去。
屋内安静,他不禁想起方才那位姑娘,听苏严他见过几次,他倒是没印象。
他摇头冷笑,瞧她的眼神,很是纯洁无辜,可是做的事,却和那些别有心思的女子一样,想进侯府的门罢了。
沈翼不愿再想,起身去了书房。
夜晚,屋内昏暗,灯火摇曳,软塌的帷幔放下,挡住里头的一切。
呼吸均匀,定是睡的极好,只是过了片刻,有轻微的低吟声传出,似痛苦似愉悦。
沈翼自从回来后,夜深人静总会头疼片刻,只是今晚似乎严重些,更疼了。
他拧起眉,又梦了,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床榻,不同的是,梦中的人。以往,梦中是看不清女子的脸,可今日,那女子的样貌姿态他看得一清二楚。
入眼便是一片白,细的粉尤其显眼,他不禁多看了两眼。上半身微微拱起,朱唇在他耳畔低唤,像只猫似的,又娇又软,人都酥麻了。
那双巧的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在他身上留下浅浅的印子,眼圈通红,晕着水汽,一遍一遍的唤他:“夫君,夫君…”
他不听,依旧我行我素,惹得女子娇声求他。
作者有话要:
和女鹅贴贴